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屋内的时候,门是开着的, 以免引人闲话。而且在顾家, 有顾奶奶在,也没有敢在顾灵的房屋门口偷听。
    白谨亦道:“因我家中的事情, 多年来我姨母都抑郁寡欢的, 可是自打姨母收了师妹当学生之后,我见她心情连日的开心了起来, 我元宵过后便要去军营了, 故而姨母这边,还请师妹多为走动, 谨亦在此,感激不尽。”
    顾灵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原来是此事,她松了一口气, 这是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而且能为夫子做一点事情, 她也是很开心的, 毕竟夫子待她很好, 也有知遇之恩。顾灵一口保证:“师兄放心,我定然会和夫子多走动的。”想了想又道, “可要每月给师兄写一封信, 将夫子的事情告知于师兄?”
    白谨亦向顾灵鞠了个躬:“如此,便多谢师妹了。”姨母如同他的娘亲,他只希望姨母余生能开心快乐。他不担心姨母的安全, 毕竟普天之下,还真没有人敢伤害他姨母,再者,钱府他的院子里也有他留下的人,但是没个贴心的人在身边,他总担心姨母。这会儿有顾灵的保证,他便放心了。顾灵性格好活泼,看似大大咧咧的,但是粗中有细,希望她能让姨母更加的开心。
    顾灵道:“师兄不用客气。”
    白谨亦轻轻一笑:“这样吧,我在吉祥镇留下通信的人,你每月写好了信,便把信交给他,让他来交给我。”
    顾灵一听:“如此可真是太方便了,我原以为还要去驿站寄信。”
    白谨亦道:“不必如此麻烦,驿站偶尔也有丢信的时候。”接着,他又告知了联系人。“师妹,正经事说完,我便告辞了,我要去湾头村看看。”
    顾灵听闻,便明白他要去湾头村干什么了:“师兄可是因为周强的事情?我写信于夫子,是希望能借助夫子的关系让保正去对付周强的,怎的还要麻烦师兄去?”
    白谨亦道:“年底事务繁忙,保正未必不会耽搁,左右我没事,便去忙一趟,你且放心,我的人已经过去了。”
    顾灵:“那不会打草惊蛇吗?”
    白谨亦又是一笑,很是自负道:“本公子可是去打猎的,能打草惊蛇什么?便是来了蛇,本公子一箭射死它便是了,该是他怕被本公子活捉才是。”
    噗嗤……一听他那语气,再看他那盛气凌人的样子,那的确像是那些纨绔子弟。顾灵拱手道:“师兄好计谋。”
    “不过……”白谨亦看着她灵动活泼的样子,又道,“你这丫头可真顽劣。”
    “啊?”顾灵不明白了,一头雾水。“我哪里顽劣了?”
    白谨亦走进几步,走到兔笼前,把笼子拎了起来:“这小畜生倒是好福气,还跟着我的姓,平白沾了我的光。”
    顾灵不满道:“……什么小畜生的,人家有名字的,它叫白雪,白……”话一顿,才意识到白谨亦这话的意思,她无辜的解释,“我取这名字的时候,当真没有想到师兄姓白。”
    可是,俊美无双又纨绔不羁的白公子显然不相信她的话,他颇为应付的点点头:“我明白的,师妹有心了,告辞。”说着,他大步离去。
    “我真的没有。”顾灵跟着出了屋子解释。
    “行了,我明白的。”白谨亦挥挥手,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他转过身,“对了,这个给你。”从怀中拿出一本书,“早些时候便要给你的,但是忘了。本来想让姨母转交给你的,但既然今次来了,便带来了。”
    “啊?”顾灵接了书,一看,眼睛一亮,接着又惊喜道,“是《氾胜之书》,可是县城不是没有吗?莫不是县城后来又有了。”
    “你说呢?”白谨亦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顾灵仔细一看:“不对,这不是朝廷统一印刷的字迹,这是……不会是从师兄你那十里书妆里拿出来的吧?”顾灵看出这是手抄本了,所以怀疑是白谨亦从他娘亲那里继承的十里书妆。
    “十里书妆?”白谨亦听到这形容,真是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女子,哪来的十里书妆这种说法?”不过,那大概是他娘留给他的,唯一还算有点人情味的东西了吧。
    顾灵道:“将来师兄有了心仪的女子,可以用这个求娶,姑娘家定然喜欢这样的浪漫。”
    白谨亦笑着摇摇头,他觉得绝无可能。不过:“你小小年纪,整日想着求取、想着青年才俊,别忘记你可是要考女官的。”
    顾灵不以为然道:“人要在活着的时候,求个痛快。”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就像她的爸爸妈妈一样。突然,心有些酸。
    白谨亦有些意外,没有想到这丫头小小年纪,也有这般心境:“那愿你此生活得痛快,我先走了。”
    “师兄再见。”
    是的,顾灵在爸妈去世之后就想的明明白白了,她只愿意此生能活的痛快,才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看着白谨亦离开了,顾奶奶赶忙过来:“乖宝哦,你夫子送来好些的东西,这……这东西咱们该怎么回礼啊?”顾奶奶开始担心了。送来这些东西她是高兴的,可是这回礼可愁死她了。
    顾灵安慰道:“奶奶您别担心,夫子送这些也不是图我们家的回礼的,而且,我们家能送得出的东西,夫子又哪里会缺?回头还是这样,隔日爹爹去镇上给我送豆浆的时候,我再送于夫子一碗,然后爹爹隔三差五来送蔬菜的时候,也为夫子家准备一份。那些玻璃菜、萝卜、白菜还有之后冬瓜茄子,都可以准备一份,镇上的蔬菜不多。”因为农民不舍得用地去种蔬菜,所以镇上能卖的蔬菜也就不多了。
    ……
    白谨亦离开桃水村之后,便去了湾头村。
    与此同时,钱遁和钱甲在湾头村利用他们家公子好好的作威作福了一番。
    事情是这样的,钱遁和钱甲到了湾头村便引起了颇大的动静。试问有两个衣着不凡的男子骑着高大的马进了村子,能不引起轰动吗?
    于是,很快有人去告诉了湾头村的村长。
    湾头村村长便出来接待客人了:“两位壮士,请问来我们湾头村所谓何事?”村长卑躬屈膝的,语气很是谦逊。
    钱遁用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道:“我家公子要来你们这里打猎,想寻个地方住上几天,价钱好好说。”
    村长一听:“不如公子去小的家里?小的家里是咱们村里最好的了。”
    钱遁道:“不行,我家公子住地方不看房子的好坏,只看风水的好坏,我家公子对奇门遁甲之术颇为了解,我跟在公子身边也是了解一番的,你且带我整个村里看一下,我看中哪处的风水,我家公子便住哪处。”说着,钱遁扔出一两银子,“这是带路费。记住,每家每户都要看,顺便你也给我说说这家的人丁,还有姓啥名啥,有时候名字取不好也会和风水冲的,那我家公子可不能住,否则冲撞了我家公子,你们就是被砍了脑袋也赔不起。”
    钱甲抿紧了嘴,看似一脸的面无表情,看上去有几分冷酷。实则,他是怕自己笑出声。他觉得回头得告诉公子,钱遁这家伙狐假虎威还挺有本事的,他这戏演的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村长被钱遁的话给吓到了,又被钱遁的阔气给震惊到了,赶忙道:“是是是,您请。”于是村长带着钱遁和钱甲挨家挨户看了,不仅看了,村长还介绍每家有几口人,分别叫什么名字。
    等村长介绍到周强的时候,钱遁和钱甲对看一眼。不过,他们没有选择周强家,而是选择了周强家的隔壁一户人家。
    “就这里了。”等村长介绍完周强家的隔壁人家之后,钱遁道。“这块地可是个好地方,风水不错。我们要住几天,还请房主准备好干净的屋子,我家公子要用的东西都要全新的,这是银子,多了你们留着,少了再问我要。”钱遁又扔出十两银子。
    房主一看是十两银子,哪有不从的,马上道:“您请放心,小的马上准备。”便是没有新的,也能去镇上买。全新的被褥和其他的东西加起来也不用十两银子,可余下的都是给他们家了,这可是给他们发财的机会了。
    钱遁点点头:“行,你处理,钱甲,你四处看看环境,再看看周遭的人,免得公子来的时候被人冲撞,我去接公子。”
    钱甲点点头,说出一个字:“嗯。”在外人看来,这人话少难以相处。
    钱遁一走出村子就咧开嘴笑了,他还是第一次这样装成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想他以前跟着公子在京城,或者在钱家祖籍,也不用这样装,知道他是公子身边的人,谁人不给他三份面子。
    而留下的钱甲自然也没有闲着,他把附近探查了个遍,这附近当然也包括隔壁的周强家。
    第63章 二+三更
    “公子……这里……公子……”
    钱奇跟身边的钱门道:“钱遁这嗓门一如既往的大。”
    钱门噗嗤笑了一声:“所以公子才安排他来这里, 装模作样最是适合他了,他以前就惯会装的。”
    白谨亦听见了,勾了勾嘴角。确实,奇门遁甲四人性格都不同。钱奇比较爱吐槽, 也比较爱操心;钱门性格比较正常;钱遁比较爱装逼, 嗓门有些大;钱甲话少,经常沉默, 但其实性格很好, 就是不爱说话。
    四人从小跟着白谨亦,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养成这样的性格。小时候白谨亦玩的时候, 是钱奇和钱遁陪着的。白谨亦去看书的时候, 是钱甲陪着的。白谨亦需要人去办事的时候,他喜欢差遣钱门。
    三人骑马来到钱遁身边, 白谨亦问:“怎么样?”
    钱遁拍着胸膛保证:“我办事情公子就放心吧。按照公子的计划,房子安排在那混蛋家的隔壁,现在钱甲在探索地形,等我们回去应该就差不多了, 就这屁大的地方,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是这样说, 但是并不代表钱遁做事情就粗心。
    他们同样跟着白谨亦上过大儒的课堂, 也跟着白谨亦一起习武, 个个都是有脑子的人。
    白谨亦道:“那便成了,走。”说着, 他一马当先的进了村里。
    英俊的来宝载着白谨亦跑进村里, 就像一道光,闪闪发亮。
    村里人本来就在关注周丰家,周丰家就是周强家隔壁的那户人家, 这会儿见贵人来了,全都偷偷看着。
    “这贵人就是不一样,长得可真好看。”有人道。
    “我自打出生到现在,还是头一次见着这么好看的人。”
    “我自打出生到现在,也是头一次见到贵人。”
    “那一定是个大贵人吧,看着跟县太爷家的公子一样。”
    “说的你好像见过县太爷家的公子似的。”
    “我虽然没有见过,可咱们整个县城里就属县太爷的官最大,那最有派头的公子可不就是县太爷家的公子吗?”
    白谨亦是习武之人,向来耳力不错,也能听得到几句话,面对村民淳朴的话,他不由的想笑。
    “公子,就是这里了。”钱遁指着周丰家道。
    白谨亦翻身下马,走进周丰家的院子。
    “贵人来了,小人见过贵人。”周丰带着家人跪下迎接。周丰原是没想着跪下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见着这公子那气派,他就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
    白谨亦抬手道:“不用多礼,老丈家的风水不错,我很满意这个地方。”
    周丰听到贵人这样说,对此就更加深信不疑了,往后数十年,周丰家几代都没有搬离过这里。
    钱遁:“快带我家公子去休息吧,公子累了。”
    周丰赶忙道:“贵人快请,给贵人安排的是我孙子的房子,里面东西少好打理,房子里的被褥是新的,桌椅是小人家里的,不过擦的干干净净。小儿媳妇已经烧了水,可要给贵人上茶?”
    “打扰了。”白谨亦走进屋子,里面很朴实,还没顾家小丫头的房间好,虽然灰扑扑的,但整理的干净。白谨亦挑了凳子坐下,“钱奇、钱门外面守着,钱遁去唤钱甲来见我。”
    “公子不必了,属下回来了。”白谨亦前脚走进这里,钱甲后脚就来了。
    钱甲进来之后,带上了房门。
    “怎么样?”白谨亦问。
    钱甲道:“属下观察了地形,这边在整个村子里算偏的,所以周强打死妻子的事情没被人发现也是可能。还有,周丰家的茅房就在周强家的卧房后面。再者,这会儿周强不在家。”
    白谨亦点点头:“周强是今早从顾家大房离开的,接着小丫头就给姨母写信,这会儿周强不在家,要么没回来过,要么回来又走了,你寻个机会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我既然来了,就去山上逛一逛。”
    钱甲:“是。”
    白谨亦说是来打猎的,做戏自然做全,他带着钱奇和钱门去打猎了,留下钱甲去周强家探查情况,钱遁当跑腿的。
    冬日里动物都去过冬了,打猎也不好打,好不容易打着一只野鸡也瘦不拉几的,白谨亦让钱奇处理了,直接在山上烤肉吃。
    到了晚上,钱遁没找来,说明周强还没回来。白谨亦见气温降低了,就带着钱奇和钱门下山了。这才下山,就碰到了钱遁根据他们留下的线索往这边跑。“公子……公子……那畜生回来了。”钱遁的声音里满是兴奋,估计如果不是没有证据,这家伙可能已经扑上去抓周强了。
    “当真?”钱奇首先激动,他动了动筋骨,感觉今晚上可以活动一下。
    白谨亦道:“走,去看看。”
    一行人回到周丰家的院子,周丰一家人见贵人还没回来,也不敢吃饭,正眼巴巴的等着,这会儿见贵人回来了,他们也松了一口气。周丰上前问道:“贵人可要吃晚饭?”
    白谨亦道:“做几个热乎乎的饼子吧,你们这山上怎的连猎物都没有?本公子慕名而来,这次算是白来了。”
    周丰示意家人先去做饼子,然后陪着白谨亦道:“贵人有所不知,冬天里山上的猎物少,所以打不到猎物也是正常的,不如您多留几天,总能找到几只猎物的。”
    白谨亦点点头:“正有此意。”接着他又说了一句颇为极品的话,“不过我觉得,可能是你家的风水还不够好。”
    “啥?”周丰惊呆,“贵人,那位壮士不是说我家的风水很好吗?”
    白谨亦道:“他也就懂个皮毛,要说风水,我看你家隔壁的才好,也不知主人家在不在,我得去问一问,如果可以,就去他家住上几天。”
    “别去。”周丰紧张的拉住白谨亦,他的语气急迫不说,就是拉人的动作也很大。这力道落在白谨亦的手上,他都能感觉到,虽不至于让他吃痛,可这力道的确大了些。
    白谨亦眯起眼:“怎的,你莫不是怕我在那边住的好,不来你家你就没银子挣了吧?”
    周丰赶忙为自己解释:“不是不是,老头子便是想挣公子的钱,但是也不会挣黑心的钱,实在是……实在是……实在是周强的妻子一年前就去了,我们这边有种说法,家里死了人,三年不招客,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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