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景严盯着他写的几个字,慢慢点点头,确认没错,文致远即便是在书面上,也从来没有称文松为父亲,对那一家子从来都是直呼其名。
    这么一点点莫名的执拗,还蛮可爱的。
    文致远跟着女仆径直到了文松的书房,里头文松、杜静、文成星三个人都在,文松笑的眼角皱纹都深了几分,“小远快来,看看父亲给你准备的东西。”
    文致远走到书桌前,接过文松递过来的一张薄薄的卡纸。
    上面用端正的楷书打印着几行字,三个金属矿,两套别墅,一些养在高级俱乐部的马之类的玩物。
    【这是?】文致远慢腾腾在纸上面写,毫不意外,三个矿都是母亲的,两个都停工了,另一个产量不明,文松脸皮出乎意料的厚。
    “唔,你还不知道,戚家规矩大,结婚要有聘礼嫁妆,”文松弹了弹卡纸,一副慈祥父亲为儿女操心的样子,“戚家给你一座能量石矿当聘礼,我跟家里的几个长辈商量了下,给你三个小矿吧。你一直都念书,没做过什么实业,也不懂管矿山,到时候家里都帮你管着,你只管坐着拿收益就好了。”
    文致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就算你再怎么咬重音,我也不是三岁小孩子,单凭一个和三个数额差距就做判断吗?
    坐着拿收益,估计你们连告诉我是亏损的事情都做得出,说不得到时候又想游说我去找戚景严要钱帮你们渡过“难关”。
    这种事情,好像文家某一个旁支子弟就干过,女方家里打官司闹到上新闻头条,只能说,不愧是一家子吗?
    不等他回答,杜静也笑容可掬地凑过来,“都是你父亲太惯着你,当初就不该随你喜欢学什么文献辑录,要是学了管理,该能帮家里忙了。说起来,为了戚家给你的矿山,光物色管理人手,你父亲可能就得忙半年。”
    文致远撇撇嘴,正愁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你就自己撞上来,【以前是我不懂事,不过我才二十岁,现在开始学也来的及,】把光脑转向文松,【新矿山您也不必太着急,毕竟累坏了家里人会心疼,又埋怨我不能帮您分忧了。戚景严应该会帮我的。】
    戚景严帮你我们还能捞着什么?!
    文松情不自禁跟杜静对视了一眼,拍拍文致远的肩膀,“说你傻孩子吧!你也越来越大了,要学会防人之心不可无,就算跟戚景严结了婚,你姓文,他姓戚,你们俩也不是一家子。遇到事儿,他亲的还是自己家人,你有了问题,支持你的也只有爸爸和文家人。管个矿山算什么,爸爸一起帮你解决了。”
    【我长大了,不能光顾着玩儿了……】文致远写到一半儿,就被文松打断。
    “诶,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妈妈现在还在医院里,她就你一个孩子,你又是我的长子,”文松语气是真挚的,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的是真实想法了,“我们劳心劳力工作挣钱,无非是为了儿女一辈子过得舒心高兴,你要是真喜欢,爸爸绝对不会拦着你,想干什么都行。”
    文致远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绷不住了,以前自己当个透明人,他们也乐得自己仿佛不存在,这阵子简直天天都在刷新世界观,这些人颠倒黑白的功力简直令人叹为观止,分分钟都在展示什么叫没有底线。
    不知道这世界上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自己身体里属于文家的一半基因扔掉,想想自己的遗传因子里有跟这些人一样的东西就不能忍。
    杜静也是赞成的连连点头,“你爸爸说的是,做父母的就图孩子过得快乐舒心,你看看成星天天累得,我都替他愁的慌,都没有孩子样儿了。你这样很好,那个文献辑录,做好了可是名垂青史的人物,你成绩那么好,扔了也怪可惜的。”
    实在太无耻,虚与委蛇下去就是浪费时间,文致远手指在桌面上扣了扣,打断了杜静的喋喋不休,慢慢在光脑上写。
    【谢谢关心,稀有金属矿我就不要了,停工了要了也没什么用,派人去帮我管理还需要人工费。房子和马匹之类的我留下,就当是纪念。有戚家的矿场就足够了,其余的家里不用帮我多准备。】
    文松和杜静脸色都变了,文成星一直坐在旁边旁听,眉头也皱起来。
    要的就是戚家的矿,金属矿谁稀罕,杜静的神情几乎都有些恶狠狠了。文家在S星也算顶级的家族之一,但是再大的家业架不住人多,分一分之后,日常能动用的流动资金也不算多。
    这也是即便文成月都没有多少高订衣服的原因,但是杜静是想让自己的女儿嫁到首都星的豪门的。
    没有好的衣服首饰和嫁妆,嫁过去也会被人看不起,文氏所有的产业都有一部分股权在大大小小的旁支手里,没有任何一个能随意动用。
    原本她只是计划借着戚景严的关系网给女儿谋一个戚家小姨子的身份好出去,今天听到戚家聘礼的一瞬间她整个心思都活泛起来。
    亲家送来的聘礼,可是不属于文家其他人的,只属于文松一家,一个与文家现有产业相当的能量石矿,可以开采数百年,有了这样的身价,即便是到首都星,除了那些个顶级世家,放在别处也是不可小觑的。
    所以无论如何,要把这块肥肉咬下来!
    而文松虽然想的不是这个方向,但是,他作为文家的家主,即便拿着最高的股份分红,也不过是个为整个家族管理产业的。
    而这些年随着家族人口增多,矿产越采越深,甚至一些小矿井的枯竭,都让他有些力不从心了。
    拖着勾心斗角的一大车人往前走,和拿到一个跟现在整个文家产业相当且独属于自己的大矿相比,后者的吸引力简直堪比上瘾后的毒品。
    所以文致远这话一出来,在场的人齐齐觉得被当头夯了一棍子。
    文松握了握拳头,努力和颜悦色,“给你的你就拿着,戚家给了家里一个矿当聘礼,我们怎么能只给你一些玩物和房子,显得也太小气了。”
    文致远深呼吸了几口,不直接打脸简直没办法了,【可是金属矿都停产了吧,我即便要了,又和没有有什么区别呢?至于聘礼,戚景严说了,那个矿是给我以后的零花钱,不是给文家的。家里既不是卖儿子,也不是白送人,我带走那么多东西,成月成星会有意见的。】
    如果前面第一句“有戚家的矿就足够了”还能模糊地假装没看见,这一句,“戚家的矿是给我的零花钱,”强调“不是给文家”,已经是明明白白毫无遮掩。
    文松想要装糊涂都没地方躲,同时他也很诧异文致远会写出这样的话来,这个儿子一向是善解人意的。
    文致远神色平静地任这三个人打量,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是什么意思。
    戚景严就在楼上坐着,外面的场地上还停着他的飞艇,里面有荷枪实弹的护卫队……
    文松闭了一下眼睛,深呼吸,尽量平静,调出温和亲近的语气,“小远,不是爸爸说你,家里养了你这么多年,也不容易,何必给你的给家里的分的那么清楚,就算……”
    文致远不打算再跟他浪费时间,想到戚景严说的那句不要客气,毫不犹豫地把他当尚方宝剑用,【戚景严说他都安排好了。】
    所以,你们就闭嘴吧,想让我满意,拿出有诚意的东西来换。
    文松话说到一半儿就被堵住,气的心口剧烈跳动,杜静更是咬紧了后槽牙,她就知道这个小崽子不是个省油的灯。
    ☆、够安静
    只是,听文致远这样的口风,戚景严应该很喜欢他才是,杜静怎么打量文致远,不过是一副瘦弱的鸡仔相,无非随他母亲长了一张勾人的脸而已。
    如此一想,更加愤愤不平,自己的女儿哪点儿不如他,竟然没遇到这样的好姻缘。
    念头再一转,那戚景严已经死了三个伴侣,想来不是好东西,这小崽子如今得意,自己倒要看看他以后怎么死。
    翻来覆去,脸色简直一秒钟三遍,杜静最后还是能屈能伸的,凑过去摆出一副为家里忧心的样子,“致远啊,有些话你爸爸死活不想跟你说,毕竟你要结婚了,家里的事情就不好再让你烦心。阿姨承认,帮你管理产业,是有点儿私心,但是若非不得已,谁会惦记自己亲儿子的东西呢。”
    文松就绷起脸,“就你唠叨!”
    杜静横他一眼,“亲生的父子,二十年的感情,以后还有一辈子,有什么不能说的。往后你儿子知道了你如今愁白头都不麻烦他,也要怨你的。你说是吧,小远?”
    文致远简直想给他们鼓掌叫绝,这两口子的演技,也是绝了!没去当演员挣个影后影帝什么的,一定是帝国娱乐界这些年来的头号损失。
    要用哀兵政策,祭出亲情来,说这些话不怕晚上做噩梦吗?
    见文致远不答腔,杜静也有能力自己给自己台阶下,说了几句亲生养育之类的话,就唠唠叨叨把家里的困境说出来,亲戚一大堆,矿是不可再生的,越采越少,被股东桎梏,文松没有自主权等等。
    这些话文松不好说,她作为女人却是没有顾忌的,讲述的过程中文松还在旁边配合着长吁短叹。
    事先他们可能并没有想到自己的态度是如此强硬,能即兴配合演成这样,文致远刚才只是想鼓掌,现在简直想给他们立个牌位上香。
    杜静说的口干舌燥,讲完了期待地看着文致远。
    文致远顿了一会儿,懒得跟他们磨蹭,【所以呢?】
    卧槽,死活不接茬,夫妻二人几乎被气死。
    文成星养气功夫不到家,修炼的比自己亲爹妈差得远,又不管家,对情况没有直观认识,在旁边围观了整个唱念做打的全过程,此时如坐针毡,见文致远打出这三个字,终于站起来出去了。
    文松的茶水呛在喉咙眼里,脸憋得通红,文致远顶着一张认真无辜的脸看着他。
    杜静忍无可忍,终于直白地说出来了,“所以能不能把戚景严给的那个矿山交给家里管?”眼看文致远面无表情,赶紧又补充了一句,“以后每年该给你的一分不少,开销家里全包了,肯定不让你为难。”
    文致远垂着头看手上的光脑屏幕,一声不吭。
    文松和杜静以为他不愿意,但是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好像今天再逼也没什么可能了。杜静都已经开始琢磨下午跟文松商量敲边鼓用白思威胁文致远。
    实际上文致远只是呆住了,因为光脑屏幕上跳出浅浅一行字,字体颜色跟背景差的不多,如果不是他一直看着,可能都发现不了。
    那行字写,【提条件,不要玩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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