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铮自神座上淡漠地俯视众人,将他们的神情尽收眼底,等待大殿内重归寂静,他唇角慢慢地勾起一丝弧度,长身而起,权杖跟地面撞击出一声悠远的脆响。
    “呵,我想你们搞错了一件事,我并没有在询问尔等的意见,我只是,在告知你们。”
    晗希自信满满的脸色微微一僵,余光瞥见老态龙钟的清和,嘲弄地向他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天真。
    第77章
    神殿中陷入了一片沉默。
    晗希交叉的双手变换了好几个姿势,显得颇为尴尬。
    他这个圣堂大主教是因前一任意外病逝而破格提拔的,上任时间还不足一年,对教宗陛下的性格和行事风格所知有限,最近距离的交谈,还停留在闭关前把他们三位召集在一起,和蔼可亲地勉励和叮嘱日常事务,那过于美好的外貌深深欺骗了他,他甚至一度还以为陛下是神与美的化身,是个慈祥善良、悲天悯人的领袖。
    现在看来,果真如清和那个老狐狸所说,真是太天真了。外表都是骗人的,如果下面的人稍有反对,就改弦更张,动摇决定,怎么可能在教宗的宝座上坐得长久?
    面对教宗的强硬态度,晗希也无计可施,他不敢对教宗出言不逊,只好在心里把清和咒骂了无数遍,这个老东西明摆了故意设套给自己,看他出丑!
    唯一一位持反对意见的圣堂大主教,也退出了这场无形的对抗,朝华顿时成了孤立无援的出头鸟,站在人群中如芒刺在背,手腕上的绿郎紧紧缩在袖中,根本不敢冒头。
    他极力保持着肃穆和镇定,实则心里亦在暗自叫苦不迭,这次圣子之位的候选者,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哪怕一个三岁稚儿,他都不会、也不敢当众反对教宗,谁知神明竟然如此作弄他,偏偏安排了一个跟自己有仇怨的年轻人上位,万一叶少卿真的顺利当上圣子,乃至继任教宗,要收拾自己,不过覆手可为。
    他怎能容许将自己的前途性命交给一个敌人掌控,即便因此得罪教宗陛下,也顾不得了。然而大殿内的沉默,宛如一方黑沉沉的巨石压在他紧绷的神经上,时间每过去一秒,都是进一步的绝望。
    终于,一道宛如天籁的声音挽救了他快要停摆的心脏。
    “等等——”
    风乾越众而出,缓步走到白玉台阶之下,抬头仰视着夜铮,仿佛这许多年来,他一直都像这样,卑微地仰望对方的高大的背影,就在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曾认为终究有一天,那个位子会属于他,残酷的现实却狠狠地让他栽了个大跟头,多年的处心积虑,怎能在最后关头付诸东流?
    视线隐晦地略过叶少卿的脸,风乾深吸一口气,收敛了所有情绪,冷静地道:“教宗陛下,我等无意质疑您的决定,然则按照教廷的规矩,圣子必须先获得圣兽的认可,才有具备举行册立仪式的资格。敢问叶少卿阁下,是否已经取得圣兽白泽大人的认可了?”
    在风乾注意叶少卿的时候,他同样也在端详这位传闻中,原本最有可能成为继任者的二皇子殿下。就样貌而言,挺拔俊朗,身材修长,一双湛蓝的眼,标志着皇族的尊贵身份,无端地生出几分包含深情的错觉,举手投足间亦充满着皇室血脉的高傲与雍容。
    叶少卿站在台上俯视着对方,忽然理解了为何这个宝座如此令人向往。高处的视角往往能给人带来踌躇满志的自信,和手握重权的虚荣,一旦享受过俯视众生、生杀夺于的快感,很容易就会陷入其中,或沉沦或腐朽,也不愿忘怀与割舍。
    叶少卿朝夜铮望了一眼,后者神色自若,并不曾给他什么暗示。他稍稍上前一步,平静地回答风乾的问题:“未曾。”
    实际上,除了夜铮变化过的白泽虚影外,他还没有见过圣兽的真身。
    风乾勾起嘴角笑了笑,双眼微微眯起,郑重地道:“既然如此,还请教宗陛下依照教廷的规矩,我想同样秉承神明的意志,圣兽大人亦能甄别合适的人选。”
    风乾的提议合情合理,没有明着反对教宗,却把教廷传承千年的规矩搬出来,即便强势如夜铮,也不能说他错。
    大殿中沉凝的气氛顿时又有了新的变化。
    晗希深深地凝视着风乾那双湛蓝的眼,想要看透里头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圣兽?这家伙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他凭什么认为叶少卿不会通过圣兽的考验?还是说,他知道什么秘密?
    二皇子既然出声,朝华满脸的皱纹和拧紧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可心中依然有些惴惴不安。事到如今,除了站在风乾这边,他已经别无退路了。
    夜铮锐利如刀的目光自上而下,在众位大主教脸上一一掠过,众人纷纷恭敬地垂首,不敢与他对视。
    他低沉的嗓音回荡在大殿之上,就像他的意志一样沉稳如磐石,坚不可摧:“教廷的规矩,自当遵循,倘若圣兽亦认可我选择的继任者,尔等就没有异议了吧?”
    “正是!”
    夜铮颔首,扬声道:“总务官何在?”
    昀鸿迅速地走上台阶,在教宗陛下侧面三丈处站定,既不多一寸,也不少一寸,利落地单膝跪地,低垂眼睑,避免视线与陛下相对:“属下在。请陛下示下。”
    “去准备仪式的事宜,三天后,开启圣兽宫。”
    昀鸿深深垂首,面容无比严肃虔诚:“是!”
    温常言和周问不由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二字——旁人或许还蒙在鼓里,可是在当初教宗陛下失踪后,圣兽白泽不是已经陷入沉睡了吗?
    这件棘手的大事勉强有了个相互妥协的结果,一片祝祷声中,夜铮带着叶少卿在众人的目送下离开神殿,也不再去理会身后的越来越激烈的争论。
    从他决意将叶少卿推入众人视野的那一刻,诸方利益就已经开始被撼动,任何争论和流言蜚语都是无可避免的,然而在夜铮眼中,结果已经注定,再多看上去声势浩大的声音,终究不过是最后的一点自我安慰罢了。
    周问尽职尽责地护送二人回到塔楼,抓耳挠腮地想问问圣兽的事情,可惜被陛下一个深不可测的眼神堵了回来,只好悻悻跟在温常言屁股后面巡视去了。
    前一刻还保持着威严和庄重的教宗陛下,在踏入寝殿的下一秒,就无比迅速地踢掉了靴子,熟稔地摘下冠冕,放下权杖,一股脑塞进了自家弟子的怀中,动作自然得犹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好重,每天戴着这玩意,脖子真的不会痛吗?”叶少卿无奈地摇了摇头,在一旁铺着软垫的专用架柜上放好,顺便给两侧装饰的绿萝洒些水。
    夜铮在酒柜前倒了两杯果酒,深红的酒液在灯光下流转着迷人的色泽,他软软地靠坐在贵妃榻上抿了一口,冰凉的酒液滚入喉咙,在嫣红的唇角留下一点香甜的气息。
    叶少卿回过头,正好看见对方伸出舌尖舔去残留的酒气,双唇湿润得泛着水光,眼尾染上微醺的酡红,微微上挑着,半眯着眼看他,闻言立刻半真半假地抱怨道:“痛,痛极了,快过来替为师揉揉。”
    “……你可真会顺杆爬的。”叶少卿没好气地暗骂一声死狐狸精,话锋一转,道,“原来那个人就是二皇子风乾,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我还以为他会长得一脸奸诈呢。”
    “真正奸诈的人哪里会写在脸上?”夜铮慵懒地倚在贵妃榻上,一双赤足从衣摆里伸出来。
    叶少卿忍不住笑道:“对,就像你。”
    夜铮轻轻哼一声,道:“三天后的圣兽宫,要靠你自己了。”
    叶少卿蹙眉道:“我记得你不是说过白泽在沉睡,难道还没苏醒?”
    夜铮摇了摇头:“我遇袭时借用它的力量太多,现在是否恢复我也没有把握,看风乾胸有成竹的模样,八成是还没苏醒。”
    叶少卿挑了挑眉:“只有三天时间,有办法叫醒吗?”
    夜铮摩挲着下巴,道:“理论上来讲,如果你向它注入足够多的圣光,或许可以。”
    “足够多是多少?”
    “……大概把你吸干差不多了。”
    叶少卿嘴角抽搐一下:“玩我呢?”
    夜铮眯着眼,漫不经心地道:“不用担心,实在不行,我可以把当初从白泽那儿汲取的力量还给它,自然就能恢复了。”
    叶少卿目光一凝,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你会变得虚弱,绝对不成。相信我,我能行。”
    夜铮愉悦地笑起来,朝他伸出手。叶少卿到底还是认命地在他身边坐下,正要给师父大人揉一揉他娇贵的脖子,却被后者双臂搂住,不由分说渡了一口酒。
    一股甘甜辛辣的味道扑面而来,叶少卿下意识咽了下去,顿时感觉要糟。
    夜铮笑眯眯地跨坐在他身上,脚趾轻轻磨蹭着他的腿,享受着一层一层剥去笋衣的快感,轻笑道:“为师当然相信你‘行’啊。”
    叶少卿极力反抗着对方的引诱,勉强抵御醉意的侵袭,哑着嗓子道:“不是说仪式前要保持‘纯洁’吗?”
    “哎呀,小笨蛋。”夜铮恶劣地笑起来,“只有你需要,我又不用,为师可是牺牲色相来磨练你的意志,你应该好好感谢我才是。”
    “……”好气哦,但还要保持微笑。
    叶少卿眯着眼,这死狐狸精,就得意吧,早晚让他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狐:为师一直都很好看~【微笑
    叶:今天撩的汉,都是明天流的泪【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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