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师父如今在哪里。”裴继欢说。
    宇文冲望了他一眼,道:“她已经回峨眉山了。我从‘快马’韩当那里听到了她的消息,你担心什么?”
    “我想她老人家了。”裴继欢简单地说。看着裴继欢面色不变的样子,宇文冲就有揍他一顿的冲动:“说明白点,你爷爷个腿儿,裴大爷。”宇文冲牙痒痒地说。
    裴继欢望着横眉竖眼的宇文冲,笑了起来:“哦,哦,哦呀。原来,原来。”
    宇文冲气不打一处来。
    裴继欢略似惊诧地道:“你想打我了?”
    “不错!”宇文冲点点头,露出白牙笑了一笑:“不过我不想得罪公主,所以,这顿打暂时就记下了。”“那尊驾的意思是???????”“我要走了,滚得远远的。你爷爷个腿儿。”宇文冲一字一句地说。“当然?????啊?你要走去哪里呀!?”
    两人之间的玩笑很快就结束了,宇文冲道:“我想,我应该替代你去一趟峨眉山见见张先生。”宇文冲道:“很明显,你一个人对付不了两大魔头,外加一个磨刀霍霍的晋王,这会让你进退失据首尾难顾。”微微顿了一下,他接着道:“该来的始终会来。你认为如何?”
    “你说对了。”裴继欢站了起来,手里摸着太宗送给他的那块玉佩:“不过我并不怕他们。但我也不愿意无谓送死??????”裴继欢脸上有一些犹豫:“自古兵家有言:上将伐交,中将伐谋,下将伐兵,再次攻城。没有合适的切口,晋王的堡垒固若金汤,攻无可攻。如今足以与之对立的,是找出同样的人来,给对方造成同样的压力。和他们去谈论交情施展手段,已是愚不可及了,那么次之,只有请兵,伐兵,攻城。”
    “你是说张先生?”
    “咱们总算是朋友,朋友有难,不能坐观,是不是?所以,峨眉山只能烦你亲自跑一趟了,我如今的身份,只怕出不去长安城。你明白我的意思吧?”裴继欢道。
    “我本来在这里就呆腻了。这回去的时间许会长点儿,师父回山后,我还没回去见过他老人家,想趁此机会走一趟。如果他老人家身子健硕,请他老人家出山,也许会对我们目前的境况有些帮助。”宇文冲征询裴继欢的意见:“你看如何?”
    裴继欢慢慢地转身,一双眼睛向对方望着,他生平次当大敌,即使危难当前,也能保持住一份冷静。
    “只是过意不去。前辈们一生风浪,到头来我们还不能撑起他们给我们的一片天,反倒要去叨扰他们。”裴继欢道。
    “众人拾柴火焰高。”宇文冲苦笑了一下:“我和你一样,也过意不去。只是我们的力量实在太过单薄。说实话,我们并非没有志气和勇气。”他自嘲地笑着。
    虽然多多少少己知道了李玄幽的身份,可是到底不过只凭传闻而已,对于那李玄幽门下所谓的“幽鬼”组织并不十分清楚,可是也可以想知一个大概。李玄幽其人,虽然前所未闻,但风传其本人的武学造诣深不见底。师父杨白眉曾经不止一次地告诫过自己防患于未然这个江湖经验,但眼前的李玄幽,他却无法做到知己知彼,而只有了解李玄幽的人,才能制定出相应的对策,避免过分的牺牲,这是毋庸置疑的。听说李玄幽一身武学博大精深又且神秘之极,至今还不为江湖武林悉知全豹。诡异的秘学几可堪称前无古人。武学一途,浩瀚无边,贵在师法自然,自创一派,才堪称得上世间一等强人。准此而观,“幽鬼”组织的首领李玄幽实在是少有罕见的当世奇人了。
    太宗病重,只怕朝不保夕,吴王久废,除了太宗嘴里透出来的,如今对立的,就只有晋王李治和“陇西公子”裴继欢了,这件事在见过唐太宗之后,裴继欢就明显感到了压力。目下,唐太宗并未特准晋王的太子身份,只是以皇子之名,分派了长孙无忌等元老重臣对他尽心辅佐。
    也就是说,不到最后关头,东宫太子最后正位的人选,谁也不敢确定。向太宗问询皇储的确立问题,在太宗一朝乃是一个大忌,尽管太宗平易近人,但一旦有谁问起,也许灭顶之灾就会瞬间到来,所以,谁也没胆子去问,包括晋王李治,哪怕他得位之心极速,又有父亲的宠爱,但他也没这么大的胆子。
    宇文冲对裴继欢道:“你是一个遇事冷静沉着的人,希望这一次你也能化险为夷。只是目下的局面实在太难了??????因为面对着你的这个敌人太强,针尖麦芒,到底谁胜谁败,结局如何,实在难于预料。我帮不上你什么忙,只能老老实实去跑腿了……你我都当年少,各有一身了不起的功夫,我们刻苦练武,所为何来?轰轰烈烈地干一场,将恶人连根拔起,才不愧好男儿!”
    但见阳光下的宇文冲忽然眉飞目张豪气干云,裴继欢不禁猛地一惊。两人从相识到熟悉,不过才经历了半年的时间,裴继欢今日总算看明白了对方的为人,私心有,但不失大义,既有官场中人的圆滑,更有江湖中人的血性。裴继欢心中暗喜。他这双眼睛总还没认错人。大凡择友,首重信义,性情为本,看来宇文冲虽是出身官场,但也当算是一个性情中人!
    宇文冲当然不曾知道裴继欢内心的变化,他一面说,一面把宝剑插进了腰带,然后戴上了披风,临行前郑重其事地又道:“我思忖晋王一时还不会对你猝下杀手,所以这段时间我没回来,你就得小心应付了。只望皇天助你,苟能不死,你我尚有后会之期,再见吧!”几句话看似轻松,却也不无凄惶。宇文冲若非深知裴继欢文武双全,胸罗锦锈,这一回却也是碰见了厉害的对手。他无法确定裴继欢能否挡得住霍山老人和李玄幽的合力而攻,而他又的确帮不上大忙,搬救兵就是他唯一能做也力所能及的事了。
    望着宇文冲走出大门,头也没回,他回眼之间,发现云裳公主和宇文琴都在默默地望着他。
    “陪我去梅峡看看,如何?”公主轻声问道。
    “我们也是该出去走走了。”裴继欢对公主和宇文琴道。
    “不过??????”宇文琴欲言又止:“我做了一件事,怕你会反感。”
    “什么?”
    “我彻底把你在公主府的消息放出去了。这件事公主也知道。”
    裴继欢蓦地止步,忽然回头看了看宇文琴。
    “??????其实,这个事?????倒是做得很好,真的很好。”裴继欢忽然笑了起来:“皇上夜会,有那个多嘴的太监,大概朝野百官都知道了,只是无人敢说罢了。这样一来的话,晋王要特意针对我,只怕比以前更要投鼠忌器。”裴继欢点头微笑:“这是谁的主意?”
    公主的脸难得地红了一下。
    “佩服,女中诸葛。”裴继欢竖起了拇指。
    把赤着的一双脚,浸入冰冷的溪水,一霎间,整个身子俱都兴起了丝丝凉意,久违的感觉似乎瞬间回到了身上。
    触目所及,碧波、溪水、涧石、松林,皆为图画。水中游鱼,历历可数,青虾墨虾,聚散浅水石砾,静观万物,各有自得。宇文琴和公主在上游沐浴,裴继欢一人在下游捕虾。山虾的肥美多汁,是太白山的特产,出了山这虾就没法活,剥开甲壳,鲜嫩的虾肉直接入嘴,既甜且香,对于公主这样身体羸弱的人,吃这种靠雪水存活的山虾可以活血通络,增强体力。
    “这是什么呀?”公主披散着头发,从上游趔趔趄趄地走下来,白皙的脸上泛着两团红晕,湿润的发丝里,绽放着清香。
    “它学名叫雪虾,长安当地,应该叫它山虾吧。只能生吃,这东西出山就死了。”裴继欢笑着把一只肥胖的山虾伸到公主面前,公主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想后退。
    “我住在天山的时候,经常到雪谷里去找它。”裴继欢把虾子收了回来:“告诉你,你没吃过的美食,就在我的手里。”
    “就这么?????吃?”公主简直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出来一点点撒谎和戏弄的表情,可是裴继欢就这么认认真真地看着她,丝毫没有谎言和戏弄的表情露出来。
    “就这么吃。”裴继欢笑道:“这是种呆虾,你去抓它,它就老老实实让你去抓,抓住了,掐头去尾,吃它的肉。”
    “奇怪,恶心??????”公主又后退了几步,这时宇文琴也走了过来,看见公主的窘态,也不禁笑了:“这种虾就是这么吃的,我的傻公主。”
    “??????不吃。”公主抗拒。
    “来,闭上眼睛。”裴继欢笑着说。
    他麻利地剥了一只山虾,望着闭上眼睛还在颤抖的公主,轻轻把虾肉放进她的嘴里。
    随着牙齿轻轻嚼动,一股前所未有的甜香瞬间从嘴里传向鼻端,清脆爽口,鲜味幽长,果然是从未试过的鲜和甜,公主惊喜地大叫了一声,宇文琴和裴继欢都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公主缓缓睁开眼睛,倚在宇文琴身上,一面手理云鬓,一面整理着素绫长裙,直似出水鲜荷,俏然玉立,清丽出尘。“真是太巧了!”她淡淡地说:“昨天在家里闷得慌,本打算今天带着孩子们一道出来野营,没想一到这里,清静清静,反倒想自私一回,好好地让我享受享受。我昨天想过的事,今天都让大表哥给我代办了!”她不经意地挑动了一下长长的眉毛,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轻轻落在了裴继欢脸上,却带着淡淡的怅惘。
    几只红蜻蜓从公主头上嗡嗡飞过,映着快要下山的太阳,倒是显出格外的一种宁静,而这种宁静,公主在深宫大内,已觉久违了。三人望着水光山色,一时竟是无言。公主偏过头,淡淡地扫了裴继欢一眼,眼神里却满是关注。自从裴继欢住进了公主府和孩子们在一起,这位大表哥的影子,越发紧紧地盘踞在公主心里了,而且渐渐根深蒂固起来。公主说不出是为了什么原因,自己在宫中,只要一静下来,就会想到他,以至于给皇上弹琴时,好几次都走了神,被皇上取笑了一番。
    换之裴继欢心里和公主心里想的,却是两样。他见到的公主二十出头,这张一尘不染娥眉淡扫的脸上,有一种久违的天真无邪,纯洁、纯净极了,充满了美好、纯洁和若有若无朦胧的光彩。他从心里叹息了一声,为什么这位干净纯净的公主,居然出生在染缸一般的皇家内院?面对着清澈见底的碧溪流水,水面倒映着两人的影子,水面上,橘色的夕阳抛洒下一片玫瑰色泽,人在其间,宛若置身于图画。
    猛可里啪地一声,一只黑嘴白身的小鸟儿倏地掠过水面,叼起一只肥嫩的山虾,拍着翅膀,噗噜噗噜地飞上了树梢,三个伫立在一起的人,都不禁吓了一跳。三人你望我我望你,忽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为避嫌疑,我先走一步。”裴继欢对公主和宇文琴拱了拱手:“再走几步,就到山下,公主的卫队离得不远了。”
    “你这是躲避世俗,大表哥。”公主淡淡一笑,望着裴继欢从山坡的另一端不急不缓地走了下去。绿叶掩映,不片刻,公主和宇文琴就都看不见裴继欢了。两人相视微笑了一下,依着裴继欢的安排,依然从原路返回山脚。
    猛可里一条白色的人影从树丛里闪身穿出,宛若飞燕一般,不偏不倚地拦住了公主和宇文琴的去路。这人身法好快,身子一出,二话不说,右手抡处,一掌向公主的脸上击来。但这人虽然奔势极快,现身得又突然,宇文琴还是瞬间便有所反应,立刻闪身而上,出手一点也不比这人慢。她手腕一抖,运起武当三禽掌先柔后刚的劲道,倏地发掌,掌风劲烈,扑面生寒。
    来人竟是个姑娘。
    这姑娘身手了得,被宇文琴一个摘星手半路一拦,那只手掌倏地一翻,翩若夜蝠,已自闪开,拍出的手掌发出一股奇异的力道。这股力道刚柔相济,阴阳互生,绵绵密密,猛击过来,但宇文琴乃是武当神社掌门人太玄真人的掌门大弟子,看她掌势,立刻便知其中有异,当即沉肩一卸,把姑娘发出的力量尽数卸于无影,移形换步,双掌一错,五指如钩,倏地抓到那姑娘肋下,五指嘶嘶带风,气劲凌厉之极。那姑娘心中一惊,她跟踪公主多日,委实不知平日随在公主身边的这位看上去雍容华贵的宫装女子,居然是一位武林高手,而且出手竟是如此狠辣。在泰山的绝顶,宇文琴姐弟俩来报信,那时候霍紫鸢已经和风栖梧公冶越两人一道进了上清宫去照顾昏迷的喀丽丝了,霍紫鸢在人群的骚动中隐约见到了宇文琴的身影,却因场面的混乱而未曾面识,宇文琴当然也并未注意到她的存在。
    这姑娘毫无疑问就是霍紫鸢了。
    而就在霍紫鸢稍微一迟,宇文琴已然连攻三步,太清气功的无形气劲霍地张扬开来,霍紫鸢只觉一股冷风自身体左右同时袭来,她一头青丝,被对方掌风吹得向后飞起,袭近身来。
    霍紫鸢不算毫无见识的江湖女子,她猛可里一见宇文琴出掌,立刻发觉这门掌法竟是来自于一个极少露面江湖的门派“武当神社”,对方一介女子,竟然气凝如山,用的正是神秘的武当神社“太清气功”。霍紫鸢剑法卓绝,但论到内功的修养,她还不如沉浸个中二十年的宇文琴,她功力还不达到这种气由心发随心所欲的境界,但也知道一个人如果内功达到一定境界,便可以运之体外,伤人以无形之中。有了这般造诣,全身上下,随时随刻都有一层气机笼罩伴随,用之于动手过招,往往有凌云之势,却无缕冰之痕,防人之未防,攻人之未动,神妙无比。惊讶之下,霍紫鸢猛地一个铁板桥,足尖向前一顶,足跟使力,宛若一头玉燕,闪电般从宇文琴双掌之下逃离开去。
    “‘幽冥纵’!你是幽冥神教的人?”宇文琴双掌错处,凝身不动,眼光灼灼地望着气息未定的霍紫鸢,上下打量起了她。眼前的少女,修眉长长,鼻子尖尖,眼睛大大,真是个罕见的美人儿。公主已算是美人中的美人,眼前这女子比公主也不遑多让,艳色无边,风韵动人,宇文琴是个女子,见到了霍紫鸢,竟也情不自禁地生出我见犹怜之感来。
    “武当神社和幽冥神教没有过不去的梁子,姑娘为何袭击公主?”
    “是么?我喜欢我就做,我想什么时候做我就什么时候做。”霍紫鸢心底无形中忽然生出一股怒气,刁蛮之性溢于言表,脚下大大前踏了一步。陡然间,大片劲风平地而起,地上残枝败叶悉数腾空而起,猛地一个穿掌,趁隙而入,掌心所向,却是宇文琴胸口要害,其势惊人。这是幽冥神教绝学“拍天掌”,漫天掌影,夹着劲风,猛然扑到。
    宇文琴毫不示弱。公主在她的眼里,就好像她自己的孩子一般,她决不容许任何人轻易伤害到公主,眼见霍紫鸢一再而三咄咄逼人,宇文琴心中大怒。她身躯一晃,侧身取步,把早已蕴在掌心的太清气功气劲加到了七成力道,霍紫鸢但觉对方掌风如箭,比之稍前,劲道无形中忽然强了几分,以她的乖觉,立刻收掌不发,腾空飞起,啪地一声,她身后那株合抱粗细的大松树上,忽然多了一个模糊的掌印,漫天松针,簌簌而落!
    霍紫鸢一直跟着宇文琴公主和裴继欢进了山,她看见公主和宇文琴在上游沐浴,也看见了裴继欢正悠闲地在溪边捉虾。她眼看着裴继欢和她近在咫尺,却又不好意思,放不下面子出去与他相见,于是生了恶作剧之心,想要吓一吓公主,来?i卫自己心灵中的那片“领地”,没想到公主身边居然藏下了宇文琴这样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她呼地一声落下地来,嫣然一笑:“打完啦,我走了!有缘再见!”
    “站住!”但见身影一晃,宇文琴一脸寒霜地拦住了她的去路:“小丫头,你到底是谁?”
    “我?????!”霍紫鸢忽然为之气结。
    是呀,你是谁。
    现下霍紫鸢还真的不好怎么说。说什么?是裴继欢的????吗?她脸皮薄,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女孩子大多矜持得很,明明爱上了一个人,却要想方设法掩藏自己内心的感受而不予承认。不可否认,裴继欢在她的心里占着极重要的位置,这是她自己的隐私,自当不欲为外人所知。宇文琴忽然有此一问,虽然极其自然,顺理成章,换了霍紫鸢,却一时懵住,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云裳公主冰雪聪明,见到霍紫鸢粉脸通红,心中立刻起了一阵涟漪。她自然知道眼前的霍紫鸢对自己并无加害之心,于是忽地镇定下来。
    “你……”霍紫鸢回答宇文琴的逼问,道:“问这个干嘛?”
    “我问的就是这个!”宇文琴眨了一下眼睛,道:“你是公子认识的人吗?!”
    宇文琴一直单身一人,自从丈夫去世,她就再也从未有过找一位相知相爱的伴侣的心思,这和她道家修为日深大有关联。道家讲究心如止水无欲无求师法自然,宇文琴修炼二十年的道家气功,其修为远不止于如此。但她除了是一位道家气功高手,同时也是一位心思聪明的女子,一瞧霍紫鸢的架势,她立刻有所感,直通通地提出了这个问题,而这个问题显然也是公主想要说出口来的。
    霍紫鸢心里一颤,却又嘴硬道:“谁和他是朋友?”
    宇文琴缓缓收势,淡淡一笑:“好吧,你要走就走吧,我不拦你了。”浅浅一笑,轻轻挽着公主的手,转身离去。公主不经意地一回头,看见霍紫鸢还在原地呆呆地站着,并未移动分毫。等到霍紫鸢猛省回神,想要追过去时,郁郁葱葱的山林里,已经失去了云裳公主和宇文琴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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