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容辰在傅思滢的招手下,走到边角一处,疑惑问道:“长姐,有什么事吗?”
    “呃……”
    本来想了一肚子该怎么求弟弟的话,此时到了嘴边,却半句也吐露不出来。毕竟,是需要相当厚脸皮的事情,而且一个不小心,被人看到就有损名声了。
    傅思滢颇为尴尬:“那个……你早上吃过了吗?”
    “吃过了,每次都是吃过才来的,师父可不管我的饭食。”容辰有点小委屈。
    想到第一次来慕王府学习时,一大清早天不亮就起身,然后火急火燎、兴奋激动地赶来。结果,直接就被慕王爷命人带到野外跑马跑了一整天,最后又饿又累的,简直是被折磨得半死不活,当天回家的晚膳直接吃光三大碗饭,把爹娘都惊到。
    自那以后,傅容辰就晓得慕王府对他的无情,所以每天都是吃得饱饱的再来。
    傅思滢想了想:“你穿这身冷不冷?”
    “不冷,正合适!”
    她又想了想:“呃,最近练习辛苦不辛苦。”
    “不辛苦,我感觉自己的技艺与日俱增,非常好!”
    “呃……”她还有什么能和自己的弟弟含蓄客套的呢?
    看出傅思滢的苦思冥想,傅容辰眼珠子一转,贼兮兮问道:“长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我?”
    闻言,傅思滢嘿嘿一笑:“被你看出来了。是有一件事,不情之请,对你来说很有挑战!”
    “长姐你尽管说,我就喜欢去做有挑战的事!”
    “那好,是这样的……”
    她刚一张嘴,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咳:“咳。”
    “唔!”傅思滢赶紧闭嘴,装作什么事情也不知道的模样。
    傅容辰则迅速转身,冲来人方向立刻执手行礼:“拜见师父!”
    站在不远处的漠苍岚,目光淡淡扫傅容辰一眼后,视线落在躲在其身后的傅思滢身上。
    傅容辰见之,主动道:“承蒙长姐关怀几句,没注意师父到来,徒弟知错。”
    傅思滢唯有在心中暗暗碎骂。好他个漠苍岚,这才几日工夫就把容辰教导得这么乖巧,肯定是对容辰用了残酷的手段!
    她好后悔同意这门师父。
    漠苍岚说:“没事就过来,跟随兵卫开始今日的练习。”
    “是!”
    眼看容辰冲她点点头,转身走了,傅思滢眼巴巴望着容辰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好生无奈。
    碍于漠苍岚的存在,她再不敢对容辰提出想要拜托之事。
    漠苍岚教导了容辰几句,将人打发走后,冲傅思滢招手:“过来。”
    这熟悉的招狗姿势叫傅思滢鼻尖一皱,隐约看到自己是怎么招唤容辰的。脚步磨磨蹭蹭:“干嘛?”
    话音刚落,就见有一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漠苍岚的身后。
    孙丹行礼:“属下孙丹,拜见傅大小姐。”
    “啊,是孙丹呐,”见之,傅思滢立即眉开眼笑,“我差点忘记你。”
    “属下交接手中掌管事宜,花费了几日工夫,还望傅大小姐见谅。”
    “无妨无妨。”
    瞧着神情端正的孙丹,傅思滢想到什么,冲孙丹笑得更为灿烂。
    漠苍岚对孙丹严厉地说:“以后由你负责保护她的安全,如有意外,唯你是问。”
    “是!”孙丹非常严肃,如同接到什么天大的任务。
    傅思滢倒是不以为然:“不用紧张,你要跟随的人是我,他说的不算。”
    孙丹不敢言语,漠苍岚轻蔑地瞥傅思滢一眼,带着方止离开出府入宫。
    慕王因为在平城剿灭匪徒一事得到平城百姓上献的万民伞,声望在皇城乃至整个大昌反转大涨。皇上欲借此绝佳时机,推行一波新政,所以一向总是留在慕王府中处理朝务的漠苍岚,最近需要日日入宫与皇上商讨各项新政事宜,极为忙碌。
    他不在府中,傅思滢自然自在不少。
    “孙丹,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准确地来说,是想让你请你弟弟帮忙,你弟弟比较合适。”
    “大小姐尽管吩咐,有危险时属下舍命保护您的安全,没有危险时,属下便是普通侍女,随您安排。”
    一见孙丹如此好用,傅思滢满意得眉眼弯弯。
    于是,晴音就看见自家大小姐附耳对孙丹说了几句后,孙丹原本严肃正经的面容,“蹭”地僵掉,好一会儿才迟钝显出惊愕之色。
    “傅大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
    “呵呵,不做什么,”傅思滢表现得比谁都单纯善良,“就是想请你弟弟帮忙买个药而已,你看,哪怕是丢人,也是丢你弟弟的人,跟你没关系,对不对?”
    晴音:……又来这招。
    在傅思滢的威逼利诱下,孙丹硬着头皮应下此事。而且仅在短短的一个时辰之后,就成功将各种后庭欢的好药给带了回来!
    “啪”,一兜子的瓶瓶罐罐落在桌子上,孙丹难堪地说:“孙益不知大小姐您要哪种,于是每样都买回了一点。”
    看看一桌子的好药,再看看孙丹,傅思滢简直是目瞪口呆。
    果然,该做什么事,就得找对应的人才。这事要是交给晴音,三天都买不回来!
    她忍不住感慨:“太快了,总不会是你们清方门就有这药,孙益直接拿的吧?”
    她没注意,孙丹蓦然脸色一僵,有些别扭的解释:“清方门里怎么可能会有这些药,这些都是孙益亲自去买的。”
    “那可真是辛苦了!”
    傅思滢不知道自己无意的一句感慨其实猜中一半。这些药虽然不是清方门里有的,但是清方门所管的烟花之地有呀!
    孙益再老实,也没有厚脸皮亲自去买,只能做到厚脸皮吩咐下属去拿药。下属不知孙益是个什么想法,于是每样都拿一份,统统交上。
    面对一桌子的药,傅思滢像是大丰收一样,喜悦之色分明。
    吩咐孙丹去找王府管家安置住处后,将一桌子的瓶瓶罐罐统统往晴音面前一推。
    “这些你拿去。”
    晴音大骇:“奴婢要这些做什么!”
    “嗨呀,你怕什么,”傅思滢好笑,“你下次去药铺见清伊的时候,把这些药带上。”
    ……
    又到了约定的见面之日,晴音在再三争取下,终于不用拿走一兜,只用拿走几瓶好药去见清伊。
    走出慕王府时,被王府管家笑眯眯地拦下询问,晴音紧张得结结巴巴:“出、出府去转转,不做什么。”
    王府管家不过是见晴音要出府便随口问问,一见晴音如此慌神,倒是好奇了。
    “小丫头去哪里转转,你家大小姐知道吗?”
    “知道……”
    见晴音慌得明显,王府管家还特意命人去向傅思滢求证后,才放晴音离开。
    晴音在药铺见到清伊,像是甩掉烫手山芋一般,将几瓶好药急忙交给清伊,然后说了傅思滢的交待。
    一听傅大小姐的安排,清伊瞠目结舌:“小姐要我把这些药,每天都撒到宁瑞成的贴身衣物上?”
    晴音涨红脸:“嗯。”
    尽管清伊对傅大小姐为什么会如此吩咐感到无比好奇和羞耻,但和同样羞耻的晴音实在是无力讨论。在清伊告知了卫侯府这几日的情况后,二人匆匆分别。
    晴音回去后,羞愤交加:“大小姐,奴婢被慕王府的管家拦下的时候,想死的心都有了!一想到有可能会被人发现奴婢的袖子里藏着什么药,奴婢真的羞愤欲死!”
    傅思滢只能好言相劝:“别气别气,我这伤再有两日就能好,等咱们回家了,保准不会有人再盘问你的行踪去向。”
    “奴婢是在说这种丢人的事,而不是说被慕王府的人发现。”
    “哎呀,都一样都一样,”傅思滢只能诡辩安慰,“不被发现,就不会丢人。”
    这个时候,住在慕王府的坏处就体现出来了,不管做什么事都在慕王府的眼皮子底下,很是不便。
    傅思滢也很提心吊胆她所做的一切会不会被漠苍岚知道。若是被漠苍岚知晓……何止于丢人,简直就是惊天地泣鬼神!难以想象她在漠苍岚的眼中,会变成什么魑魅魍魉。
    回家,还是趁早回家的好。
    “对了,清伊有说什么吗?”
    “清伊说,卫兰灵已经说动卫侯夫人以整个卫侯府为亲近,主动向傅姓本家示好。”
    傅思滢一声轻哼:“真是好本事,能哄得卫侯夫人如此。如此一来,我那二婶婶还真有可能会同意给卫兰灵当靠山。”
    晴音不解:“卫侯府的名声已经那般破烂,傅二夫人又怎么肯和卫侯府同行一道?”
    “本来是不会,但只要卫侯府愿意往后以本家马首是瞻,借着卫兰灵的关系,本家也能装出不得不被卫侯府拖累的样子,小小帮衬卫侯府一点的。外人反倒是要夸本家有情有义,知道雪中送炭呢。不过……”
    傅思滢冷嗤:“七夕宫宴上,傅芳薇强出风头被我奚落掉,再加上本家强借咱们府的银子引太后和皇上震怒,本家自己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儿去了。本家和卫侯府扯在一起,足够称得上同流合污、狼狈为奸。”
    闻言,晴音很是气愤:“若真如此,本家也太过分,夫人上次还说傅二夫人登门送礼,没想到背地里就和卫侯府牵扯在一起。”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罢了,”见晴音忿忿不平,傅思滢挑眉,“我对本家,亦是如此。”
    就在傅思滢等待清伊那边能传来诸事顺利进展的消息之时,皇上颁诏连改数道国策,引得大昌上下震动。
    比如强行要求各部各府贬职一定数量的世家子弟、增加和提高出身平凡的官员地位和数量,以及可参与科举考试的要求进一步降低。
    再比如世家所拥有的田土封地被削减、农户奴仆数量被削减、各种规制被削减,一切都被削减。
    从来没有过的大震荡。
    不少人在堂堂素敏大长公主府都落了难时,就预料皇上和慕王爷要下狠手,此番验证,一半欢天喜地,一半叫苦不迭。
    欢天喜地自然是急着各自去寻求机遇去,而那些叫苦不迭的可就要生事了。
    漠苍岚重刑压下多少生事的不说,就连傅思滢都能察觉慕王府的守卫一日比一日森严。
    尤其是漠苍岚的住院,周围不知暗藏着多少暗卫防守,简直是密不透风。
    对此,傅思滢倍感不适,觉得自己整日生活在监视之下,心情实在压抑。
    而且鉴于芸芷即将入宫,她想和妹妹珍惜相处时日,于是便决定回家,不再于慕王府借住下去。
    秋夜微凉,伴随着夜虫的鸣叫等待漠苍岚归府。直至等到深更半夜,也没等到,傅思滢无奈,正打算去歇息,等明日清早再向他说时,突然,听到外院方向传来一片呼喝闹乱之声!
    立即,孙丹现身将好奇的傅思滢推去屋内:“您不要随意走动,很快就会无事。”
    傅思滢茫然不解:“什么事?”
    孙丹面色森然:“定然是刺客。”
    “刺客?”傅思滢惊,“刺客都敢来慕王府行刺吗?”
    对此,孙丹冷冷道:“狗急了也会跳墙。不过您放心,凭慕王府的守卫,刺客至多是轻功刚刚跃过府门,就会被打成死狗。”
    这个形容叫傅思滢生笑。笑容刚露出来,就察觉外院方向的呼喝闹乱果真已然平息,夜又恢复宁静。
    太快了。
    等了一会儿,确定再无动静,孙丹便说:“看来已经无事,您安歇吧。”
    傅思滢点头,正要转身回屋,便见从院外有明亮的灯火蔓入。
    是漠苍岚回来了!
    心中一跳,漠苍岚回府时遇到的刺客?
    她刚上前,还没说话,就发现在漠苍岚身后,方止一边捂住流血的手臂,一边速速请罪:“从主子您出宫到回府的一路上,总共遇到七回刺客,观身手来路,应该是四处来历。其中的三处来历是属下已知的,另外一处来历未有分毫提前知晓,是属下失职!”
    漠苍岚的面庞在灯火的明暗变化中,显得更为阴沉不可测:“不似皇城中的。”
    方止点头:“是,皇城中的各家势力已尽在掌控,应该是他处派来的刺客。”
    “真是放肆……”
    漠苍岚幽幽的话语刚刚开口,视线一顿,注意到不远处的傅思滢。
    被他充斥着冷酷和杀意的视线一惊,傅思滢皱巴着脸喃喃开口:“你、你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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