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和三个弱质女子在岩层上开凿矿井,进度缓慢,有时一天也挖不了一米深。
    四人早出晚归,天天累得精疲力尽,手上也起了血泡。
    雪花在家带孩子做饭,晌午的饭菜做好,把两个闺女托给陶氏照看,然后将饭菜送到山上去。
    陶氏也不多打听榴花等人在山里做什么,尽心尽力照管两个小女娃。
    皇天不负有心人!
    才挖了几天,陶家人就挖到了真正的煤层,并且品质还非常不错。
    榴花欣喜若狂,煤炭埋藏得这样浅,完全可以用剥离法露天开采,那样成本更低,矿工的生命安全也有保障。
    为进一步确定矿层面积,经过一番勘察,她以开始挖的矿井为中心,在自家那几座山的区域内设定了几个探矿点。
    陶家人天天进山,日子一长就引起了村里人的注意,一些人以给油茶树打枝为借口进山,跑去榴花等人干活的地方来窥探。
    好在榴花早有预料,之前挖掘出来的那口矿井回填了,来打探消息的人只看见陶家人在地上挖,却不知在挖什么。
    问起,陶家几人就说是想瞧瞧下面的土质,还能不能种东西。
    这个说头无法打消村人的疑惑,有人看见地上有闪着黄光的石头,便悄悄拣起来揣进了兜里。
    回去拿给人看,都认为闪黄光的东西是金子,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村的人都知道山上有金子了,陶有贵一家天天上山,就是去挖金子的。
    村人哪能经得起金子的诱惑,男女老少纷纷抗着榔头铁镐涌上山去了。
    起初,榴花并未意识到这个问题,直到上山的人越来越多,她才察觉有些不对劲。一问,才知村人误认为自家是在山上挖金子,不由哭笑不得。
    她倒不担心地底有煤的秘密被发现,自己是机缘巧合加前世的知识才知道这里是矿区,村人对此一窍不通,东一榔头西一铁镐的挖,是如何也挖不到煤层的,否则每年上山砍树种树的人那么多,还不早挖出来了!
    但她自己也不能继续挖了,天天往山上跑的人多,再挖下去,秘密就守不住了。
    勘测工程被迫终止,陶家人又开始忙田地间的活。
    五月里榴花满十四了,曹氏想着前阵大家都辛苦,而今已得知油茶山底下埋着那么多的宝贝,往后家里也不缺钱了,便准备整治一桌酒菜给榴花庆生,顺便把陶氏喊过来一起热闹热闹,毕竟这阵子没少麻烦她。
    这天一大早,曹氏就让陶有贵去镇上去采买,等他回来,就和雪花杏花姐妹俩忙起了榴花的生辰宴。
    榴花是小寿星,曹氏没给她安排活,只负责带大妹二妹玩儿。
    雪花剖鱼,杏花杀鸡,曹氏剁肉,各司其责,场面跟过年一样。
    就在各人忙的热火时,张婆子带着张家安来了。
    定过亲的两家人时常走动乃是必要的,张家安手上拎着一篮时令鲜果。
    张婆子进院,看见陶家人是鸡又是鱼的,笑着打趣道:“哟,你们这是知道我今儿要来,特意准备好酒好菜招待我的?”
    杏花灶房门前那在拔鸡毛,听见说话声,忙把鸡放下,起身招呼,“大娘,家安你们来啦!”
    雪花和榴花也上前来喊“亲家大娘”,“家安兄弟(哥)”。
    长婆子跟张家安一一应着。
    大妹二妹看见张家安手上提着几包糕点和一篮鲜果,跑过来喊“张叔叔”,然后眼巴巴望着篮里。
    “是亲家和家安来啦!快请进屋里去坐。”曹氏在灶房里听见动静走了出来。
    陶有贵在里屋歇息,这时也出来相迎。
    一阵寒暄过后,众人一齐进屋入坐。
    张家安看大妹二妹眼睛盯着篮里的鲜果不舍得走开,便让杏花拿去洗了给她们吃。
    “二妹,你在这里吧,我去洗。”雪花抢过篮子,朝杏花挤了挤眼,示意她留下陪未来婆婆和相公说话。
    杏花领会,脸色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雪花提着篮子出去了,张婆子问曹氏道:“亲家,你们家里今儿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
    “亲家你来了,可不就是天大的喜事嘛!”曹氏笑着说完,又看了眼榴花道:“今儿是三丫头的生辰,我这弄些好菜来热闹热闹。”
    “哟,是榴花的生辰呀,可我们来什么礼都没准备呢!”张婆子面带歉意,在身上摸了摸,想看看有什么能拿出来当礼物的,最后将手腕上的银镯子褪下来塞到榴花手上,“丫头,大娘不知是你生辰,这个镯子算大娘给你的生辰礼,你莫嫌弃。”
    张婆子的镯子样式是上年纪人戴的,可沉甸甸的分量十足,榴花哪好意思收张婆子这么重的礼,死命推辞。
    曹氏也在一旁帮腔,“亲家,她一个小孩生辰哪需要送什么礼,你来就是她的福分了。再说这镯子是你戴过的,上边沾着你的福气,她年纪小压不住的。”
    榴花连连点头说“就是就是”。
    张家安笑道:“娘,你的镯子样式太旧,不适合榴花妹妹戴。赶明儿我去镇上,看有没有样式好的,买一对来补送给榴花妹妹吧!”
    ”这样啊,那行,你记得要挑好的买!”张婆子遂不再坚持把自己的镯子给榴花,拉着杏花问她近排好不好。
    未来婆婆关心自己,杏花又感动又害羞,点头应了。
    那边,张家安也和陶有贵说起话来。
    稍后,雪花端了洗干净的鲜果进来,大伙一边品尝果子一边闲谈。
    陶氏约莫是在隔壁听见了张婆子的声音,也过来这边了。
    张婆子是个直爽性子,人越多越高兴,向大伙说起了一桩前几日张家庄发生的事。
    近排张家庄有人在传张家安和杏花的闲言碎语,说张家以为找了个命好的儿媳妇,却不知女方家今年才种的五十亩油茶山全被雨水冲没了,估计一文钱的嫁妆都拿不出来。
    又说杏花是个被休的女子,没人要才嫁给克妻的张家安,两人算是一对绝配。
    话越传越难听,张婆子气愤不过,追根溯源,才知话最先是从“海棠娘子”嘴里传出来的。
    张婆子原就看海棠娘子不顺眼,两人早些年还有不浅的过节。
    张老头年轻时也是个体面的后生,又有一门来钱的手艺,在庄里的小媳妇眼里,比自家男人要强得多,海棠娘子便是其中之一。
    那会张老头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海棠娘子性情又爽快,两人碰了面说话那叫一个火爆。
    张婆子生怕张老头受勾搭,当众甩了海棠娘子一耳光。
    海棠娘子不是个省油的主,哪肯吃这个亏,和张婆子大打出手。
    自那以后,二人是水火不容,到上了年纪才好些。
    如今,海棠娘子又暗里兴风作浪,张婆子岂能容她,当即就去找海棠娘子算账了。
    张婆子来到海棠娘子门前,叉腰叫骂:“呸,你个没脸没羞的老浪蹄,年轻时到处勾搭汉子,一把年纪了守寡还不老实,到处说人是非,也难怪生出的闺女成那样,上梁熏的焦黑,下梁更是又臭又歪,一窝子狗屎烂臭的玩意。”
    有了年纪的海棠娘子还是海棠娘子,怕事不惹事,仍保留了当年的风范。
    听到张婆子在外边骂她,开门出来就回骂:“我勾搭汉子那是汉子稀罕我,哪像你,长得一副驴脸,男人看了就倒胃口,没本事拴住自个男人的心,还有脸出来叫唤。”
    张婆子的脸是长了些,可也没到像驴脸的地步,冷眼愁着海棠娘子,嘲道:“那镇上的烂菜叶子好多人抢着去拣,知道为什么不?因为贱呀!你就是个不要钱的贱皮子,汉子当然稀罕。”
    一句话堵得海棠娘子哑了火,气憋在胸膛里。
    周围的人家听见对骂声,都跑过来瞧热闹。
    张婆子有些得意,乘胜追击:“你这个黑心肺的老婆娘,我儿子娶什么样的媳妇轮得到你来多嘴?人家里是没了五十亩油茶山,可还有一百多亩呢!我张家是打儿媳妇嫁妆主意的人家吗?说我的家安克妻,也不瞧瞧自个是什么德性,黄土到腰了把男人克死,嫁出去的闺女年纪轻轻就克死婆家一屋子。你说说,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前来围观的人叫好声一片,都说张婆子的嘴厉害,把张老头那么有本事的人都管得服服帖帖。
    海棠娘子黑着脸站了会,进去“哐当”把门关上了。
    张婆子得胜而归,回去一咂摸,觉得事出有因,应该跟陶家说一声,加上也该去陶家走动走动了,就喊张家安把自家果树结的果子摘一些带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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