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堂堂谢家大小姐,金枝玉叶的富贵出身,万般宠爱是触手可得。
    她,怎么可能被别人骂了,脸上还笑的跟开了花似的?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但是,谢春秋视线慢慢的聚焦在自己的指尖。
    她沉默了。
    谢春秋垂落着眼,看着自己那指甲,一张白嫩的小脸上面颊的颜色,竟然涨的都快比那窗外的桃花还要红了!
    她心中又气又惊。
    她谢春秋向来行得正坐得直,怎么会被一个毫无缘由的梦,就变的心慌意乱,惊的将那用来染唇的口脂,误当做是染指甲的蔻丹来用了呢?
    谢春秋觉得,她可能命中就和今天这个日子就是命中注定的八字不合,相生相克。
    比起自己不过是做了一个毫无逻辑可言的梦,便手忙脚乱的将口脂误当做蔻丹来用,更为丢人的事情是——
    她来了膳厅,见厅中除了东风便空无一人,脱口便问道:“这早膳的点都到了,你家太傅人呢?”
    这话,谢春秋问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若是被旁的不知情况的人听见了,只怕是要,以为这谢春秋才是这太傅府里真正的女主人呢。
    而谢春秋这么问,东风便一板一眼的回答她道:“太傅昨夜入宫议事,公事繁忙,至今尚未归府。”
    谢春秋早已按序入了座,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哦,这样啊……”
    谢春秋此刻看着这灰黑灰黑的药膳粥,眼神就和她当初第一次见到这难以描述的粥食一般,别无一二。
    她在这太傅府的小半个月里,分明早就习惯了日日吃这虽然一眼看上去完全不能入眼,但却神奇的十分可口的药膳粥。
    可今日,不知怎的……
    虽然,她十分不想承认。
    谢春秋食不知味的,麻木的,吞咽下这被小厨房温火熬的细腻的药膳粥。
    但是……
    谢春秋却又不得不承认。
    她想顾参商了。
    不是牵肠挂肚那般特别的想,但就是心里有个位置,莫明空荡荡的。
    仿佛顾参商不在,这里就少了些什么。
    没有他在一旁静静的陪着自己用膳,没有他偶尔插科打诨的调侃上几句,就连这平日里。
    早就吃惯了的药膳粥,似乎都失去了往常的味道。
    第30章 别咬嘴
    不过,好在谢春秋也只是在早起用膳的期间内,略微有些心神不宁,时时刻刻都想着顾参商。
    明日便是花朝宴开席的日子,是以,早膳过后,谢春秋立马拉着西风来到了阴凉的小长廊里。
    谢春秋逮着拉西风来,倒不是图什么别的东西。
    只不过,是看上了顾太傅给她的这个人,确实是品性确实是吃苦耐劳,为人也确实是耿直实诚。
    比如……
    让西风帮她举着诗词册子,来当一个人形书架,这个用法就挺不错的。
    谢春秋让西风捧着书站在长廊中栽植着绿树的阴凉处,而自己则背对着西风,坐在亭廊的栏椅上。
    春风徐来,潭水微漾涟漪,树枝轻晃,花香萦绕四周,枝上鹊鸟,清脆啼鸣阵阵。
    身在这般惬意的宅邸之中,若是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官员们聚集在此地,若是又正好恰逢闲暇聚首,那这便是共下一盘黑白棋的大好时机。
    不过,谢春秋在这,不是为了下黑白棋子的。
    她来,纯粹只是为了赏景背诗,准备流觞曲水。
    “醉后不知天在水……”
    她自己念了上句,随即,谢春秋又微微托额头思索了片刻,便自己接了下句。
    “……水连芳草月连云。”
    “云,云……”
    忽然,谢春秋忘了如何接住这诗的下一句。
    她立马拧头回首问道:“西风!云开头的有什么啊?快快快,念一句!”
    就西风肚子里的那一点点墨水,他肯定是接不上诗句,但是他愿意老老实实的翻书找字,找到了便会理科扬声回答道:“云想衣裳花想容!”
    “啊!对对对,我怎么就没有想起来呢!”
    谢春秋听了答案,心中既是欢喜,又是懊恼。
    她随便踢开脚边的一颗小石子,看着它磕磕碰碰的落入清潭之中,带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有些埋怨她自己这个臭记性。
    但是谢春秋自从闭关了这么小半个月,不知何时已经学会了自己默默的消化情绪。
    她静静的看着那圈圈涟漪逐渐的缩小、消散在那一汪清潭之中,摇摇头晃晃脑,晃荡晃荡小腿又继续念了起来。
    “花宜插鬓红……嘶……”
    可是念着念着,谢春秋又卡壳了,卡的抓耳挠撒都想不出下句:“红……红有什么啊……西”风。
    她正准备继续让西风提醒一下,可这话还未说出口,忽然,仿佛又什么东西,轻柔的抚摸过了谢春秋的耳边。
    神使鬼差的,谢春秋抬起一手,轻轻的摸上自己的耳鬓,再张手,果不其然一朵娇嫩欲滴的桃花便躺在了她的掌心之中。
    一阵春风拂来,粉嫩的花瓣微微摇曳。
    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谢春秋将那朵小桃花攒在手心里,回首望去。
    时间在那一瞬间,仿佛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拉长了。
    她看见那顾参商狭长的凤眼微微一弯,似乎含着那一汪清潭中的春风意气。
    他清朗的声音,被春风轻柔的携带着,缓缓的送入谢春秋耳中。
    她看见顾参商骨节分明的指,轻轻摘下了一片桃花花瓣,直起身来,对着阳光,看着金黄的光线穿过粉色的花瓣。
    他温声说道:
    “是红杏枝头,春意闹呀。”
    谢春秋忽而恍惚了一阵。
    顾参商明明只是站在一旁,对着晨光看着那方才被他插在自己耳边的鬓边花,除此以外,他什么也没有做。
    可在那一刻,谢春秋看不见锦鲤越出了清潭,红色的鱼尾甩出的弧形水线在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她也没有注意到远处的西风早就被顾参商悄悄的支走了,她甚至听不见桃花枝头上的喜鹊清啼,也感受不到正轻轻吹拂着的春风。
    她的五感似乎被封闭了,唯一能看的,便是他站在光下的身影,唯一能听见的,只有他温声念出的那句诗。
    不知怎的,谢春秋就这样呆呆愣愣的望了顾参商好一会儿,直到顾参商将谢春秋掌心里的小桃花拿走。
    顾参商的指尖夹携着春风吻过她的掌心,痒痒的。
    这感觉和当初神庙湖边试探顾参商的脉搏时的触电般的感觉,有些相似,却又有哪里有些不同。
    分明只是被拿走了一朵轻薄如纸的桃花,可谢春秋莫名的觉得,自己的掌心里似乎缺失了一份很重,很重要的东西。
    直到顾参商弯腰,又重新将那朵小桃花,插仔细的入她的鬓边,那种莫名的失落感才重新被一种,莫名的,甜蜜的,欣喜的感情所填满。
    顾参商一如往常的问着谢春秋:“用午膳去?”
    谢春秋今日这颗七上八下的心,才终于落在了心房上。
    像是那颗落入潭水中的石子一般,翩若惊鸿却引的潭面轻泛涟漪,随后,才渐渐的归于平静。
    谢春秋起身,跨过栏椅站到顾参商的身边:
    “好啊。”
    ·
    听西风说,太傅府膳厅里的规矩便是“食不言”。
    谢春秋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形成的习惯,渐渐的将这个饭桌吃成了聊天谈心的固定地点。
    谢春秋醉温之意不在酒,装模作样虚情假意的夸了夸那药膳粥:“我怎么觉着,这次的药膳粥,入口的味道格外甘甜?”
    “怎么?”顾参商轻飘飘的瞥了谢春秋一眼,似笑非笑的一挑眉,“莫不是因为我在这里就能让这粥变的甘甜非常?那你以后用膳,可都要记得带上我去给你开开味啊!”
    原本是想要打听“摇光梦”消息的谢春秋:“……”
    顾参商早都活成了一个人精了,谢春秋面上那怕是有了一点细微的变化,他都能敏锐的捕捉到。
    他哪里会不知道谢春秋肚子里有了小九九?
    “怎么了?”顾参商放了碗筷,收了调笑谢春秋的笑脸,一本正经的问道,“老实说,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要来求我了?”
    谢春秋满头黑线,板着个脸纠正道:“是询问。”
    “是是是,好好好。”顾参商噗嗤一声,忍俊不唆,语气里满是无奈和妥协,“那,请问大小姐又有什么事情要来询问我了呢?”
    “咳咳咳。”谢春秋煞有其事的咳嗽了几声镇了镇场子。
    顾参商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等着谢春秋的发言。
    谢春秋扭了扭脖子,扫视了一番四周,见膳厅中并无闲杂人等,这才凑到顾参商的面前,但是说起话来依旧是压低了声音:
    “不知……”
    “嗯?”
    “顾太傅,可曾听说过谢家宝库?”
    不知道是不是谢春秋的错觉,顾参商本是悠闲放松的姿势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僵硬了一下。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下一秒顾参商又立马调整好了,不以为意的耸肩笑了笑:“知道啊,谢家嘛,家大业大,财大气粗,谢家宝库,富可敌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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