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迎香哈哈笑着说:“你在家呆着!你个搞房地产的,跟我们搞商贸的打什么混?去去去!”
    邵冬归一脸痛不欲生:“曦曦,你妈嫌弃我了!”
    邵曦翻翻白眼:“好啦!你们俩自己去腻歪吧……”说罢,转身想逃走,这两个人上辈子要是不分开,原来就是这样的吗?专业狗粮制造工厂吧!
    “哎?去哪?”梅迎香叫住闺女。
    “回房间。”邵曦说。
    “唉!回去干嘛?你大伯两口子现在围着你爷爷奶奶献殷勤,你回去看西洋镜吗?”梅迎香嗤笑道。
    邵曦:“……”
    邵冬归到底还是不乐意听人这样说自己兄长,皱眉说:“好了,你也少说两句,眼不见为净就行了。”
    梅迎香淡淡说:“是啊,所以我这不是让曦曦也眼皮子底下清静点儿嘛!”
    邵曦却是好奇得不得了:“爸,大伯伯这是干嘛呀?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噫,给我搞得好肉麻啊!”
    邵冬归叹了口气,很有些头疼。
    *
    邵春生夫妇自从被赶出邵家后,按工龄领到了仪表厂最后一批福利分房,房子其实还不错70几平方的两室一厅,
    结婚二十多年的两个人日子过得跟刚刚独立的大孩子一样,不说是磕磕绊绊,那也是一塌糊涂。不过夫妻俩吵吵闹闹总算把这日子勉强过下来了。
    但是,他们布置完房间才反应过来,他们俩压根没给儿子留地方,对,两室一厅,夫妻俩的主卧是必要的,还有一室干什么呢?那必须是书房,是收藏室啊!邵春生半辈子的情怀怎么能就这样丢掉呢?
    反正邵晨住在邵家别墅,邵春生觉得自己迟早是要“搬师回朝,一/统/江/山”的,此刻不过是迫于形势,偏安一隅,所以压根就没给儿子准备地方。
    日子这么过着,邵春生原本那家古玩寄卖店现在因为附近古城区的旅游业逐渐起来了,转而卖起旅游纪念品之类的倒也勉强支撑了下来,后来偶尔还真有来旅游的外国人会买一幅字画什么的,收入虽然不多,但是除去店铺租金和进货成本,每个月还能赚个几千块钱,生活也渐渐周转开了。
    在这个年代能有这样的收入,在邵春生的同事眼中,已经属于“有钱人”的标志了,加上身边人都知道邵春生父母都是教授,因此他也被默认为是个“文化人”,于是渐渐地身边又有了些羡慕的声音,邵春生因此又找回了一些自信。
    因为是自己赚回来的辛苦钱,邵春生就再不肯像以前那样大方的接济丈人了,阎习因为父亲搓麻将输钱的事在娘家跟父亲大吵了一架,也不肯再给钱了,于是两人从刚开始的大手大脚,到勒紧裤腰带,再到学习算计着过日子,也算是有所成长。
    一年多下来,终于存了点钱出来,五六万吧,邵春生于是觉得自己成长了,会赚钱了,父母的气也该消了,是时候回邵家别墅了!
    这不,趁着过年,来给邵家二老敬孝心来了。
    为了表示自己已经彻底改过了,他们对邵冬归夫妇以及邵曦也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邵春生要让父母知道自己这个大哥是有容人之量的,是能做好邵家的主人的!
    然而这些用力过猛的表现,让早已经见多了世面的邵冬归夫妇只觉得尴尬无比,二老虽然也知道大儿子这番表现的目的,但是毕竟是儿子,也不忍心就这样明面上拒绝。
    但是邵征和汪云溪毕竟都是智商极高的人,他们以前是只有大儿子在身边,没得选,现在明显和小儿子过更舒心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会在这种事上得罪小儿子?所以也就一直装聋作哑,不给答复。
    于是就形成了这阵子,邵春生夫妻每天在家上演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的戏码……遗憾的是,连他们儿子都不肯捧场。
    “所以说,你过去干嘛?尴尬死了!”梅迎香八卦完了之后,对女儿又说,“反正当初这房子他们家没出一分钱,给邵晨住也已经是看在你爷爷奶奶的面子上,他们要是想住进来……给房租的话,我可以考虑接受。”
    邵曦点点头,现在邵家别墅的产权在邵家手里,她倒是不担心数月后可能会出现的那位宝岛商人了,卖不卖决定权都在自己人这边,以父母如今的眼界和心计,绝对吃不了亏了。
    “对了,明天跟我去机场一趟。”邵冬归忽然插嘴说。
    邵曦一愣,惊喜地道:“机场?茗孃孃要回来了吗?!”
    邵冬归微笑点头:“嗯!她和爱民一起回来。”又说,“爷爷奶奶还不知道,咱们先别说,给他们个惊喜。”
    邵曦大喜,拼命点头:“好!”
    听说邵夏茗要回来,邵曦心里落下一块大石头。
    上辈子,邵夏茗是1997年得到特赦成为枫国公民的,直到2000年之后才跟家里恢复联系,2001年才回国,这次这么快就回来了,显然是没有移民的打算了!
    不过……她的“ts”珠宝设计公司呢?就这么被蝴蝶掉了吗?
    邵曦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有些复杂,“ts”取的是夏茗二字的英译首字母,是邵夏茗在枫国创立的独立珠宝设计公司,因为邵夏茗一直孤军奋战,设计作品也极具争议,不喜欢她的人说她是在“摧毁”珠宝,践踏美学,而喜欢她的人由说她赋予了珠宝“刀剑般的杀伤力”,“从毁灭中给人希望”……
    邵曦还记得邵夏茗的成名之作是一枚粘满钻石粉末的铂金发箍,不规则的钻石碎块被熔嵌在铂金细杆上,造成形似被支解的星球残骸般的造型,这根发簪后来以300万刀乐的价格被出售给了一位国际巨星,这位巨星后来戴着这支发箍出席过小金人颁奖典礼,也参加过奥运开幕式……
    难道这些……都不会再出现了吗?
    然而这些遗憾在看到邵夏茗微笑着从航站楼里出来的时候,烟消云散,那又如何呢?
    这一世,邵夏茗不需要再为一个渣男付出半生的代价去恨,去唾弃曾经的自己,“ts”的作品充满了对世界的嘲讽,对男性的恨意,邵夏茗所有的作品都是孤品,她不肯为任何男性设计饰品,甚至因为一名大歌星表示向她订制一枚戒指用来向爱人求婚,都被她拒绝……
    曾经邵曦觉得邵夏茗有些小题大作,但是死过一次的邵曦太明白邵夏茗当时心中的那股难以消磨的恨意。
    极致的爱与极致的恨都能激发出绝妙的艺术灵感,但如果可以,邵曦甚至宁愿邵夏茗只是个平庸的装潢公司老板。
    “茗孃孃!!!”邵曦笑着迎了过去。
    邵夏茗的步伐依然风风火火,卷曲的黑发用一块极具印加风情的帕子笼在脑后,穿着一身精致的深蓝色大衣,脚上是高到膝盖的长筒皮靴。
    看到邵曦时,她停下来,大笑着张开双臂迎来了侄女的拥抱,“哦!好久不见了!曦曦,你长高了!”邵夏茗感慨道。
    邵曦上辈子身高162,这辈子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好,生活好,营养吸收也好了,居然蹿上了168的高度,穿双高跟鞋就直接破170以上。
    于是159身高的邵夏茗被侄女抱着有点“小鸟依人”……
    “咳!”一个男人的干咳声打断了姑侄之间的亲昵拥抱,楼爱民看着邵曦似笑非笑地打招呼:“曦曦,好久不见。”
    邵曦朝他挥挥手:“楼叔叔!您也回来啦!”
    “改口,叫姑父。”楼爱民轻笑着边说,边递给邵曦一个厚厚的大红包:“接着,改口费。”
    这可真是大惊喜了,楼爱民!前生独身一辈子的国民老公!竟然成了自己姑父?!哇!所以说,上辈子他等了姑姑一辈子吗?!
    “干嘛?不乐意啊?”楼爱民见她没接红包,脸色微微有些绷不住,挑眉道。
    “没有!怎么会不乐意,啊!楼……姑父!好!!”邵曦飞快接过红包,大方改口,这可及幸福了好吗?!
    “啊——楼爱民你干什么?!我说了没有扯证之前不要对外说的!”邵夏茗满脸通红地叫道。
    楼爱民正色:“曦曦不是外人。”他看了邵曦一眼,笑说,“她是媒人。”
    邵曦一怔,哈哈笑开了,所以说竟然还是自己无意间搓合了这对吗?
    *
    邵冬归停好了车过来时,就见邵曦已经接到了人,正谈笑风声。
    邵冬归上前有些激动地朝姐姐叫了一声:“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接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确定她不像是过得很糟的样子,才终于放了心,连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邵夏茗也颇感慨,对弟弟说:“谢谢你了!”要不是弟弟坚持想接手景新,她怕是什么都没了。这些年,她在枫国打拼,创业,跟邵冬归一直保持着联系,每每听到弟弟说公司又接了哪个大项目,哪个设计方案又得了某某建筑设计奖,她都有种如同梦中一般的虚幻感。
    天知道,在得知被余鹏欺骗后,虽然立刻离了婚,但她依然在痛苦中沉浸了很久,她恨自己自诩聪明,却看错了枕边人;恨自己差一点就将半生绩业拱手送人,简直愚蠢至极!
    那段时间,她噩梦连连,梦里她卖掉了公司,被骗走了所有财产,那个白人小三嘲弄地笑背着余鹏叫她是一文不值的黄皮狗。她打了那女人一巴掌,余鹏看到后不仅没有帮她,还说她疯了,然后跟那女人一起走了……
    梦里,她为了活下去,捡起了余鹏丢弃在出租屋里的工艺品加工机械设备,自己琢磨着怎么用,做出了东西来去地铁口摆地摊,餐风露宿,还要被当地土著收保护费,被枫国的警/察追得到处跑,活得跟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悲惨,毫无自尊可言……
    梦醒,她哭得撕心裂肺,最痛苦的时候她甚至想过去死,可是她不甘心,不服气,凭什么是她呢?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如果她死了,不是让那对狗男女更快活了吗?
    回忆梦境,邵夏茗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至少她还有景新,在华国还有家人……
    就在此时,楼爱民出现了,这个男人帮她付了房租,给她介绍了当地的语言学校上课,安顿完了之后,他问她:“要不要跟我回国?”
    邵夏茗拒绝了:“我不想就这样回去!我风风光光的出来,也要风风光光的回去!”
    她没有想到的是楼爱民笑着点头说:“那好,我留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邵夏茗隔着大洋从弟弟和楼爱民的口中知道华国的变化,邵家的变化,她自己也在努力蜕变。
    如今看来,变化最大的莫过于邵冬归,邵夏茗过去总觉得小弟是个聪明能干,但缺少胆识的男人,总担心他把握不了时机,而现在,她面前的男人虽然身上穿着的还是当年自己送给他的那件皮大衣,但气质却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邵夏茗欣慰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说:“走,回家。”
    第90章 楼大佬等了一辈子的人·……
    邵家二老这几年通过电话跟女儿保持着联系,知道女儿在那边生活得不错,也就放心地不再纠结她何时回国的事了。
    说不想肯定是不可能,但是一想到余鹏对女儿的伤害,二老总担心女儿觉得华国是块伤心地,也不敢贸然劝她回来,这几年过去了,老太太才偶尔试探着念叨一下,想闺女了之类的暗示,但也始终没有得到过女儿明确的回应。
    老太太又埋怨老伴儿当年不该对闺女太凶了,邵征则怪老太太当初帮着老大逼闺女要股份把女儿逼得寒了心,结果和女儿通一次电话,放下电话老两口就要拌一次嘴……
    邵冬归也是不忍心父母这样因为自责而互相伤害,跟邵夏茗提了一嘴,邵夏茗沉吟了一会儿,同意了回国的事。
    *
    邵征一早起来习惯性地和老伴儿一起到附近的街心花园散步,然后回家,坐在书房里整理书稿,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心神不宁,好像盼着什么似的……
    大概是想茗茗了吧……老先生叹了口气,又要过年了,茗茗有两年没在家过年了……以前这孩子再怎么特立独行,和家里闹也从来不会错过春节团圆,结果现在去了枫国,一下子就两年没回来。
    一会儿给她打个电话过去吧,自从邵冬归夫妇住进邵家别墅,因为梅迎香做的是外贸,时常要跟国外能电话发传真,所以邵冬归去邮局给家里的电话把国内和国际长途服务都给开了,毕竟如今对邵家来说,这些服务的费用已经不算什么大钱了。
    邵征正心不在焉地翻着书,忽然听到门外一声惊呼,是老伴儿的声音,邵征一惊,直起了身子,侧耳听,就听到汪云溪叫了一声:“茗茗啊——”
    邵征立刻站起来,他就觉得自己是有感应的,果然闺女被自己“想”回来了!
    老爷子走了两步到门口,又停住,返回门后的衣帽镜前端详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嗯,相当从容。
    末了还从门后的拐杖筒里抽了根文明杖柱在手里——虽然想念,但是在小辈面前还是要保持体面的邵老爷子出了门。
    一开门到客厅,就见邵夏茗跟在汪云溪身后走进来,邵老爷子站在书房门口大声咳嗽了一下,吸引到了邵夏茗的目光,她诧异地看着老父亲,叫了声:“爸……”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您拿着那竹鞭……干嘛……”
    邵老爷子一收到,低头看自己手里手杖……呃,这根竹鞭杖是他以前拿来施家法的玩意儿……邵家三个孩子,个个被这根家法惩治过,看到就怕……
    “唔……咳,我就是出来问问,这东西怎么放在我的拐杖筒里的!啊?!瞎收拾!哼!没事了!我进去了!”老爷子板着脸,又回书房去了。
    邵夏茗目瞪口呆,汪云溪见状连忙说:“啊呀别理他!你爸爸老糊涂了!听到你回来兴奋得东西都拿错了!”
    跟在后面进来的邵曦噗嗤一声笑出来,汪云溪瞪了她一眼:“不许笑!去叫小刘过来,帮你孃孃把行李搬到楼上去!”
    邵曦应声去找耳房找保姆刘阿姨去了。
    汪云溪让楼爱民将行李箱先放在一边,让两人落座,抓着女儿的手不舍得放开:“怎么回来前也不说一声,这房间也没给你收拾……你瘦了呀!怎么这么瘦啊?不是说在外国都吃牛排的吗?你身体怎么样啊?”
    一连串地问题问得邵夏茗既好笑又想哭,笑着跟母亲说:“在枫国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就回来看看您……和爸爸,回家过年嘛!我身体好着呢!您放心……”
    *
    这边,邵曦叫上保姆刘阿姨和楼爱民一起将行李拎上三楼说:“把我那屋整理一下给茗孃孃住,楼……”她看了一眼楼爱民……
    后者领会,笑道:“还是先叫叔叔好了,不用为我准备房间,我在秦淮西路上有套房子,晚些我去那边休息。”
    邵曦点点头,让刘阿姨去收拾去了。
    “这间本来是你的卧室吧?你孃住这儿了,你住哪儿去?”下楼的时候,楼爱民笑着问。
    邵曦说:“哦,我爸给我买了幢小楼离这边十五分钟路,我去那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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