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也算牙尖嘴利的了,与人斗嘴几乎没落过下风。
    可他说的是什么混账话?竟然好像她十分饥渴,特别想要!
    “你误会了,我,我是不小心跌落在你身……”
    韩临风却了然地将她抱起来,再放在床边,顺便蹲下替她穿鞋子:“我是你相公,长得也不错,你若想亲近我,也是应当的,不必解释……快起来吧,方才考场已经敲了三遍锣了。”
    落云真是一口郁气堵在胸口——她一个瞎子,居然还要落得垂涎男色的罪名,就算六月下冰雹,都洗刷不了她的冤屈。
    不对!他若睡着了,怎么会听到三遍锣声?他方才分明就是假寐,再说方才他若不动,自己又怎么会跌在他的身上。
    没等落云讨伐几句,世子爷便以哄孩子的口吻道::“好好好,是我垂涎你的美色,借机会轻薄了你,这总行了吧!别皱眉了,你瞪眼的样子可真像奚嬷嬷。”
    苏落云彻底被他整得无话说了,只气得哭笑不得,只能继续瞪眼腹诽:若是奚嬷嬷,他也能跟嗦骨头一般亲个没完?
    韩临风看着娇妻杏眼圆睁开,鼓着腮帮的样子,着实惹人怜爱,他忍不住再次俯下身,迅速吻了一下,然后便拉着她的手,笑着大步出了屋子。
    苏落云活了这么大,却才发现,自己嫁的这个男人当真是个百变妖孽!
    她起初以为他是纨绔,可后来发现了他深藏不露的另一面。
    而在品行上,她一向认为他是谦谦君子,可是婚后才发现,他说不定还真是个纨绔色胚子!
    先前他红颜无数,谁也说不好那是假戏,还是真做。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以至于苏落云在考场外迎向弟弟的时候,都是面皮微微紧绷,有些松缓不过来。
    她看不见,自然不知道这走出来的考生们神态各异,不过绝大部分的考生都如丧考妣,出来见了亲人便忙不迭抱怨:“今年的的考题太难,先生根本就没教啊!”
    甚至还有人已经开始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直言自己没有考好,对不起家里几个月来点烧的灯油。
    香草看见归雁少爷走过来时,表情有些发木,一时间也有些忐忑,小声跟落云道:“大姑娘……少爷可能是没有考好,看着那神色有些不对……”
    听她这么一说,落云的心里一沉,可是表面上却笑着迎了过去:“好了,终于考完了,横竖都不去想了。今日你去世子府吃晚饭吧,世子已经命厨子做了你爱吃的菜,还可以再饮些酒,好好地松泛一下。”
    她连问都没问应考的情形,只是希望弟弟能够保持平常心。
    本以为归雁会排斥入府,她也想好了,让厨子到时候将酒菜送到苏家小院就好了。
    没想到归雁竟然没有反驳,看那意思,并不排斥入府。
    落云有些意外,心里更是一沉,看来他考得比预想的还糟糕,这孩子,怎么看上去略微反常呢!
    可待回了世子府时,还没等酒菜铺摆,归雁便迫不及待跟姐姐小声道:“姐姐,你猜这次考题是什么?”
    苏落云有些失笑:“这我上哪里猜去,考得很生僻?”
    归雁强自抑了略微激动的心,小声道:“默背一类的自不必说,都是先生让熟背的了。可是时务那一章……考的竟然就是农田水务!”
    当试卷展开时,归雁万万没想到草包姐夫当日跟他闲聊的农田水务当真就是这次应考的考题。
    而且最离谱的是,要考生们陈述的,就是关于眼下水患之事。
    归雁当时冷汗都冒出来了,疑心自己的草包姐夫吃了熊心豹胆,派人偷了主考官的试卷,偷偷泄题给他。
    可是擦了擦汗,他还要沉下心应答。自然而然地便将韩临风那日所说的未雨绸缪,水车共用之策写在了纸上。
    当然,他也很想针砭时弊,可以是又想到了姐姐的恳切之言,于是又打消了念头,务求中规中矩。
    其实自从那次世子跟他说了彦县水患后,他倒是有意无意地看了些关于农田水利的书籍,对于这方面,已经不是两眼一抹黑了。
    所以相比于旁边那些面露悲苦,抓耳挠腮的少年来说,苏归雁答得很快。
    苏落云听到这,倒是跟弟弟想的一样,也疑心韩临风用了什么手段。
    他倒不见得会派人去偷卷纸,因为只要换身夜行衣,大约他自己就能作奸犯科了。
    韩临风这时也听到了小舅子的猜度,不由得挑了挑眉,他可没有去行窃密之事。只不过依着主考官的心性,大胆猜测了一下,谁想到竟然这般好巧不巧地言中了。
    “我那日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公务跟你闲谈几句,虽然让你有些启发,可那文章却是你临场撰写,与我之言,倒也没多大干系。”
    归雁仔细一想,也是,那日世子不过是寥寥数语,东拉西扯的闲谈罢了。
    也许他真是瞎猫撞到了死耗子,就这么蒙对了考试的题目呢。
    这终于考完了,少年的心里也是一松,再看这儿草包姐夫成婚已经是数日了,对待姐姐倒是甚好的样子。
    姐姐自从入了世子府后,那双颊似乎丰韵了许多。
    而且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也不像他臆想得那么糟糕。最起码这个韩临风吃饭的时候,都能夹了姐姐爱吃的菜,放到她面前的小盘子里。
    姐姐的嘴角不小心蹭到了油,他也能赶紧用手帕替她擦拭。
    就是姐姐似乎不甚领情,有一次还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世子爷的手。
    而他那草包姐夫也不恼,被打了手还在惬意地笑。
    这种微妙的相处,似乎跟寻常夫妻没有什么两样啊!
    第52章
    少年的心里自有一杆秤,看韩临风对待姐姐还算体贴温和,而姐姐也不似他担心那样屈辱而满怀郁闷的生活,他的心自然放下了大半。
    所以韩临风再跟他说话的时候,他的语气也恢复了几分昔日的平和。
    于是,姐夫和小舅子终于可以平心静气地在一处饮酒了。
    落云的心里也长松一口气,待到晚上再跟世子一起泡脚的时候,也是诚心感谢他对自己弟弟的提点。
    这样一来,倒是不用再提客栈里的尴尬一吻。
    可是到了晚上安寝的时候,当韩临风上床后很自然地将她搂在怀里。
    落云实在想不起,她和这个男人何时起竟然变得如此亲密。
    犹记得上次争吵之后,世子爷还睡在室内新搬来的软榻上。
    可是有几次被入夜进来添热茶的丫鬟给撞见了。待第二天时,寄秋、怀夏,甚至香草都来问她是不是又跟世子吵架时,落云也是疲于应对了。
    所以分床而居没有几日,世子便又回到大床上来睡了。因为落云坚决反对,那个什么安神的香也未再点。
    虽然两个人是各自盖着被子,可是起初时,身边多了个男人,落云总有几许失眠。
    奈何枕边人倒是心大能睡,每次嗅闻着他身上的檀香,再听着他沉稳的气息,落云的心也会安定不少,慢慢的倒也能睡着了。
    只是最近天越发转冷。每日清晨,当她开始清醒的时候,都会发现自己钻入了他的被窝,在他宽厚的怀中醒来。
    落云觉得自己睡姿尚可,疑心是韩临风搞鬼。
    可是韩临风平静地道:“你睡着后总是畏冷缩成一团,自寻温暖之处。看你钻进来取暖,我也不好驱撵,大不了替你捂一捂热。”
    他说得似乎有些道理,最近天冷,虽然被窝里塞了汤婆子,可后半夜也会变凉。
    她的手脚又一向畏寒,身边骤然多了个大暖炉,落云的手脚自有自己的意志,一旦睡着,说不定真的会不自觉缠绕。
    所以表达了几次歉意后,落云睡觉前特意将被子边压在身下,将自己裹成个茧蛹子,绝了打扰床边贵邻的可能。
    可无论茧蛹的皮再怎么结实,第二天睁开眼时,她又是“破茧而出”,入了世子的被窝。
    幸好自己睡觉时穿得够厚,不然这等贴身而眠,当真让人困窘。
    习惯也是样可怕的东西,一来二去,她竟然也习惯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跟他同躺一个被窝也能脸不红心不跳。
    最近,她倒是一夜好眠,就是一向早起的男人最近似乎特别贪睡,每次天亮,都要她叫他才会醒。而且听香草说,世子眼底隐隐有青黑,似乎每日都没有睡好的样子。
    不过今天在客栈等归雁的时候,她刚因为事故,不小心与这个男人亲了一下嘴,再一同躺着便有些许别扭。
    韩临风却浑似不在意,待躺下之后,便将落云冰冷冷的纤手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手还是这么凉,难道厨房给你炖煮的暖身汤不管用?”
    落云想要收回手,可人被他搂在怀里,也缩不回来,而且他的里怀真的很暖,若是真个暖袋子,落云甚至想把冰凉凉的脚也放进去。
    她脸上显出的那一抹挣扎实在是逗人,韩临风嘴角噙着笑看着别扭的假老婆,忍不住低头又亲吻上了她那柔软喷香的唇……
    待他意犹未尽地侧过头时,不由得去看被他亲吻得双颊绯红的小娘子,落云此时的表情甚是纠结,发恼不适合,当成没事更不适合。
    她忍了又忍,终于开口道:“这次可不是我先……”
    韩临风闷声笑了一下:“阿云是个好姑娘,都是我先,行了吧?”
    这种宠溺的口吻,就好像在哄着胡闹的孩儿。这下落云更郁闷了,她忍了忍,终于问道:“世子……你可觉得……无聊?”
    其实落云方才想问的,是“你可觉得我好欺?”
    所以他才会对她这般轻薄,百般逗弄。可是话到嘴边,她又咽下去了。毕竟她如今就是他的妻子,他想要欺负欺负,又能奈何?
    于是她改了问。他若是在府中待得无聊,也可以让人理解,她自当担起贤妻的责任,为世子寻觅几个美婢侍妾。
    韩临风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笑意逐渐转淡,不过语气还是很温和道:“你我刚刚新婚,我还有许多事情想要跟阿云一起做,怎么会无聊?”
    落云试探着说:“世子如今仕途正顺,也总需要走访乡县,我是个眼盲的,没法日日照拂世子起居。莫不如世子在府里挑上几个貌美伶俐的在身边,也能时时照顾周到……若是府里没有合适的,我也可以让人寻些可心的,照顾您也妥帖些……”
    这次,就算落云看不见,也知道世子似乎恼了,他突然将落云的手从里怀拉了出来,平板问道:“难道阿云也如世人一样,觉得我是贪图美色之辈?”
    落云觉得动不动就亲人嘴的,当真靠不上君子。
    可是跟东家说话,都得捡拾些甜蜜动人的,怎么能呛着顺毛驴子?
    她依旧低声道:“就是世子这两日……似乎有些燥,似乎需要人关怀体贴一下。”
    韩临风这次彻底笑开了:“原来阿云还关心我,既然如此,我自然希望能得到娇妻的些许关怀,也许就不那么燥了。”
    他说得很直白了,落云并不是听不懂,看来自己这点子姿色,还算入得世子的法眼。
    对于韩临风,落云一直感觉复杂。
    她并无跟别的男人太多相处的经历,当初跟陆誓在一起时,陆誓心里想什么,她都能猜测个八九不离十,大部分情况下,她也乐得哄着个少年开心。
    可是她猜不透韩临风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比她年长,而且心思城府复杂,不是她这个眼瞎的小女子能看透的。
    不过她也隐约猜到,韩临风应该是有些喜欢自己的。
    别的不说,他之前对她的许多帮衬似乎也是超脱了一般人伸手相助的范畴。
    若是与他做一段露水夫妻,落云一早就说服过自己,也不是不可……只是真跟他有沾染,不小心怀孕了该怎么办?
    她自信以后能与世子一别两宽,可是若真有了孩子,他想与她和离的时候,能让她带走吗?
    落云从小便体会到了没有亲娘的滋味。她宁可终身无子,也绝不会半路遗弃自己的孩子,哪怕是将孩子留给亲爹,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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