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笙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浑浑噩噩的,如同漂浮在深海中一根浮木,除了绝望再无其他。
    她听到耳边响起了嘈杂的声音,却疲惫的再无法睁开双眼。
    耳旁,似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焦急唤着她的名字,她却再不愿听到……
    任锦轩醒来的第一时间便发现自己在玄阁之中,还来不及思考其他,他便看到了在自己不远处,昏迷的江子笙。
    她蜷缩在地,痛苦地蹙着眉,双手紧紧地抱着腹部。
    罗裙之下是大片血红,将她的白色金底的莲花鞋履都染成了红色,染湿了整个占玄台。
    缓缓渗出的鲜血从江子笙的裙下,流到了任锦轩的脚边……
    她苍白的面容,憔悴的如同只盛开刹那芳华的昙花,绝美到了极致。
    任锦轩飞也似地移到江子笙身边,双手紧紧地抱住她轻如蝉翼的身子,声音嘶哑地道:“子笙,子笙……子笙你怎么了?”
    昏迷中的江子笙,双手无力地垂在空中,随着任锦轩的动作,轻轻摇摆着。
    还在不断往外流出的鲜血,将任锦轩的一双手都变得黏腻。
    任锦轩是个极爱干净的人,但此刻却将满身血污的江子笙的抱在怀中,一路飞奔而去。
    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但直觉告诉他,江子笙之所以变成这样,一定是为了他。
    就在他走出玄阁的时候,飞羽突然现身,一把利剑直直地抵在了任锦轩的身前。
    “滚。”任锦轩现在不想因为耽误了江子笙,声音低沉如雷。
    飞羽眉色微动,看到江子笙身下还未干涸的血迹之后,眉头不由一皱。“她怎么了?”
    虽然她不喜欢江子笙,但前世她们毕竟是姐妹一场。看见她这样,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
    任锦轩却根本不买眼前女人的账,见她身上穿着的是玄阁中的衣裳,面色又冷了几分。
    他抬起头,一双清明的琥珀的眸子此刻带满了杀意,狠狠地盯着她,薄唇轻启,“告诉夙夜,这一笔账我任锦轩势必讨回来。”
    飞羽听到任锦轩的话,眼中落寞一闪而逝,而后轻笑出声,“我倒是想告诉他,可惜他再也听不到了。”
    任锦轩蹙眉,看着飞羽,眼中带了一丝探究之色。
    “他死了,为了江子笙,你的女人,到最后连一个葬身之地都没有。”飞羽见他面露不解,唇边的弧度又往上了扬了扬。
    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冰冷。
    任锦轩抱住江子笙的双手,微微一顿,眸子闪过一丝惊诧。
    夙夜竟然死了,那个所向披靡的男人,真的那么容易死吗?
    他低首看了江子笙一眼,心又疼了几分。
    夙夜的事情他以后会去查,眼下最重要的是江子笙的性命。
    他伸出一只手,挥开飞羽的利剑,也不管她退多少,抱起江子笙如离弦之箭般飞去。
    他从来没见到江子笙这么脆弱的一面,哪怕当初的她化成了冰雕,都不像现在这般令人心痛。
    他在江子笙身上,感觉不到任何一点求生的意识。
    “子笙,不管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现在只希望你能够醒来。”
    任锦轩看着闭着双眼的江子笙,心像是被一把匕首,狠狠地凌迟着。
    他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的速度,除了江子笙,其他的他都不会去在乎。
    夜色苍茫,任锦轩回到华都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他一脚便踢开了回春堂的门,惊醒了在里面守夜的白大夫。
    白大夫看到任锦轩那副欲要杀人的眸子,害怕地顿了顿,直到见到一身是血的江子笙,才忽的回过了神。
    只要能将子笙救醒,本君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否则死。任锦轩一把提起白大夫的衣襟,声音阴戾地如同地狱中愤怒咆哮的忘川河。
    王爷,您放心,老夫定竭尽全力救回东家。白大夫让任锦轩把江子笙放到病床上,又命晚晴去烧热水。
    他原本十分的怕任锦轩,一开始诊断便恢复了大夫的本色,从容不迫地探住了江子笙的脉象。
    如何?任锦轩一向都是看江子笙救人,此时看她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声音不由急切了几分。
    白大夫也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医生了,他拉开药柜将参片放到了江子笙口中之后才道:所幸来的及时,再晚些怕是没救了。
    任锦轩听到白大夫这话后,终是松了一口气,人没事便好。
    东家的羊水已破,现在必须尽快接生,还请王爷回避。白大夫一边替江子笙施针,目不转睛地道。
    本君要在这里看着她,看不到她安好,本君放心不下。任锦轩紧紧地握住江子笙冰凉的手指,轻轻咳了两声。
    他的身体虽然已经养好,但也是刚醒来不久,精神并不是很好。
    还没来得及修养,江子笙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难免有些急火攻心。
    白大夫见任锦轩如磐石般坚定地站着,终是叹了声,继续替着施针。
    在最后一根针施罢之后,晚晴的水也烧好了,拿着已经消过毒的剪子,汗巾进来。
    晚晴来回春堂的时日也不短了,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会了接生。
    她向白大夫点了点头之后,便开始接生。
    虽然江子笙现在是昏迷着的,或许是母子连心,即使是现在这样
    她也在无意识的用力着。
    任锦轩看着接过晚晴的汗巾,一边替着江子笙擦着汗,看着血水一盆一盆地端出去,心乱如麻。
    纵使心中上火万分,但他也知道此时此刻不能打扰大夫。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任锦轩握住江子笙的手,只觉得度日如年。
    好在经过不懈的努力,已经生出了一只小小的脚丫。
    胎是正胎,位置也没有偏,就在众人认为孩子会平安出世的时候,江子笙却失去了所有力气,带着血迹的双胎,无力地倒了下来。
    晚晴和白大夫,皆是吓了一跳。
    白大夫再探江子笙脉相,老脸都变得惨白起来。
    明灭的烛火之下,白大夫和晚晴的神色忽然难看起来。
    任锦轩心脏忽地停跳了一拍,声音低哑地道:她怎么了?
    东家的脉相消失了……白大夫双手无力地捏着银针。
    脉相代表着人的生命,当脉搏停止,也就意味着这个人死了。
    王爷,现在只能保小的……
    白大夫话还没说完,便被任锦轩一把推开。
    他捧住了江子笙冰冷的脸颊,心如灯灭。
    子笙,你能听到我说话对吗?任锦轩看着双目微闭,眉头紧蹙的江子笙,声音都暗哑的像是被撕碎的布。你一定要安好,本君不弃你,你也不能弃本君。这世上爱你的并不是只有夙夜,还有我。
    他知道江子笙的内心深处,除了自己还住了一个人,但他现在不想争,哪怕江子笙会因那人恨自己一辈子,他也愿意。
    我们的孩子还没出世,他们还没有叫你一声娘,你怎么狠心丢下我们父子三人?
    江子笙,本君不允许你死,你听到了没有!
    任锦轩声看着已经了无生息江子笙,声嘶力竭地说着,你既不愿活,为何还要救本君,江子笙你怎么可以那么自私,你怎么可以这么折磨我!
    江子笙依旧毫无反应地躺在病床上,将自己隔绝在了世界之外……
    晚晴看着紧抱住任锦轩的江子笙,嘴巴张了张,却一句话未说出来。
    倒是白大夫一脸的紧张,虽然心有不忍,但还是将残酷的事实说了出来,“王爷,若不快些做决定,怕是会一尸三命。”
    一尸三命?
    任锦轩猛地回头,阴冷冷地看着白大夫,嘴角勾起一丝邪意的笑,“本君要他们母子三人都相安无事!”
    白大夫难看的神色又多了几分,他何尝不想让江子笙醒来,但现在江子笙都没有脉搏了,等到她肚中的氧气消耗完,到时别说江子笙了,就连两个可以活着的小的,都会命丧黄泉。
    他是大夫,自然会知道孰轻孰重。
    任锦轩却是红了双眼,他怎会让江子笙离开他,怎么能下这个决定。
    他宁愿自己死,也要江子笙活过来。
    就在三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回春堂的大门再一次被踢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二话不说来到了江子笙身边,将白大夫丢了出去。
    他试了试江子笙身体上的温度,将参片丢掉,从药葫芦里倒出了一个红色的药丸,喂到了江子笙嘴里。
    “终是赶上了。”百里星华身上还带了厚重的湿气,他脱下沾着夜露的外衣,冷不丁地扫了在座的几人,最后落到任锦轩的身上。
    他前阵子便收到了夙夜的信,信上说了江子笙会有生死劫。
    收到信后,他便开始寻找医治江子笙的草药,又练了足足十颗续命丹,终于在江子笙的最后一刻赶来。
    “二师傅……”任锦轩看着一脸阴沉的百里星华,也不知道他是否有多少成把握救醒江子笙。
    百里星华深深地叹了口气,原本他是对任锦轩十分不满,但知道他为了江子笙舍弃了自己的道基,便对他彻底改观。
    此刻看着一向骄傲的任锦轩,变得如此颓废,内心的滋味也不好受。“我可以让她不死,但醒不醒来,还是要看她自己。”
    任锦轩心忽地一沉,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不敢奢望太多,只希望江子笙能够性命无忧。
    续命丹服下没多久,江子笙的脉搏便恢复了跳动,虽然很微弱却真实的存在。
    只不过这好情况没持续多久,晚晴便大叫了一声,“东家,血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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