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跟这样的公子生情,那真是缺心眼到家了!
    苏落云一下子就懂了韩临风的意思,所以才细细给韩瑶掰扯一下,免得小姑子多想,错付了感情。
    她这一说完,韩瑶果真不再问下去了。
    等回去的时候,韩临风亲自护送着落云和妹妹一起回到了凤尾村。
    不过韩临风在问过妹妹住了几日后,立刻又催撵人了:“还是早些回去,不然的话只怕母亲的责骂会更加深。”
    韩瑶苦着脸对哥哥道:“你替我想想法子吧!京城那边迟迟不给放话,就这么死吊着我。若是想退婚,好歹快一些!待母亲彻底死心了,也就不磋磨我了。到时候,就算父亲为我配个军营里的小吏,我都肯嫁,这一天天的,可真不让人活呀!”
    落云觉得小姑子真是被婆婆给磋磨风魔了,竟然说出这种气话来。
    再怎么不济,堂堂的郡主难道还能配个军中小吏吗?所以她亲切地摸了摸小姑子的脸:“快些唾两口,可别应验了!到时候看你哭鼻子不!”
    韩瑶也是气急了,看嫂子这么说,倒是害羞地倒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
    不过她明白,兄长回来了,便嫌自己碍眼了。她自然得识趣,早点回去。
    在韩瑶走之后,韩临风终于可以跟媳妇儿安逸独处了。
    他将落云抱到了热炕头上,两个人一边剥松子吃,一边说着些闲话。
    据韩临风说,曹大哥的身体一直不大见好,幸好他寻了根百年的人参,如今曹大哥靠着百年的人参吊命,也不知道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不过曹盛趁着精神好时,已经秘密手写了不下十封檄文,皆是讨伐裘振叛乱的内容。就算有一天他生病死去,也要秘密出丧,绝不透露半点出去。
    到时候,他也可以委托韩临风在关键的时候。将他的亲笔信套印散发出去。
    韩临风跟他说过,曹盛不“死”,余威尚在,足以镇住裘振一流。
    只要世间人还坚信,曹盛还活着,那么他就算闭眼死去,焚火成灰,也依旧能对裘振起到震慑作用。
    不过曹盛如今还有一事放心不下。
    就是他的女儿曹佩儿。这妮子有些入了情魔,依旧时不时哭着求父亲放了她,让她回去见一见裘郎。
    第80章
    苏落云正在吃着韩临风给她剥好的松子儿,听了这话,不禁眉头一皱,开口迟疑道:“那位曹小姐怎么还在上头?曹盛不是只有这一个女儿吗?又不曾薄待她。看到了父亲如此,再深的儿女私情也要避让一下呀!”
    落云虽然父亲缘浅薄些,但也知并非天下所有的父亲都像苏鸿蒙那样不靠谱。
    韩临风闻言倒是嘲讽笑了一下:“听说裘振也算长得眉眼整齐,又是能冲锋陷阵的硬朗男子,很能晃人。与曹小姐相处时,想必也没少说甜言蜜语。曹小姐年龄小,见识也浅薄了些,被这样英雄般的儿郎迷了眼,一时甩脱不掉,听不进人的劝也很正常。”
    落云一时想起一个人,扑哧笑道:“那曹小姐跟方二比,哪个更疯魔?”
    韩临风听她揭起自己烂桃花的底子来,居然开始怅然起来:“可惜我白白生了这张颠倒众生的脸,若是也能将你迷得神魂颠倒,轰也轰不走,我就省心了……”
    苏落云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居然惋惜他的“花容月貌”没能迷住自己的老婆!
    她伸手摸了摸:“行啦,我就算看不见,也知道你是天底下顶顶好看的男人!”
    韩临风回握住了她手,摸着她的眼:“也治了这么久,难道一点起色都没有?赶明我再给你换个郎中。”
    落云心里一涩,不想再继续这话题。
    她干脆又接续了之前说的,接着道:“你还是要吩咐人,盯紧些曹小姐。她若一直存着这样的心思,只怕会忍不住要偷偷逃跑。她可是曹盛的女儿,若真自己又跑回到裘振那的话,裘振可就得了免死的金牌。只要曹佩儿出面作证流传在市面上的书信,并非是他父亲亲笔书写,那曹统领写好的檄文就全都成了废纸。到时候,裘振依旧可以顶着曹将军女婿的名义招摇撞骗,招兵买马。
    韩临风剥松子的手慢慢放慢,因为他觉得苏落云这番话简直太有道理了。
    男人与女人想问题的角度毕竟不同。他先前并没有将那个十五岁小姑娘的儿女心思太放在眼里。
    如今仔细想来,裘振若想破解舆论不利之局,那曹佩儿的确是不错的切入点。
    想到这,他起身来到了门前伸手招呼了庆阳,让他快去寺庙跟那里得侍卫们嘱咐一声,另外再多派去两个得力的婆子看管好曹小姐。
    庆阳听了吩咐,连忙带着人坐上马车,朝寺庙而去。
    吃过了松子,落云又让田妈妈将炉子上炖煮的桂花栗子羹端来。
    虽然他们已经在军营吃过饭了,不过骑马很消耗体力,在两餐间,喝些甜糯的栗子羹,暖胃得很。
    落云发现韩临风一入军营就变了样子,再没有京城里时,喝补汤吃人参的娇养劲头,有时候军务忙起来,他三餐都吃得不应食。
    这么下去可怎么行?所以她让田妈妈蒸了一罐子栗子粉,准备给韩临风的小厮,好歹用热水烫烫,就能调一碗羹,以后在军营里也别饿坏了肠胃。
    就在落云刚喝两口的时候,那院门处却传来邦邦的敲门声。门口的小丫鬟问是谁。门外却是北镇王府的宋妈妈粗声喊话。
    之前王妃几次派人来申斥落云,都是这个宋妈妈领的头。
    她本是王妃院子里的粗使,因为跟奚嬷嬷是表亲妯娌的关系,就被提拔上来了。
    起初这宋妈妈也知道落云的嘴皮子厉害,只是带着人老老实实地代传了王妃的话。
    可传了几次后,她发现这位世子妃似乎短了气焰,居然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宋妈妈的胆子也越发大了起来,再加上奚嬷嬷暗里的挑唆,说起话来,也越发不客气。
    今日她又是奉差前来,却是训斥苏落云带坏了小姑子韩瑶的。
    原来韩瑶几日未回,王妃挂心之余,听着奚嬷嬷讲落云在京城里是如何用好看的衣服布料子套拢女儿时,越听越是生气。
    之前虽然传来韩临风成功运粮的捷报,可是运粮内里的详情,王妃一干后宅的女子并不知情。
    在宗王妃看来,新妇除了骄奢淫欲的苏妲己派头,又要加上拐坏了王府小姐的罪名。
    她并不知道韩瑶已经被韩临风撵回王府了,只是窝火着女儿还不回来,便又派宋妈妈催人了。
    那宋妈妈对于凤尾村小院已经熟门熟路了,加上她又是知道一般军营须得十日一休沐。除此之外,世子一般不到傍晚是不会回来的。
    一入门,婆子便虎着个脸,瞪眼道:“王妃命老奴来传话,顺便接小郡主回王府。”
    香草一看见这老虔婆又来了,心里就来气。
    之前几次,都是因为大姑娘有吩咐,说不能误了世子的军务,任凭来人如何骂,只当是树上的乌鸦聒噪。
    可是现在,世子爷的军务圆满完成了,若是让大姑娘再担着妲己的狐狸皮,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都不应!所以没压根没人搭理这婆子。
    那宋妈妈却只当跟先前一样,她替王妃传话,满院子的都得生受着,所以神气十足,添油加醋地继续说道:“有些人是从小在市井杂巷子里养大的,自然天生眼皮子浅,只装的进金银玉器。可是我们小郡主却是在王妃身边将养的。从小琴棋书画浸染着,可不能被市井的铜臭气给沾污了。若是有些自知之明,就少弄些花样子带坏小姑娘。真以为山鸡插了几个尾巴,就能装成凤凰了!”
    她屋子都懒得进,也不打算给世子妃请安。只想立在院子里等着小郡主出来,一朝接了人就回去。
    至于世子妃挑理不挑理的,她压根不在乎。自己是王妃院子里的,又有奚嬷嬷撑腰,这宋妈妈就算隔着窗纸骂王府的新媳妇,底气也足着呢!
    前几次,她都是如此不留脸面的申斥,那个世子妃连声都没有,所以宋妈妈那叫一个底气十足。
    可不曾想,今日还没等她骂开嗓子,那主屋的窗户倒是先开了,从屋里直接飞出滚烫的砂锅罐子,直直砸在了宋妈妈的脸上!
    宋妈妈被烫了半边脸,剩下的也都摔在了她的脚面上,烫得她是嗷嗷叫。
    可还没等她气急败坏地喊,只见世子冰寒的俊脸从窗子里探了出来,冷声喝到:“我母亲的院子何时养了你这么个粗鄙不知礼的虔婆!跑到我的院子里跟谁大呼小喝?你倒是给我说清了,谁是插了毛的山鸡?”
    宋妈妈也吓一跳,压根没料到世子居然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都顾不得烫红的半边脸,连忙跪下告饶道:“是老奴一时忘形,不曾想大声说话惊扰了世子。今日实在是王妃恼了,见小郡主贪玩久不回来,这才叫老奴传话……”
    韩临风这时已经塔拉着便鞋走了出来,寒着脸道:“少拿我母亲做幌子,她是堂堂泰州刺史之女,何从学过这些粗言俚语?既然你说是传我母亲的话,我倒是要求个真切,这就扭了你去见母亲,看看她让你传的是不是这些话!”
    苏落云这时也出来了,她摸索拉着韩临风的胳膊小声道:“骂她一顿就算了,不必闹回王府里去。”
    她说这话倒不是以退为进,而是真心不愿韩临风跟嫡母起冲突。
    他现在满脑子的正经事,何必跟这些后宅的鸡毛蒜皮搅闹不清?这也是她一直忍让的根本缘由。
    像这类责骂挖苦,只要不往心里去,又不会掉肉,她何必跟些尖酸刻薄的妇人计较?
    不过韩临风想的却是庆阳跟他说的话,就连庆阳都撞见过,那么他不在的时候,母亲究竟是如何让这些粗婆子羞辱阿云的?
    若今日他再轻拿轻放,岂不是满王府的下人都不拿落云当回事了?
    所以他只让人将这婆子捆结实了,再让人摔在马背上,而他带着三五个人,换了衣服骑了马就朝着王府而去,
    落云唤不住他,也只能赶紧命人套马车,然后载着她也奔向梁州王府。
    可惜马车哪里有马儿快?
    等她终于赶到王府门口时,这起婆子骂主子的案子已经尘埃落定。
    落云没碰见婆婆,却碰见了一脸尴尬的小姑子韩瑶。
    她拉着嫂嫂的手回了自己的屋子,只捂着胸口讲了方才的事情。
    她从来没见过哥哥动过这么大的怒,命人一路将那婆子拖曳,扔在了前堂,然后命人请来了王爷和王妃,将他听婆子讲的话原样学了一遍,径直问宗王妃:“母亲,这些都是你让人骂阿云的话?”
    宗王妃被儿子这么劈头盖脸的问,脸都快要挂不住了。
    她私下里,自然跟奚嬷嬷她们嘲讽抱怨过。可她让宋妈妈传的话,都是正经的长辈之言。怎么会让宋妈妈如此粗俗地嘲讽人?
    这个宋妈妈说话也太直白粗俗了!不过宗王妃自认为有理,自然瞪眼责问,她让宋妈妈说的哪样错了?那个盲妇一趟趟的运些家私布匹,难道不是眼皮子清浅,满身铜臭?
    做婆婆的居然不能责骂儿媳妇,还叫儿子来升堂审问父母,简直是没天理了。
    就在这时,王爷这才缓缓开口,说了落云殚精竭力帮助韩临风运粮的内情。
    临了,北镇王不咸不淡地跟儿子说:“好在你是个有见识的,娶了个能干的妇人,不似养在深宅子里的妇人,整日就只会琢磨口舌相斗。这次,倒是落云受了不少委屈,回头我叫人给她多添月钱,也算是替你母亲向她赔不是了……来人,将这犯口业的婆子拖走,打四十板子后,轰撵出王府去!”
    宗王妃压根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可是叫她恼火异常的是,这事儿连王爷都知情,感情儿全家只她一个蒙在鼓里呢!
    结果自己这么多日子来,竟然是白白叫一家子人看了热闹。
    这种被丈夫、儿子和儿媳联手欺骗的苦楚,一下子炸裂了宗王妃胸膛。
    再加上北镇王话里嘲讽的意味太浓,又越过她罚了她院子里的宋妈妈。
    这种被生生打脸的耻辱,让宗王妃委屈得不能自已,竟然当着儿子和女儿的面,一下泪涌出来,顾不得主母的威仪,哽咽着跑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韩瑶其实也有些心疼母亲,也觉得说不得是嫂子在背后拱火,兄长才会回来责问母亲的。
    她一边说一边看着落云的表情,看看嫂子是不是会觉得畅快。
    可是落云却觉得头疼,叹着气揉着头穴:“你哥哥也是个不听劝的,今日怎么赶巧让他听见了!我是拦也拦不住。你快别在这呆着了,快去看看母亲,好生宽慰她些。”
    韩瑶有些不相信落云的反应,小心问:“嫂嫂,你不觉得解气?”
    落云一脸无奈道:“王府里拢共才几个人?他们母子闹不和,我如何觉得解气?”
    “可是母亲……的确是过分了些……”
    落云微微苦笑,淡淡道:“其实母亲的际遇跟我那早逝的娘亲倒是有三分相似。说句不恭敬的话,父王对母亲也并无夫妻间的爱意。女人若少了爱意滋养,没有几个不会生怨的。父王不也说了吗,这宅院太深,困得久了,会让人心也不自觉地变窄。我一个刚嫁入府的新妇,总也得让府里的人慢慢适应。若是家人间有言语误会,我就一门心思想要报复……这样的嫂子嫁进来,你就不怕?”
    韩瑶听了这话却是脸一红,心知自己又将嫂嫂想得狭隘了。嫂嫂是见过市面,跟爷们一起做生意,也能日进斗金的奇女子,跟自己和母亲都不一样。
    有时候,韩瑶真希望自己能跟嫂子一样,将眼界放宽一些,也许那个时候,她就不会因为自己婚约而日愁夜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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