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卿?是你吗?”
    虽然已经很多年不曾听见他说话,但是血溶于水的亲密联系,还是令温常言第立刻认出了大哥的声音。
    “怎么不说话?发生了什么事?少卿?”
    他突出一口浊气,强迫自己恢复冷静,近乡情怯,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他们兄弟已经分开了那么多年。
    细心如温青泽,这时自然发觉了不对劲,严肃地道:“你不是少卿?你是什么人?把他怎么样了?”
    沉默过后,温常言终于开口说了两个字:“大哥……”
    “!!!”明显地听见对面的男人呼吸有一瞬间的错乱,温青泽声音颤抖起来,不可置信地问:“你是谁?常言?还是乐宾?”
    温常言闭上眼,长舒一口气,道:“大哥,我是常言。”
    ……
    另一边。把在场唯一不相干的家伙用眼神撵走之后,终于只剩下一人一狐师徒俩单独相处了。
    久别重逢的喜悦随着沉默地对视渐渐散去,叶少卿紧紧盯着优雅迈步来到自己面前的狐狸,一言不发地将它捞起来,两只手抓着它两条前爪,大字型举到空中,跟自己平视,只剩下几条蓬松的大尾巴,晃悠悠地垂下来。
    这个姿势可以最大程度的控制住这只狡猾的狐狸,牢牢握在手心,以免又趁他不注意,丢下自己跑去天涯海角。
    “你跑到哪儿去了?”叶少卿板着脸,眼神森然地逼视它,一副严刑拷问的口吻。
    “不是留言告诉你了?”狐狸的声音带着愉悦和期待,就连这个不雅的姿势都不计较了,挑起的眼尾懒洋洋地扫过他,院内昏暗的烛光落在暗金色的瞳孔中,流转间,泻出一丝暧昧引诱的味道。
    “我是问你为什么不告而别!你要来这儿直说就好,难道我会不陪你一起走吗?”叶少卿危险地眯着眼睛,皱起眉头等待解释。
    夜铮笑起来,金色的眼眸弯成两道新月,无辜地眨了眨眼,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小混蛋说什么两不相欠,要分道扬镳来着?”
    叶少卿一声冷笑:“若是我不管你,自己走掉,这会还不知道谁蹲在角落哭呢。”
    夜铮露出一抹饱含深意的笑容,慢吞吞地道:“傻瓜,你以为我派人随行跟踪保护你,只是为了照顾你的起居衣食住行吗?如果你走岔了路,他们自然会帮你‘纠正’过来。”
    叶少卿扯了扯嘴角,道:“我就觉得奇怪,一路上总是有莫名其妙的家伙冒出来,原来是你在背后指使的,这么说,刚才的那个男人,也是你派来的?”
    “什么指使,会不会用词儿呢?”夜铮轻哼一声,不高兴地抖了抖耳朵,“为师这是关心你,我不在你身边,若是饿着冻着,我可是会心疼的,不识好歹的小混蛋。还不快放我下来,手都酸了。”
    抿紧的唇线有些绷不住露出弧度,叶少卿在泉池边坐下,把久违的毛绒大抱枕抱在怀里,报复似的用力揉了一通,揉得夜铮呜呜叫,放松了全身,懒洋洋地在他怀里摊成一张狐皮毯。
    “我还没问你呢,刚刚想对我的下属有什么企图?”
    叶少卿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地鄙夷道:“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一天到晚脑袋里尽想着什么羞耻的东西,我们那只是意外跌倒。”
    夜铮眯着狐眼,毛茸茸的大尾巴轻轻拂过赤裸的大腿,亲昵地缠上来,中间那条粉尖尖调皮地探入腰间唯一一条的浴巾里,被叶少卿黑着脸捉出来。
    一二三……七?这家伙什么时候又长了一条尾巴出来?
    仿佛看出他的疑惑,夜铮轻笑一声,玩笑道:“你不在时候,我四处偷吃了人家的晶核。”
    “……啥?”叶少卿立刻脑补出了一只狐皮大盗惨遭追杀的警匪片,面上神情变换,精彩极了。
    夜铮在毛爪在他脑门上不轻不重地敲一记,笑道:“想什么呢?”
    叶少卿一脸严肃地问:“老实交代吧,你到底是什么狐,或者说,什么人?刚才那个温常言的男人一看就知道地位不低,能支使得动那样的人,你肯定不会是什么通缉犯了。”
    夜铮无辜地晃动尾巴,道:“早就告诉过你了,你自己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教宗?”叶少卿一脸被雷劈到的震惊,“你真是教宗?不是驴我的?”
    夜铮笑得意味深长:“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早晚你会知道的。”
    “你老是神神秘秘的,我现在就要知道。”叶少卿把狐狸从怀里拎起来,举到热腾腾的温泉池面上,冷笑道,“还卖关子是吧?信不信我把你丢进去淹死你丫的!”
    忽而手里的软毛如游鱼似的滑溜开,不等叶少卿亲自动手,夜铮自个儿就跳进了泉池里,最后从水面上冒出一个湿淋淋的脑袋,银色的长发湿漉而顺滑的紧贴在脑后,发丝在水中飘散开来,在氤氲的水汽中,朦朦胧胧仿佛批了一件银色外衣,半遮半掩着赤裸修长的身躯。
    夜铮撩开垂落的鬓发,露出薄削殷红的嘴唇,深邃明艳的双眸,光洁的皮肤在热气里蒸出一层暧昧的绯色,他微微眯起的眼尾仿佛含着钩子,紧紧地勾住了叶少卿的目光。
    他自水中起身,流水溅起一片银鳞般的水花,流经他匀称的肌肉和白皙的皮肤,勾勒出腰身紧窄流畅的线条,在昏惑的月光下,在浮动的水雾间,禁欲而矜贵,魅惑又性感,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却在他身上完美融合,毫不矛盾。
    夜铮似乎毫不介意在爱徒面前袒露身体,甚至十分乐于展示自己的美好,叶少卿凝视着他,几乎忘记挪开视线。
    夜铮缓缓朝叶少卿靠近,自然而然伏在他肩头,手掌顺着颈脖抚摸上对方的脸颊,温暖的体温和些微僵硬一道传入掌心,他低沉沉地笑了笑,食指指腹按住对方正欲开口的薄唇,微微摩挲了一会,在叶少卿骤然加深的眼神中,又收回那根手指,轻轻抚过自己的嘴唇。
    深吸一口气,叶少卿漆黑的眼瞳沉沉地盯着夜铮唇角的亮色,喉结不甚明显地滑动一下,干渴的喉咙嗓音带上些许嘶哑:“自重啊,师父。”
    夜铮眼神幽幽,那抹亮色凑到他耳畔,呼出的热气扑在对方紧绷的俊脸上,低沉地问:“你叫我什么?再喊一次,我没听清。”
    叶少卿却不说话了,双眼幽邃而深沉,叫人有种即将被吸入其中万劫不复的错觉。
    望着夜铮近在咫尺的脸,叶少卿忽然捏住了他的下巴,态度暧昧难辨,也不知是在推拒还是拉近。
    夜铮搂住他的脖子,按着后脑压向自己,喉间滑出一声低哑的轻笑:“我喜欢听你叫我师父,我的爱徒~”?
    第67章
    眼看着夜铮凑近的脑袋,鼻息越来越热,叶少卿捏住他下巴的手五指张开,改为盖住了他的脸,挑眉道:“别想用这招转移话题,伟大的教宗陛下会漏夜偷偷离开光明神殿,跑到这儿来光着身子勾引自己的徒弟吗?”
    夜铮隔着指缝眨了眨眼,把他的手挪开,笑道:“有何不可?又没人瞧见。再说了,多日不见,为师特地来考察你的功课,有没有把我留下的书都看完,有没有偷懒,有没有想我?”
    叶少卿冷笑,三个问题一齐回答:“呵呵,没有。”
    “啧,小坏蛋,撒谎是不对的。”夜铮抱怨似的捏了捏徒弟的脸颊,“这么久没见,就不能说点好听得哄哄我。”
    叶少卿不理会他的忽悠,板着脸道:“想听好听的,就清楚。”
    夜铮见敷衍不过,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越来越不可爱了。”
    “彼此彼此。”
    夜铮静静地看他片刻,修长的手指在空中画下几笔金色的线条,转眼随风而散,无形的波纹自他指尖蔓延,最终笼罩了整个院落,确保不会有人打扰或偷听。
    接着,他轻描淡写地叙述道:“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按照教廷的规矩,身为教宗有权利决定下一任继任者候选人,最基本的条件,是接受过权杖赐福,并觉醒圣光之人,但是自我成为教宗以来,觉醒圣光的人屈指可数,而且,近年还接二连三的发生怪事,一个一个,尚未长成便夭折,不是遭遇意外,就是疯了傻了,最后竟然只有二皇子风乾,成为唯一符合条件的候选者。”
    叶少卿蹙眉道:“那不是一看就是他在背后搞鬼,除掉竞争者,自己上位吗?身为皇室子孙,会这么蠢留人话柄?”
    夜铮摇了摇头:“他做的非常漂亮且谨慎,除了怀疑,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历任教宗之位的更迭,往往都伴随着阴谋和血腥,比起皇位夺嫡不遑多让,在某种程度上,诛锄异己,也是测试候选者能力的一部分,太过愚蠢或心软的人,是坐不稳这个位置的。换言之,倘若符合条件的候选者只剩下风乾一人,那么无论那些事是不是他做的,他也必定会成为下任教宗,只要他安稳地活到那时,至于那些可怜的倒霉鬼,神明是不会给淘汰者主持公道的。想来,他就是基于这一点,所以行事肆无忌惮。”
    叶少卿平静地道:“这些跟你变成狐狸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夜铮整个人慵懒地趴在浴池壁上,圆润的肩头露出水面,背后银发飘散,浮于水中,宛如银月映雪般光辉动人,他下巴枕着交叠的手背,偏头,自下而上睨着徒弟,勾起一边嘴角,眼底却殊无笑意,“教宗的位置何其重要,我既身为掌权者,自当为教廷和天下信众负责,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人做我的继承人?”
    夜铮的声音冷淡而平静,隐隐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意志和威严。
    “之后,我一直致力于寻找新的、有天赋的孩子来培养,可惜的是,他们都没有得到神圣权杖以及神兽白泽的认可,在一次闭关中,我遭受了意想不到的袭击,这个叛徒隐藏的太深,以至于我一直没能察觉,看来是因我迟迟没有正式收二皇子为徒的倾向,他们等不及了。”
    叶少卿暴露在冷空气中的皮肤被寒意侵染,他沿着池壁滑下水中,皱了皱眉,问:“以你那样强大的实力,也受那么重的伤?”
    夜铮眼睑半垂着,黑眸露出一丝刻骨的冷意:“因为袭击我的,是我绝对信任的。”
    “谁?”
    夜铮轻轻地开口:“我的灵兽,九尾天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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