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呈眼睛混着浓烈的思念、爱恋等深切又酸楚的情谊,直直望着幸北。
    意思明确,幸北是他想见的那个人,黎昭只是不小心顺带的。
    黎昭心里淡淡划过一丝不爽,往前走了一步,却也同时不知是否故意,离幸北近了一点。
    幸北怕黎昭误会,解释:“他的天赋是第六感。”
    黎昭转头看她。
    连对方的天赋都知道,这两个人果然是上学时的旧识。
    忽然之间,黎昭心底漾过一抹遗憾,她最无忧最青涩的年华里,没有他的参与。
    而且她刚才是在着急解释,生怕他对对方动手吗?在她心中他就这么暴力?或者,她就这么怕这个龚呈受伤?
    好像不仅仅是遗憾了,还有点嫉妒,嫉妒他没有参与的时光,却有别人参与了。
    不过幸北疏离又不善的语气让他稍微安心:“你来找我干什么,来抓我的?”
    龚呈脸上闪过受伤,放低声音讨饶:“我就是想见你。”龚呈看了黎昭一眼,“你应该知道了呀,我从来没想过杀你,从前说那些话都是迫不得已。”
    “我现在还不太能自由活动……你的身份也不方便。但是毕竟比之前形势好了一些,所以我就想,一定要来见见你,找个机会当面和你说清楚。”
    黎昭默默看着他,无动于衷地立在幸北身侧。
    幸北也看了黎昭一眼。
    黎昭这才开口:“他确实有苦衷。”
    幸北冷漠地望着龚呈:“但是裴鹤还是死了。”
    龚呈就等着她问这件事,急忙解释:“我发誓我当时射歪了,开枪是想要骗过当时在场的其他人,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真的死了,这件事我当时就上报了,后来查清是尤山一派的s级麻瓜极端仇视者,趁裴鹤昏迷给他注射了致死药物。”
    黎昭看了幸北一眼,默认了。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不过在他看来,不管过程如何曲折,裴鹤都是被燎原星团杀死的,这些细节没必要告诉幸北,让她徒增伤悲。
    他唯独没想到,幸北和那次活动的负责人,还有更深层次的关系。
    龚呈给黎昭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殷切地盯着幸北。
    幸北冷着脸不语。其实她也不是没想过,这件事其中有她不知道的关节,但她和龚呈离心,可不只是因为这一件事而已。
    龚呈开始语速急促地一件件解释:“后来去你藏身的宾馆抓你,并非我本意,是因为我……我当时刚知道尤山的人杀死了裴鹤,怕那些极端分子对你下手,我实在放心不下想看看你,于是偷跑出来凭借第六感碰运气,结果被人跟踪了。”
    “模拟舱第一次被动手脚被你识破那次,播种者本是想炸出我来,没想到我第六感反转,完全没察觉到,结果那件事最后被你揭发,所以他们才会注意到你,说起来确实是我对不起你。”
    “当年只有谢思妄和梁问航是我杀的,他们真的是异种,我们班两个同学是梁问航杀的,只是我不小心被他设局拿到了证据,我不告诉你是因为会让你陷入危险,而且规矩也不允许……”
    龚呈求助地望着黎昭,黎昭点头确认,龚呈这才感激地继续,“还有,你参加模拟实战那次,模拟舱被播种者动手脚也是军团长查出来的,现在想来是军团长故意透露给我们,希望我们去救人……”
    幸北讶异地看着黎昭,黎昭轻勾起唇角,默认。
    龚呈脑子充血,紧张得迷迷糊糊的,虽然隐约感觉幸北和黎昭的关系太好了点,但也没多想,上前一步,明俊的星眸透着满腔热切和委屈:“我是真的不敢告诉你,所有人都觉得你很可能变成播种者……但是我从来没怀疑过你。”
    黎昭在场,龚呈没敢说得太清楚,但是意思差不多很明确了,就是黎昭不准他们帮幸北,因为黎昭不确定幸北是否会叛变。
    黎昭眸底的神色冷了些许。
    “我从来没放弃过你。”
    龚呈这句话莫名带着谴责似的,仿佛在问她为什么那么轻易就放弃了。幸北摸了摸鼻子,眼神有些放空。
    如果真的顺着龚呈的话来回想……的确。当时被异种夺舍的梁问航和她关系那么好,已经发现她是s级,是龚呈及时杀掉梁问航,为她拖了一段时间,她才能顶着a级身份又苟得一些安宁的日子。
    说起来龚呈根本没必要那么早暴露,是察觉到梁问航想要对她不利,才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杀了梁问航。
    他舒舒服服当着卧底,是为了保护她才踏上逃亡道路,被冤枉了整整两年。
    还有模拟舱那次,她毫无准备被突袭,若不是龚呈帮了她,说不定那一次就陷在昏迷里,最终在封闭中被异种吞噬消化。她可以想象那时龚呈闯入学校又是冒了多大的风险。
    正如他所说,他从没放弃她,他一直在替她负重前行,吞下所有辛酸苦楚,换她多一刻的安稳和快乐。
    他从来没背叛过。
    他答应她的事每一件都做到了。忠于人类,替郭娜娜报仇,还有保护她。
    她对他一言不发离开怨恨不解和愤怒的时候,他明明看得到分离和误会,却无法开口,承受痛苦只会比她多。
    幸北不知该说什么,低着头,却余光看到少年鼓足勇气似的,又上前半步。
    少年激动得微微颤抖,好像要给她看个大宝贝。
    幸北不由紧张地屏住呼吸。
    “你的东西我都留着,你的……你送我的染发剂……”
    龚呈深吸一口气,摘掉鸭舌帽,蹦出一头郁郁葱葱的头发。
    幸北:……?!!!
    幸北傻住,然后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怪不得上次晚上见到龚呈他就戴着鸭舌帽,原来内里大有乾坤。
    黎昭冷睨了眼那头哗众取宠的毛,神色更加冷酷了。
    这一声笑让龚呈心底猛地蔓延出一阵狂喜。
    画风隐约有些跑偏,相认的氛围和他设想中不太一样,但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要能逗她笑出来,让他扮作小丑他也是愿意的!
    哦,对了,他还有能让她开心的东西呢!
    龚呈的脸和头发对比强烈,泛着红,羞得有些结巴:“还有,你的头发……”
    幸北惊悚地看见龚呈拿出一个约三十厘米宽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是眼熟得可怕的一缕细柔的棕丝。
    幸北不由抓了一绺头发放到眼前,眼珠在盒子和眼前的发丝间来回转动对比,瞪得快掉出来,脱口而出:“——你是变态吗!”
    龚呈才不介意被她骂变态,事实上龚呈被骂了,简直心花怒放,因为这是她重新亲近他的一个信号。龚呈虔诚地捧着盒子:“不是变态,实在是太想你了,我每天都在担心你会不会误会我,会不会恨我,会不会忘了我……”
    幸北偷偷咽了下口水。他是该担心,因为误会他恨他忘了他,这每一桩她都干过。
    龚呈伸出拇指,轻柔地抚摸了一下一缕头发,像是抚摸着他的爱人:“我需要这个,来把我们的过去留住。”
    在那么多孤寂的、只能藏身于黑暗的日子里,他需要看着嗅着触碰着她的一部分,来幻想她在身边的记忆与未来,才能有动力捱过度日如年的时光。
    幸北默默看着那个盒子。
    她还是觉得有点变态,不过她又不是孙予琪,不能理解的东西就恶心。
    相反,她是个有正常共情能力的人,即使不能赞同他的做法,也能从中体会出对方的心情。
    当然,这也是因为……她终归还是了解他。如果换成个刚认识的男人收集她的头发,她大概也会觉得怪恶心的,可他是龚呈,她居然控制不住地感觉……有一丢丢可爱?甚至联想到他的经历,心里还有点揪揪的难过。
    黎昭身侧的手指偷偷扣紧。
    “可是,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幸北倏然抬眸,看着龚呈,“这是我天赋反转那天掉的头发吧?当时我好像就说过的……它们长在我头上时,我会好好爱它们。可是它们离开了,就和我再也没有关系了。”
    幸北话说得冷酷,但是下一秒,她看到少年眼睛蓦地红了一圈,里面原本希冀的光也骤然黯淡。
    在为了她染的绿毛衬托下,红着眼委屈的样子有些可笑,却也更招人心疼了。
    是的,幸北虽然放下他了,下定决心抛弃他了,可是这一刻,还是结结实实地心疼了。
    还有一股诡异的成就感。当初那个鼻孔朝天的傲人小孔雀,原来究竟还是喜欢她的啊,所以她当初也没有那么自作多情,也没有那么识人不清,甚至她放下过去之后,他都还没有走出来不是么。
    一时间幸北只觉得胸腔里混杂着酸爽甜辣各味情绪,冲击得人头脑发飘。
    那张虽然配了绿头发但依旧俊逸非凡的脸,比两年前更成熟有味道,此时也顺眼得有点让人心慌。
    能始于颜值第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第三次……幸北默默咬了下嘴唇,撇开眼,怕再多看要绷不住。
    而就在这时,黎昭陡然靠近她,十分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对龚呈冷漠地点点头:“既然这样,以后再叙旧吧,不要引起有心人的警惕。”
    幸北微愣,仰起头有点感动地看向黎昭。
    虽然他拒绝了她,但是竟然还会在前任暧昧对象面前帮她撑场面!昭哥可太靠谱了!
    龚呈则僵硬在原地,比刚刚被幸北冷漠拒绝时还要僵硬,就连放大的瞳孔都好像冻住了。
    龚呈震惊地望着黎昭,望着两人情投意合的身影,就像被一盆恶作剧的冰块当头砸懵,周身从里到外又冷又痛。
    ……黎昭?
    一个他当做神明来信仰和崇拜的人,哪怕是让他暂时离开最爱的人他也深信不疑唯命是从的人,到头来,抢了他的人?
    黎昭当然不是故意的,黎昭大概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他和幸北那些过往。这样的男人,眼里是不需要看到他的。
    也正是这样的男人,才能让他连争抢的心思都没法理直气壮地壮大,因为不止是幸北,全联邦明眼人都会耻笑他——到底哪里比得上黎昭?拿什么去跟人抢?
    龚呈周身忽然漾起无限的悲哀和孤独,像棵被抛弃的孤零零的小草。
    幸北张了张嘴,肩上的手却忽然紧了一下。
    幸北又把嘴闭上了。
    这么关键的时刻,确实不宜和龚呈产生纠缠,妨碍种族大计。
    顺着黎昭指引的力道,幸北抬步,打算和黎昭一起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黎昭的结界感受到有人闯入。
    黎昭把幸北直接揽进怀里,想要低调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听到今天第二次,身后传来激动至极的惊呼——
    “——幸北?!”
    第128章 重聚   等你回来
    乐爱软糯的声音此时尖尖的, 显出主人异常的激动:“咸鱼,找到了!端木周, 端木周!你说得没错,果然跟着龚呈,一定会找到幸北的!”
    幸北猛然回头,看到乐爱圆眼睁得像看到瓜子山的仓鼠,小手捂着通红的脸,不可置信地狂喜尖叫。而墙角处, 端木周从容自若地登场,推眼镜的姿势郑重其事,仿佛刚刚因为发明了智脑而获得全人类历史上的最高奖项。
    紧接着, 徐愿与也从不知哪儿跑出来,直接冲向幸北:“真的是幸北!天啊谢天谢地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幸北:“……”
    幸北满脸故友重逢的激动一木,有点嫌弃地僵硬着被她抱住, 觉得自己的胸都要被硌得陷进去了。
    徐愿与松开幸北,这才注意到她身边有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迟疑地看了他一眼:“这是……”
    徐愿与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似乎在记忆里是个不好惹的形象, 潜意识里忍不住想要对着他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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