护国寺附近的苏宅迎来不速之客。
    “苏老,我们是来问点事的。”
    昨晚事发突然,苏浩然年纪也大了,讲了几句就回家去了,于是这天上午毓嵬带着罗隐和苏三来到了苏家。
    “什么事啊,你和你叔叔长的还挺像。你叔叔有日子没见了,一天到晚还在画画?”“是,改天带着他一起来给您老请安来。”
    “不敢当不敢当。”
    在花厅坐下,罗隐看看毓嵬。后者便问道:“昨晚您说天道有轮回,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小伙子,我就不懂了,你好好的去京华荟萃做什么?”
    “好奇呗。”毓嵬笑了。
    “真有你的,这脾气是像你们府里的人。”苏浩然也笑了,这时苏家下人已经端着茶上来了,苏浩然招呼大家喝茶。
    毓嵬端起茶碗:“老爷子,您喜欢白毫银针了?”
    “是啊,岁数大了,越来越喜欢白茶,不甚浓烈,清淡一些就好。”
    苏浩然看着杯中碧环也似的茶水,叹息道:“这人生也是如此,老夫年轻时还向往轻裘快马,现在只求安度晚年,就像这白茶一样平平淡淡了结也就是了,可惜如今山雨欲来风满楼,怕是不能如我所愿了。”
    “莫非老爷子说的山雨欲来是昨天报社的事情?”罗隐问。
    “老夫我当年其实和那宋翰林指是同朝为官的。”
    “宋翰林就是京华荟萃那栋楼原来的主人?”
    毓嵬看着苏浩然,发现他脸色有点潮红。
    “正是,我们同朝为官,后来他因为郑太夷的关系继续在紫禁城做事,看着皇上读书,我是无官一身轻,开始致力于金石镌刻。忽然有一天,他来找我,给我看了一些东西,当时把我吓一跳。”
    毓嵬和罗隐都觉得这其中看来很有玄机。
    这苏浩然是著名的收藏人,他能吓一跳的东西那一定是非同小可。
    “你们可知道是什么?是宫里的东西!”苏浩然谈话的兴趣来了,在眼前这位王府后人面前显摆点老资历,对他而言是件挺惬意的事情。
    苏三一愣:“那就是那个小皇帝赐给他的了。”
    “赐给他?不是,赏赐是有的,但不会那么大手笔。那是在皇上出宫的前半年,我当时也纳闷,他怎么敢夹带宫里的东西呢,后来才知道,那是皇上叫他偷偷运出来的,听说当年北府的二爷,还有崇贝子都没少往外带,宋翰林人微官小,可是皇上喜欢啊,就叫他往外带,可那会子政府管的也很严,他每次夹带出来都要偷偷送去北府,越想越害怕,就来找我想商量个法子。”
    “他不想带东西了?”苏三听着睁大眼睛。
    毓嵬大概是在家族中听过类似的事情,并不是多感兴趣。
    “这种偷运国宝,要是被抓到是要吃枪子的。”罗隐在一边说道。
    “谁说不是呢,北府的那位和崇贝子人家是皇上的至亲,人家那是赏出来的东西,他这种叫做偷,真被抓到那就是杀头的大罪,我和他也这么说的,他也答应了再也不带了,谁知道就在他回家后没几天就出事了!全家被杀,老少十多口人,无一幸免,年轻人,你们说,这事怎么会这么寸!”
    罗隐道:“老先生您这是话里有话啊。”
    “对啊,苏老,您的意思,当年宋翰林全家被杀那是和那批夹带出来的东西有关系?”
    “这可是你说的,我没说。哈哈。”
    苏浩然高深莫测地停下,端起茶碗。
    “苏老,您就挑明吧,您的人生可以如这白茶,淡然清澈,可宋翰林一家却含冤这么多年,堪比苦丁,实不相瞒,昨天出事后我接到一个电话,有女子的声音喊冤,说死的冤枉。”
    苏三决定给这个老家伙加把火。
    苏浩然听到这,手抖了一下,看向苏三。
    “我说的都是真的,既然是天道轮回,这就说明那栋宅子的宿命已经开始了,您说出来全部真相才能制止啊。”
    苏浩然的手一直的抖啊抖,忽然浑身也抖了起来。
    罗隐当即冲上去说:“不好!”
    他上前扶住苏浩然问:“是病还是中毒?”
    苏浩然不住摇头,手不住的抖,嘴角也开始抽搐起来,
    “来人,快来人!”毓嵬也急了,怎到关键时刻苏浩然就忽然出事了呢。
    苏家人也从后厅赶来过来,苏浩然的儿子扶着他说:“我父亲去年中风过,一激动就会这样。”说着就招呼家人赶紧往苏老爷子嘴里塞药丸。
    “激动?”
    苏三看着苏浩然嘴角不住抽搐有些担心,他们只是问问早年的事,他怎么会激动成这样。
    “今天还有人来过吗?”
    罗隐问。
    “没人来过,不过我父亲每天早上都要出去遛弯,昨晚虽然报社出了事,他一大早还是出去了,回来就有点激动,说可能真是报应。”
    老人的儿子讲道。
    “不单是激动,是挺生气的,我听老爷还说什么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我还问老爷,那个他是谁,老爷很生气的瞪了我一眼就进书房写了会大字,这不,你们就来了。”
    老管家在一边恭敬地回答。
    看来苏老爷子昨晚就发现了事情不对,是因旧怨而起,今早他很有可能又发现了什么。
    可是现在,苏浩然抖成一团,一句话也说不出,苏家人喂了药给他全不见起色,那药已经咽不下去了,化开了倒进喉咙竟然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一个丫鬟惊叫:“老爷这是牙关咬的太紧啊。”
    何止是牙关咬的紧,已经咯咯咯发出了声音。
    毓嵬也急了,喊道:“赶紧送医院啊。”
    苏家人手忙脚乱地要送老人去医院,苏三说:“你们不能随便抬动病人,还是请医生过来吧。”
    就在这说话间,老管家忽然大叫道:“老爷,老爷!”
    大家看过去,只见苏浩然满脸死灰颜色,牙关紧要双目紧闭,老管家伸手去探的鼻息,吓的叫起来。
    罗隐走上前,伸手请按苏老爷子的颈动脉,然后转过身对着毓嵬摇摇头。
    方才还在说话的人忽然就这么死了。
    苏三不信他这是旧病复发。
    苏家人嚎啕大哭起来,苏三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刚才说话的苏家儿子不哭了,低声问:“老先生早餐是在外面吃的。都吃了什么呢?和谁一起吃的?”
    苏家公子愣了一下:“姑娘的意思是……”
    “事情怎么就这么巧,我们来问苏老先生一些往事,他就忽然这样了,苏世兄,你也是知道我的,按常理老先生看到我来拜访不可能这么激动吧?”
    毓嵬问道。
    苏公子点点头:“不错,我父亲自从中风后茶叶就换了白茶,不敢再喝浓烈滋味的东西,他这半年心性平和,昨晚回家有些担心,但这些情绪应该不会如此激动。南叔,早上父亲可有说吃过什么,在哪里吃的?”
    管家擦着眼泪说:“炒疙瘩,老爷还说这炒疙瘩滋味极好,大冬天吃一碗热乎乎浑身舒坦,老爷说是遛弯遇到个老朋友,一起吃的。”
    “那一定是在穆家寨吃的,苏老先生的老朋友一定也是同好中人,他们最可能去的地方只有穆家寨。”
    原来这炒疙瘩是民国初年才兴起的一种小吃,由一对姓穆的母女发明的。穆家母女的店叫做广福馆,因在臧家桥的南端,是堂子街、韩家谭、五道庙、杨梅竹、斜街的五道路的路口,就像是一座寨子。且家里没有男丁,于是就有些好事的读书人戏称其为“穆家寨”.
    按理说炒疙瘩卖的好很多店模仿着做,可以毓嵬对这些文化名流的了解,这苏老先生若是吃的这个那就一定是去了广福馆,他们这些人就喜欢摆这个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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