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江的女人叫胡薇,今年28岁。
    被救后,她没有丝毫喜悦,反倒是两眼无神,空洞地像没有灵魂。
    甄知忙完公司的事来医院照顾宁浅,陪她来探望这个可怜的女人。
    可看到她这个样子,甄知又觉得宁浅很亏,豁出性命去救的人,结果连一点生的想法都没有。
    “宁总,我看她这个样子,还会有第二次。您差点为了救她牺牲自己,想想不值。”
    “一条命,那就是值。我劝劝她!”
    宁浅也没有把握是否能劝醒女人,她只是觉得,两人同病相怜。
    “知知,我想吃葡萄柚了,你去买点。”
    “好。”甄知愣了一下,因为葡萄柚这种水果,一般的商量可买不到。
    这样一来,她得出去好一阵子。
    待甄知离开,宁浅才走到胡薇身边坐下,洗了个苹果,拿起水果刀削了起来。
    “医药费我们帮你付了,放心,没有通知你的父母。”
    一听‘父母’二字,胡薇有反应了。
    把脸转了过来,看着宁浅,下一秒便泪眼汪汪起来。
    嘴巴哆嗦着,一直想说话,可却因为哽咽地厉害,说不出。
    宁浅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和你一样,也不能生育了。所以当时看到你寻短见,我第一时间跳下去救你了,尽管,我不会游泳。”
    胡薇眨了一下眼睛,努力地止住泪水,带着哭腔,“难道,你就没想过死?”
    “死?从来没有过。”宁浅说得很坚定。
    确实,当她知道自己不能怀孕后,伤心欲绝,甚至觉得自己对不起整个靳家。
    可仅仅是觉得对不起别人,从未觉得对不起自己。
    不孕,不是她造成的。生和死,却是她一念之间能选择的。
    胡薇很震惊,看着这个不怎么会削苹果,看上去比自己年纪还小一点的姑娘,她的眼里,居然都是从容和洒脱。
    她擦了擦眼泪,不哭了,问道:“那你有男朋友么?”
    “有,已经结婚了。”提到靳如深,宁浅的嘴角不自觉地露出幸福的笑容。
    但她没有多提自己甜蜜的婚史,而是想多给眼前的这位小姐姐一点生机。
    “人这一辈子,拥有事业、亲情、爱情、友情、信仰、梦想等等很多很多的东西,你怎么可以因为爱情的一时挫败,就把其他全部东西都抹杀了呢?你要是就这么死了,你的父母会多伤心?你的朋友会多难过?你以前为梦想付出的全部努力,不都白费了?”
    胡薇没说话,咬了咬唇,爱情于她来说,真的太重要了,她太自卑了。
    “我为了那个渣男付出了八年,这八年,我没有好好工作,没有正常交友,和父母更是聚少离多。至于梦想和信仰,呵呵,早就没了。”
    “那只代表这八年没了。工作可以再找,朋友可以继续经营,父母可以常回家看看。至于梦想和信仰,其实它们一直都在。”
    胡薇猛地抬头,因为她被这番话所震惊了。
    眼前的女孩,明明干净地如水一般清明,可却能说出这种好似饱经沧桑,经历世事的话。
    一语点醒,她不由感叹。
    是啊,那八年已经过去了,她还去纠结有什么意义?
    事情已经发生了,既然改变不了,那就应该去过好现在和未来啊。
    见胡薇进入到了深思状态,宁浅这才把削的很丑的苹果递给她。
    “老天不开眼,剥夺了咱们生孩子的资格,可却没有剥夺咱们做母亲的资格啊。你自己先想清楚,你要孩子,到底是为了拴住男人,还是为了养儿防老,亦或者,其他原因。”
    “我……”胡薇说不出话了,她之所以选择怀孕、流产等等各种,当初都是为了锁住渣男。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和渣男又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把孩子当做工具。
    “我没资格生孩子,老天惩罚我是对的。”
    “这是我的名片,等你痊愈了,如果不嫌弃,可以来我这工作。”
    “好!”胡薇眼睛一亮,这一次,充满了希望。
    -
    宁浅离开胡薇病房的时候,心里很沉重。
    她把胡薇的那句话触动,一直耿耿于怀。
    “我没资格生孩子,老天惩罚我是对的。”
    所以,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害得老天要这么惩罚她?
    她努力地回想自己走过的26年,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不过,中间有一段消失的记忆。
    那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时,宁浅的病房外,靳明唐手捧着一束鲜花,却迟迟没有走进去。
    昨晚,他和穆昇以及姑姑一起出去找宁浅。
    在热闹的江畔,他一眼就在人群里找到了她。
    刚要让穆昇靠边停车,便看到她扶着栏杆,纵身一跃,跳进了江里。
    而这时,因为现场的混乱,有车子抢先停在了他们车子前面。
    一个身影从车上跳了下来,几乎是第一时间飞奔过去,跳入江里。
    接着,从后面的车里,也跳下几名男子。
    这时候穆昇才看清楚挡着他们的车子,是靳如深的。
    穆昇想也没想,也跟着追过去,跳下江救人。
    反倒是他,手推门把,停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立场去救人,大哥已经去了,那么多已经去了……
    姑姑跳下车,也冲进了人群。
    而他,坐在车里,拿出兜里的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即便烟呛进肺里,难受地咳嗽,可仍抵不过他此刻心里的难受。
    他像个旁观者,好似一切和他无关。
    看着江畔紧张的氛围,一群人把两个落水者救上来。
    终于,放心地笑了。
    他跳下了车,看着穆昇和姑姑焦急地上车,追着救护车而去。
    几分钟后,江畔又恢复到了一片宁静,情侣依旧散着自己的步,老太太们依旧跳着她们的广场舞。
    只有他,心情无法平复。
    都是他的错,如果一开始他没有设计让宁浅回到大哥身边,她就不会受这么多苦。
    他中途后悔,如果当时抢走宁浅的决心再坚定一些,也许现在他们已经逃到天涯海角,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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