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全媳妇这会迎了上去,道:“三爷爷,您老来了就好,他们陶家村仗着人多势众,喊打杀的,都欺负到咱家门口来了,您老可不能不管啊!”
    李三爷上下一打量李全福媳妇,冷着脸训斥道:“不是我仗着辈分说你,倘若你平时不偷懒耍滑,脾性稍微软和些,家里的活多搭把手,你和福根媳妇哪会闹到如此地步?你这性子是时候改改了。”
    “三爷爷您说得对,我一定改。”李福全媳妇忙不迭的点头应承。
    榴花火冒三丈,这死老头明着是教训李福全媳妇,可话里却在向在场的人暗示雪花是肚量小,不满意干多了活才闹这么一出。
    她极力压制住怒气,上前去道:“这位爷爷,我不是李家村的人,也不知晓您的辈分,只管喊你爷爷,若是喊错了,您别怪罪。适才您说我姐姐受了委屈,应当先找族中长辈做主,而不是让娘家人来为自己撑腰。那么请问您老一声,我姐姐嫁来李家好几年了,她的日子过得怎样,你们李家村的人难道一无所知吗?你们可有人站出来为姐姐说过一句公道话?”
    李三爷一下给问住了,李家两个儿媳妇一个懒惰成性,乖张跋扈,一个手脚勤快,性情温顺,这事村里随便找个人问问,都能一清二楚。
    可乡下人家,谁家没有几件糟心事?各人自扫门前雪尚且扫不干净,谁吃饱了撑的去管别人的烂事?何况又是乡里乡亲的,走在村道上都能遇着,犯不上去得罪人,最多就是凑堆倒闲话时,编排几句而已。
    榴花见李三爷不说话了,环视着来瞧热闹的李家村人,继续道:“不是我护短专拣姐姐的好处来说,这里我只管问问各位叔伯婶子大哥大嫂,我大姐嫁来李家村后,她可和你们哪个红过脸,拌过嘴?只要说出一回,今儿就算我们娘家人来错了。”
    李家村人相互看一眼,无人出声,算是默认了雪花的好脾性。
    榴花又接着道:“大姐和我说了,吃苦受累她不怕,可见不得自己的孩子不受家里人待见,虽是两个闺女,可也是李家的血脉,凭什么大嫂子仗着生的儿子,就任意欺负生闺女的小婶子?这又是哪处的规矩?莫说大姐没个错处,就是真有个什么不是了,自有夫君说,婆婆教,婆婆夫君管不好,还有生身爹娘呢,怎么轮也轮不到他家这大嫂子来伸手!一家人过日子,妯娌吵架拌嘴是免不了,可若是只要拌了嘴,大嫂子就把怀有身孕的小婶子往死里打,姐姐度量大不追究,我这个亲妹子却是气不过。”
    终于又回到主题上来了,李家人本也是心虚,又见李三爷老半天没吭声,全都缩了脖子。
    李三爷听完榴花的话,神色并未有什么变化,只冷着脸问李福根:“福根,你是雪花的男人,说话容易让人信服,你来说福全媳妇打没打你媳妇。”
    “我......”李福根抬头看了眼雪花,又把头低下去了。他若是说没打,雪花肯定会怨他,可要是说打了,大哥大嫂也会怪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李三爷没再多问,转而向李福全媳妇冷道:“两妯娌相处,有话说话,别没事儿就动手,何况小婶子还怀着身孕。我们李家村是有理说理的地方,你若是真对福根媳妇动了手,就当着人娘家人的面赔个不是,李家村的水可不养那不懂规矩的人。倘若没打,咱们李家村也不是任由人欺负的,不会看着不管。”
    这是铁了心的要护短了!
    榴花冷眼看着李三爷,眼里是浓浓的鄙夷。
    有李三爷撑腰,李福全媳妇还怕什么!趾高气扬地说起先是两人的孩子吵架,雪花出来骂侄子,她气不过,就和雪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气上了头,忘记雪花是怀胎妇人,就伸手推了一把。雪花没站稳倒了地,腹中的胎儿就没了,命中注定生不下来儿子。
    隔壁妇人见此情形,又马上蹦出来骂李福全媳妇心如蛇蝎的毒妇,害死自个的侄子,当心遭天谴。
    李福全媳妇不甘示弱,叉腰和隔壁妇人对骂,污言秽语,难听至极。
    就在围观群众欲捂住耳朵,不想再听那二人的“满口锦绣”时,在一旁瞧了半天热闹的天师走出来向周围施了个礼,道:“二位女居士且莫吵闹,要想得知那两个孩子究竟是不是被人所害,待本天师做个法便知真相。”
    平民百姓对僧道之人最为敬服,一听天师要做法断案,视线一下全集中在了一起。
    天师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淡定自若地向所有人解释道:“未出母胎的婴儿若是被人蓄意谋害,断其降生之路,怨气会比一般小产的婴儿重得多,婴灵会想方设法报复害他的人。这位女居士说她没打那两个孩子的娘亲,那么只需将婴灵唤出来,就可真相大白。”
    李福全媳妇原以为这事会不了了之,不想天师又跳出来横插一杠子,并且说要将婴灵唤出来对证,这不是存心跟她作对么!如果天师真将婴灵招了出来,那自己就死定了。
    然而大伙可没心思管她,都想亲眼见一见天师如何招灵,问题是魂灵只在夜晚才会出现,青天白日的,如何招灵?
    天师似乎猜到了大伙的心思,招手唤了徒弟过来,从其身上的布袋里取出两张白纸,用手撕成俩个小人的形状,道:“魂灵可现身,也可附身,一会我做法将婴灵附在这两个纸人上,倘若那两个孩子真是命该如此,那么便不会找害他们的人复仇,如若不是,则会向仇人索命。”
    大伙听见天师这样说,顿时全来了兴致,催促天师快做法。
    天师整整身上的道袍道冠,来到先前准备好的法坛之前,准备做法招灵。
    李福全媳妇腿脚一软,险些站不住。
    李福全见了,赶快伸手抓住她的胳臂,用力拉到自己身边。
    围观群众的注意力全放在天师身上,并无人看见这对夫妻的小动作。
    难道世上真有婴灵?
    榴花见天师在众目之下坦然招灵,生怕天师招出来后灭了他们,想着一会该怎样去阻止。
    天师将两个白纸小人摆在法案上,舞着桃木剑念出几句咒语,随后用桃木剑挑着一道天师符在蜡烛上点燃,待符燃尽,天师掐出一个手印,大喊一声”附“,桌上的白纸小人马上就立了起来!
    院内的人见此情景,纷纷往后退去。
    天师举着桃木剑,剑尖直指白纸小人,道:“大家不要怕,这两个婴灵还太弱小,眼下午时将近,阳气兴盛,他们无法伤害人。倘若再过上些时日,婴灵怨气加深,法力也会大增,那时我就无法降伏了。”
    李家诸人听见天师的话,脸霎时比白纸小人还要白上两分。
    法案上的白纸小人转头向四周张望,就像是活人在寻找什么一般。
    突然,那两个白纸小人发怒似的张牙舞爪了起来,跟着跳下法案,向李福全两口子的位置冲了过去。
    “鬼呀!”李福全媳妇吓得尖叫一声,身子终于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李福全扶住媳妇的身子,也是一脸惧色。
    “定。”天师信手掐个法诀,两个白纸小人即刻就立在那里不动了。
    此时不用再说什么,真相即以大白。
    “完了,全完了。”李婆子哭出了声。
    李老头沉着脸不发声,因就算辩解再多也无济于事,只会让人朝他吐更多的口水。
    “让那毒妇给两个孩子偿命,不能就这样饶过她。”
    “对,不能饶了她,让她下跪给那两个孩子磕头认罪。”
    “对,快让那毒妇跪下磕头。”
    陶家村的汉子们群情激愤,高喊着让李福全媳妇向两个婴灵磕头谢罪。
    李福全媳妇在男人怀里听见喊声,羞愤难当,成功的晕了过去。
    榴花面向李三爷,冷声问道:“这位爷爷,您老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客客气气的措辞,可凭谁也能听出来言语间充满了厌恶。
    李三爷没作声,因为无话可说,护短没护成,反倒赔进去了自个的名声。
    “三爷,你千万要帮帮我们啊!”李婆子想象起自家院子只剩残砖断瓦的场景,哭丧着脸上前来哀求李三爷。
    李三爷看了眼李婆子,面无表情地道:“家里来了这么多客人,就赶快好酒好菜的准备起来招待就是,我家里还有事,就不帮忙陪客了。”
    李婆子听见李三爷这样说,眼前一黑,身子也摇摇晃晃地往下倒去。
    李三爷没管李婆子,阴沉着脸转身往外走去。
    “娘。”李福根搀住李婆子,然后怒瞪着雪花吼道:“看你做的好事,孩子没了就没了,以后再生就是,现在把家里头闹成这样,你高兴了?”
    雪花垂下眼没搭腔,心中一片冰凉。
    榴花冲过来挡在雪花身前,怒骂道:“我大姐嫁给你这样的窝囊废,是前世欠了你什么?你们李家人欺负她的时候,你做什么去了?你要是有个男人样,我姐也不至于让娘家人来讨说法?有能耐冲大姐吼,你怎么不去把你大嫂打一顿,给自己的孩子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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