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由自从在流浪中失去了爷爷,就只能靠乞讨为生,所以身体一直十分瘦弱。五年前他流落到杭城,在街边被其他乞丐殴打时正好被何连救下。封天麒便做主将孟小由安排在锦绣山庄下属的一个绸缎庄里做学徒,后来他做得好,还升任了一个小管事。
    此刻听何连这样说,孟小由当时就急了。“何公子可不能这么说,你当年救了我,我如今就一路护送,权当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何连不欲与他纠缠,直言道:“如果半路坚持不下去就回来,不要勉强。”说罢利落地翻身上马,就这样一夹马腹飞奔而出。孟小由赶紧策马跟上,两人在清晨人还稀少的路上飞驰,转眼就出了城门。
    一路上何连的确是日夜兼程,孟小由需要咬紧了牙关才能勉强跟上,毕竟何连并不会因为他跟在后面就放慢脚步。见他这样坚持,何连心中倒是对他有了几分赞赏。不过十日,两人终于看到了神都如巍峨群山般的城墙。
    “从前第一次来时,觉得城墙实在太高了,高得好像要耸入云端。”何连难得主动与孟小由说了句话,“那个时候还小,现在再看这城墙也没有多么高,可对有些人来说,这墙就像一个笼子,即使是能飞越雪山的飞鸿,振翅千万次也别想从笼子中脱身。”
    孟小由仍然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何连打着马排进进城的队伍,他又累又饿,但神采奕奕,只因马上就要见到封天麟,心头就是万般的欢喜。
    便是这样一直到了侯府门口,他下马,叩响了大门。
    一份执着千里的思念,终究要开出花来。
    ……
    “连连已经走了快十日了,算算时候,也该到神都了。”
    蓝石楠在榻上轻声咳嗽,封天麒端了药过来,他一饮而尽,苦得干呕不止。
    “师父,你自从前年初春的时候受了风没及时医治,就落下了咳疾,年年都要犯。”封天麒赶紧拿了润喉的枇杷蜜饯过来,然后继续数落,“明明见了风就要犯,你为什么还要大晚上不睡在外面溜达?现在天气虽然已经转暖,但夜间还是风冷啊。”
    蓝石楠无奈道:“我只是睡不着出去走走。我虽然年纪不小,但身体还算硬朗,不用担心我。”
    封天麒又为他盖好被子关好窗扇,才离了飞花楼。
    已经是三月的天气,可蓝石楠还是盖着厚厚的被子。他虽然年近五旬,但习武之人身体康健与常人不同,原本不该以呛风就病得这么厉害。
    只有蓝石楠自己知道,这是心病。
    “原本不愿告诉你,怕你担忧,但如果以后一直不见,你岂不是更开心?”那个人仍然是漫不经心的态度,说出的话却句句戳着他的心头。“我这一次闭关突破原本就九死一生,如今来见你,说不准就是最后一次见你。”
    蓝石楠见他要走,顾不得什么脸面,上前扯住李顾言的袖子,“你闭关突破可有把握?”
    “只有半分把握。”李顾言笑笑,回过头看他,“蓝石楠,我们已经不年轻了,我想听一句什么你心里清楚,我只要那一句,之后便是死了也甘愿。”
    蓝石楠嘴唇嗫喏,半晌才颤声道:“我……我没什么好说的。”
    李顾言回身,趁他不备,偷偷啄吻了一下蓝石楠唇角,又退了几步。“我就知道会如此,阿楠,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有的话不说便不说,我不逼你。”
    是啊,他没有逼他。
    蓝石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飞花楼的,他回去躺在床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等众弟子发现他没有及时到场,央封天麒去看时,蓝石楠已经在被子里浑浑噩噩烧得快熟了。
    那一次虽然救了过来,但从此蓝石楠就落下了入春时见风咳嗽的毛病,咳着咳着还会发热。
    而李顾言,当真是整整三年没有出现。
    长生教仍然时不时有些行动,但已经比较从前收敛了太多。它原本也不是杀人放火的正经魔教,只是与中原武林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但立场不同,从一开始就不该有什么牵扯。
    为什么就是那一句,说不出口呢?之所以他想何连回去看看,就是觉得,如果他能像那孩子那样勇敢,说不定就不会有本不该有的遗憾了。
    “连连,机会只有一次,你要好好把握。”
    ……
    “宫里怎么说?”
    正风道:“宫里态度暧昧着,只说皇后有这个打算,倒没说多么笃定。”
    饶是封天麟在战场上磨炼得再冷静理智,此刻也理智不起来。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从椅子上跳起来,“我,断袖,天生的,用不用你给我再验验?”
    正风猛地后退一大步,“不必了,小侯爷的确是断袖,这是全神都的达官贵人都知道的。”他想了想,又道:“可是现在皇后说你不是,你就不是了。”
    封天麟用眼神在问,这是什么狗屁话?
    “皇后向皇帝说,你断袖都是从前孟浪,少年人贪图新鲜而已。还说古往今来多少人有过龙阳癖好,不论真假,没见谁为了这就一辈子不结婚的。”
    “她说得倒轻巧!”封天麟实在是没法忍受了,“他们还想我怎么样?连血肉还要给他们一口口吃掉吗?”
    正风肃容道:“侯爷慎言,隔墙有耳。”
    “许是我十年前那一场闹得不够大,现在大家都忘了,你说我再闹一场更大的如何?彻底断了他们的心思才好呢!”
    不怪封天麟这么暴躁。长辈议亲的事在大庆无论如何也不能找借口推脱。更何况他身上有爵位,需要一个正统的继承人,这更给皇后添加了无数的理由。如果他的父母在,还能帮忙推脱一二,可丰田蓝所有有血亲的长辈都死绝了,他就像一块喷香的肉暴露在满街的狗面前,任他人摆布。
    封天麟豁地站起来,“我得找端王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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