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进入大内行厂还要费一番周折,没想到竟然在大门口就遇到往外走的夜非白。
    “惊鸿公主。”夜非白开口唤道。
    楚惊鸿愣了愣,这夜非白是出来迎她的么?如果是的话,那他是怎么知道她这个时候过来的,能掐会算啊?
    似乎是看出了楚惊鸿脸上的疑惑,夜非白微微顿了顿继续开口道:“这么巧……”
    呃……
    楚惊鸿回过神来,原来是巧合。
    夜非白看向楚惊鸿身后继续说道:“云雨楼的负责人来了。”言外之意他是出来接云雨楼的这个负责人的,并不是来接楚惊鸿的。
    楚惊鸿没大在意,只是今日出来的匆忙没有带围帽也没有擦胭脂水粉,忽然间让她见外人她还忍不住有点紧张。
    夜非白敏锐的捕捉到了楚惊鸿脸上的局促,他缓缓朝着她走过来,在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递出一个白色锦帕给她,楚惊鸿下意识接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夜非白的意思。
    这是给她用来挡脸啊,这个人……还真是细心。
    楚惊鸿没有矫情,连忙将帕子系在脸上,只漏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你就是云雨楼的鸨母?”身后传来夜非白的询问声。
    随后便有人回答:“见过夜厂公,有劳夜厂公亲自相迎,小女不是云雨楼的鸨母,是云雨楼的管家云瑟瑟。”
    楚惊鸿闻声望去,就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少女穿了一身劲装,面料虽然不算名贵,但是却十分英气,看起来并不像烟花之地的姑娘,反而像个仗剑江湖的女侠。
    夜非白继续道:“哦,原来是花老板身边的人。”
    原来前来认尸的少女就是花弄影的婢女兼侍卫,瑟瑟姑娘。
    夜非白点点头:“随我来。”
    夜非白走在前面,经过楚惊鸿的时候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一起跟上来。
    楚惊鸿点点头,抬步跟了上去,在与瑟瑟并肩而行的时候,出于礼貌楚惊鸿想打个招呼,可是那叫做瑟瑟的姑娘目不斜视,仿佛根本没看见她一般。
    楚惊鸿抿了抿嘴,识相的没有开口自讨没趣。
    ……
    还是同样的大内行厂,还是同样的停尸房,不同的是这一次这个房间里只留了一具尸体,就是今天早上被发现死在云雨楼后门的小倌儿。
    “他叫什么名字?”云卿浅看到尸体之后,整个人仿佛就进入了工作状态,没有了八卦的心思,也没有了玩闹的态度。
    瑟瑟疑惑的看了看云卿浅,又看了看夜非白,很明显,她在询问这个多话的女人是什么人。
    夜非白想也没想的就回道:“这位是我们大内行厂的仵作,负责验尸,有什么话你尽可以与她明言。”
    “女仵作?”一直面无表情的瑟瑟这一刻也忍不住诧异了。
    楚惊鸿倒是对这个名头表示很满意,既可以隐藏身份,又可以名正言顺的验尸,这个夜非白,真是值得交的贴心好朋友呀!
    楚惊鸿看向一脸震惊的瑟瑟姑娘,开口道:“男人都能进青楼接客,女人怎么就不能当仵作?我看你也不像他的家人,不如让他的家人来吧。”
    这么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楚惊鸿不觉得从瑟瑟口中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瑟瑟微微顿了顿,片刻后开口道:“他没有家人。”
    似乎担心自己说的不够清楚,瑟瑟又补充道:“云雨楼里所有人,都没有家人,这是云雨楼招人的最低标准。”
    楚惊鸿有些意外了,没想到这一个青楼,竟然还开出了慈善机构的味道。
    楚惊鸿没有揪着这个不太重要的问题继续问下去,而是重复了之前的问题:“他叫什么名字。”
    瑟瑟开口道:“六郎,他自己曾言,家中排行第六,所以花名为六郎,至于他本名,没人知晓。”
    楚惊鸿熟稔的拿起一旁桌子上麂皮手套,带上之后掀开了蒙住尸体的白布,开始观察尸体。
    “他没有亲人,那可有什么关系好的恩客,或者同僚?”楚惊鸿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探查死者的眼底,口鼻,耳后,以及躯干表面。
    瑟瑟摇头道:“在云雨楼里,彼此都是竞争对手,不会有什么知心好友,至于恩客,也都往来如流水,没有什么常客。”
    说道这里瑟瑟故意开口道:“好男风的恩客,都喜欢一个新鲜,不会长留于一人。”
    夜非白微微蹙眉,瑟瑟这话说的怎么听都带着几分调戏,她在试探楚惊鸿的身份?
    若是普通姑娘家,怕是已经羞的要逃走了,可是反观楚惊鸿呢。
    她眼神专注的看着尸体,似乎根本没有听出瑟瑟语气中的故意试探。
    楚惊鸿确实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妥,别说好男风的客人,就算是正常恩客,去青楼不也都是图个新鲜么。
    “既然没有关系好的,那可有关系差的?”楚惊鸿已经大致看过了尸体,她没有当着瑟瑟的面验尸,而是把白布重新盖好。
    瑟瑟继续摇头道:“云雨楼有规矩,若是彼此内讧,两个人都要一同逐出去,放眼五国四城,被云雨楼驱逐的人,再也没有哪个楼子敢收,所以他们即便是真的关系差,也不会表现出来给旁人知晓。”
    得!啥线索也没有!
    楚惊鸿看向夜非白,夜非白会意,开口道:“瑟瑟姑娘请回吧,案件若有进展,会给你们送去消息。”
    瑟瑟点点头:“有劳夜厂公。”她只是来走个形式,并没有打算真的把这个案子的希望寄托在大内行厂。敢动他们云雨楼的人,他们云雨楼自然有办法找出凶手。
    ……
    瑟瑟离开后,夜非白按照上次楚惊鸿的习惯,让她先去沐浴更衣。
    洗完澡的楚惊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这都穿了你两身衣裳了,回头你告诉我多少银子,我给你送来。”
    夜非白双手背在身后,开口笑道:“你有银子?”语气竟然是他自己也意外的轻松。
    楚惊鸿愣了愣,片刻后小脸皱在一起,没什么好气的说道:“你这人,还真是知道哪疼往哪戳,北楚是穷啊!唉,我都无力反驳。”
    楚惊鸿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御龙渊的话“你求本王一次,本王抱你一次,本王救你一次,你抱本王一次。如何?”
    不知道抱一次能不能骗点银子来用用呢?啧……怎么感觉自己也像卖身的一样!入乡随俗了?
    想到这里,楚惊鸿抽了抽嘴角,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脸颊,入手触感竟然有些发烫。
    夜非白不知道楚惊鸿在想些什么,他心里倒是惦记着另外一件事。
    “惊鸿公主用膳了么?”
    “咕咕……咕噜咕噜……”楚惊鸿的肚子十分给面子的替她回答了这个答案。
    楚惊鸿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她真的饿了,早上吃了一碗馄饨之后,就睡的不省人事了,现在都已经过了酉时了,说是辘辘饥肠都不为过。
    夜非白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半边的面具,和他脸上那个款式基本相同,只是小了许多,遮住鼻子以上,露出了嘴和下巴。
    “带你去吃东西。”夜非白将面具交给楚惊鸿。
    楚惊鸿接过来带上,惊讶的发现这看起来像银质地的面具,竟然十分轻,带在脸上也丝毫没有闷热的感觉,几乎可以忽视它的存在,这是什么神奇的材质。
    这夜非白想的也太周到了些,不仅给她准备了面具,尺寸竟然也拿捏的这般准确,真是令人感动又惊喜。
    ……
    楚惊鸿没有拒绝夜非白的邀请,一来她确实饿了,二来关于这个案件她还有一些想法想和夜非白说。
    二人一路走到九珍楼,路上虽然有不少人被他们的绰约风姿吸引,奈何夜非白气场太强,没有人敢多看。
    他们来到九珍楼的三楼寻了一个安静雅致靠窗位置坐下。
    夜非白点了一桌子美味佳肴之后,开始和楚惊鸿谈起正事儿。
    “惊鸿公主……”
    夜非白话说道一半被楚惊鸿打断了:“唉,你也别那么客气了,我装扮成这样不就是不想被人看出来么,这样,你就直接叫我惊鸿吧。”
    夜非白勾了勾嘴角,浅笑一下开口道:“惊鸿。”
    楚惊鸿双手托腮看着夜非白,忍不住暗道一声:“带着面具笑的都这么帅,要是摘了面具谁受得住啊,只可惜……唉……”
    由于面具的遮挡,夜非白看不清楚楚惊鸿欣赏的眼神,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可这并不妨碍她从楚惊鸿的动作上看出,她在盯着他看。
    夜非白有些无奈,却没并没有往日里那般厌烦。
    夜非白继续道:“惊鸿,这个案子,你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说起正事,楚惊鸿立刻收敛了心神,连忙开口道:“对,我发现他们五个人,除了死因之外,还有一个共同点。”
    “是何共同点?”夜非白追问到。
    “他们五个人其实背景都很简单,人际关系也不复杂,就算是那叫做六郎的小倌儿,也没有交往甚密的人,所以无论是情杀、仇杀、还是谋财害命,都是有些说不通的。所以,他们最大的共同点,就是让人找不到杀人动机。”
    夜非白抿了抿嘴唇,找不到杀人动机,那案子要继续往哪个方向查?
    楚惊鸿没有卖关子,继续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若是我没推算错,这是一场无差别杀人案,凶手杀人,或许针对的并不是受害者,而是为了其他的什么。”
    “为了其他的什么?”
    楚惊鸿撇撇嘴,端起面前的汤碗,先试了试温度,觉得不烫口之后直接牛饮下去,咕嘟咕嘟的如同饮酒一般!
    放下汤碗之后,楚惊鸿满意抿了抿嘴,才继续说道:“这就不好说了,或许杀人犯心里变态,以杀人取乐。或许他杀了这些人只是为了制造城内的恐慌?又或者是他对血液有着某种疯狂的嗜爱。总之,无差别杀人案,是在所有案件中最为头痛的一种。我现在能给出的线索就这么多。”
    说到这里,楚惊鸿已经开始扒饭了,一口菜,一口肉,一口饭,把一张好看的小脸撑跟个小仓鼠似的。
    夜非白有些无奈于楚惊鸿这般吃相,可偏偏又觉得什么东西到她嘴里似乎都变得很香甜,让他这种不贪享口腹之欲的人,都忍不住咽了咽扣回。
    比她说的案件分析,他似乎对看她吃饭更加感兴趣。
    夜非白抿了抿嘴唇,摇了摇头,端起面前茶杯一饮而尽,收敛了自己奇怪的心思。
    楚惊鸿吃了大半碗饭之后,然后才继续道:“若是无从下手查询,那就只能从你们口中那个咒术上寻找答案了。毕竟会咒术的人也不多是吧?”楚惊鸿一脸求知若渴的看着夜非白,她真的十分感兴趣。
    夜非白刚想回答这个问题,他们二人的注意力就被邻座的谈话吸引了。
    “唉,你听说了么,已经死了第五个了!个个都是尸骨无存啊!”客人甲夸张的描述着案情。
    客人乙开口反驳道:“什么尸骨无存,只是没有血而已,今儿一早那个云雨楼的六郎,我亲眼瞧着的,啧啧啧……皮包骨了,据说是被人吸干了精血!”
    客人丙惊声道:“吸干了血?难不成城里来了妖怪!”
    客人乙继续道:“嘘,小点声,京城最近不太平,那吸血的妖怪,到处流窜,要我说咱们赶紧吃完赶紧回去吧。”
    客人甲摸了一把脸上的油渍,皱眉道:“合着听你这话中意思,晚上都不能出门儿了?我那老相好还等着爷去怜爱呢!”
    客人丙开口道:“最近还是消停点吧,这捉贼拿凶,朝廷是一把好手,可若真是妖……”
    三个人脸上蒙上一层隐藏不住的恐慌。
    片刻后,客人乙一仰头干了杯中酒,开口道:“也不是去不得,我今儿听说了,云雨楼死了一个小倌儿,今儿立了新规矩,所有姑娘小倌儿不得外出,所有恩客过了酉时必须留宿,坏不了你的春宵好梦!”
    “嘁!”客人甲一拍大腿,站起来道:“那还等什么,趁着现在街上人多。咱还不赶紧走着?!”
    “走着!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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