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七月份,学校开始放暑假,凌羽的妈妈王珍女士,觉得他儿子最近不对劲。
    往常早上不起,晚上不睡,偷偷打游戏。如今倒是埋头在书桌上,进屋一看,竟然在写暑假作业。
    出门的时候,竟然说和同学约好了去书店,是五台山的文殊菩萨显灵了?
    但不管是因为什么?总归学习就是好事。她也不再诧异,安心去上班。
    凌羽和江楚茵约在了书店,以给他挑辅导书为由。自那天晚上和她说过几句话之后,凌羽就想和江楚茵做朋友,这种冲动很莫名其妙,说不清缘由。
    他觉得江楚茵不像外表看起来一样无趣,她就像一颗成熟的无花果,表皮平平无奇,但剥开之后却很香甜。
    而且她对每一本的教辅书优缺点,都说得头头是道,凌羽问:“你是都做过吗?”
    “差不多吧。”她答。
    “那你平时没有别的兴趣爱好,只喜欢做题?”那还怎么和她找共同语言呀。
    “不是呀,我喜欢捏黏土,拼模型,还有唱歌……”她抬头瞥了一眼凌羽,嘴角微微勾起,有些被别人认同的喜悦。
    “咱们化学不是学了皂化反应么,我准备下一步就做手工皂了,做好了可以送给你。”
    “好。”凌羽尴尬笑笑,暗叹果然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共同的兴趣爱好。
    开学之后,要根据上学期的考试成绩划分座位,主要是为了让成绩好的和成绩不理想的同学分在同一个组里,好相互帮助。
    分座位比较麻烦,流程是定好组长,然后其余人去选,班主任会把时间定在周日的下午,那时不用占用上课时间。
    那天自上午,凌羽就开始走神,他同桌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诧异地搡搡他,“你总盯着咱班第一名干什么?”
    “她叫江楚茵,又不是叫第一名。”被他戳破之后,凌羽面上微微泛红,有些窘迫。
    “那她不是第一名?还是第一名不是她?”同桌回怼道。
    “你看她干什么?都看一上午了,癞蛤蟆的脖子也没你伸得那么直。”
    “你管我。”凌羽嘴硬道,但片刻之后犹犹豫豫地问:“江楚茵她们组是不是有很多人选呀,轮到我的时候是不是就没名额了?”
    不怨他担忧,凌羽回回稳坐班里倒十的宝座,很有可能轮到他就人满了。
    “你要去她们组?她们组的常驻选手,可都是些闷葫芦,你想说话都没人陪你,你去她们组干嘛呀,难道……?”
    直觉同桌会做些不正经的推测,他像是被人戳穿了似的,解释说:“你别误会,我只是……”
    “你要去她们组学习?!你怎么了?”
    “我学习还不行了?你以为谁都像你。”凌羽暗暗松口气,随后又有些失落。
    终于捱到下午放学,分座位的时候到了,江楚茵从她位置上出来,走到凌羽桌边问:“你要来我们组吗?我可以选你当副组长。”
    凌羽可谓是心花怒放,但是面上还要平静地说:“别人选副组长不都要成绩好的吗?你选我不是吃亏吗?”
    “这怎么能叫吃亏呢?我觉得你来了,组里的气氛会活跃很多的,我们都不太爱说话,需要有人带带。”
    “他也不怎么爱说话,要不你选我,我给你活跃气氛。”同桌这时横插一脚说。
    “你滚一边去,人家邀请的是我。”凌羽推开同桌的脸,“好,我去你们组。”
    所以在江楚茵在黑板上写下凌羽的名字时,教室里有些诧异,刘老师打圆场说:“相信林洲同学,以后的成绩一定会有很大的提升的。”
    就此凌羽和江楚茵当上了同桌,准确地来说是同桌之一,她左手边还有一位女同学。
    那时候他早起都有了动力,晚自习拖堂,他也不再抱怨,每天上学很开心。
    但不是出于主观努力的上进,总有散架的时候,一开始上课,凌羽还努力振作精神跟着老师的思路,但过了不久,他就原形毕露,上课睡完下课还睡。
    江楚茵总会把自己的笔记先借给他抄,别的同学要等他抄完才能借,后来直接找他要江楚茵的笔记。
    预习课讨论的时候,她总先问凌羽:“你有什么不会的吗?”
    他觉得那是一种偏爱,江楚茵肯定对他有意思,但他在犹豫,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江楚茵。
    所以只是把这种隐秘的小心思搁在心里,时不时就拿出来问问自己。直到他看到他斜前方的两个人,上课牵手,那男生还把手放在女生的大腿上。
    大半个学期过去,他才发觉班里有好几对偷偷谈恋爱的情侣,他们会在课间说悄悄话,体育课腻在一起,甚至有人在树林里接吻。
    这大大超出了凌羽的认知,他以为班里的同学都是纯洁的同窗友谊,自己每天思考他喜不喜欢江楚茵已经是不务正业了,没想到别人连肢体接触都比他早一步。
    这他如何能落后呢?
    他偷偷地瞄了几眼江楚茵的手,又细又长,牵起来肯定软软的凉凉的,正好解了他莫名其妙的燥热。
    但他不知道怎么才能牵到江楚茵的手,普通男女同学不会这样亲密的,得再进一步才行。
    犹豫着,窗外的树叶变黄变脆,被风卷着打转,后来又被一场场雪压住,渐渐粉碎腐化。时间缓缓流逝,从不等人,青春也是。
    高二下学期学校就开始补课,学生们在初十返校,下晚自习前,凌羽把自己在寒假构思了许久的情书,塞进了江楚茵的书包。
    他等待着江楚茵的答复,以至于一晚上没睡着,但第二天,江楚茵像没事人一样,半字没提回应他的事。
    “你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他问。
    “什么话?你想借我的寒假作业?”她从书包里抽出几本练习册递给他说,“给你。”
    凌羽瞟了一眼,里面没有他的信,这证明江楚茵看过了,但她为什么不回应自己?
    是不喜欢他吗?那她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而且就算不喜欢也要告诉他,不回应算什么?她这就是在施加冷暴力,真是看错她了。
    直到元宵节放假,班里聚餐的时候,凌羽还在生闷气,第一次给别人写情书就受挫,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g市在元宵节的时候,总会燃放许多烟花,吃过饭之后,班里的同学聚在公园河堤上,看着盛大的烟火晚会。
    江楚茵在书上读过太多,把青春捧到天上去的诗歌,虽然她后来明白,青春并不是人生当中最美好最从容的阶段,甚至它迷茫彷徨,面目模糊。
    但那时的躯体年轻,心无旁骛,以至于冲动都会被赋予不凡的意义。
    刚开学那天晚上她收到了一封未署名,但是写得很真挚的信,她很感动,原来自己周围还有这样一个人默默关注着自己。同时她也受到了触动,就算不在对的时候,她也可以把自己的好感表露给凌羽。
    绚烂的烟花将天空染的五彩缤纷,江楚茵也被这气氛渲染得心猿意马,她默默走近凌羽,低声问:“你要和我上一个城市的大学吗?”
    正此时,攀上天空的一线亮光,忽然炸开,那是晚会的重点,震耳的声音和上前推搡的人群,把江楚茵从凌羽身边挤开,把那一句鼓足勇气的话,揉碎在寒风里。
    凌羽没看到江楚茵,也没听见她说的话。
    第二天又到了分座位的时候,江楚茵问他:“你还愿意待在我们组吗?”
    因为心里有气,凌羽说话的语气格外不客气,“不要,我要去别的组,你们组真没意思,每一个人都没意思。”
    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但他过盛的自尊心不允许他道歉,只是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好吧。”江楚茵转身选了自己的另一个同桌,看来凌羽不喜欢她,对他的好感还是搁在心里吧。
    他那时以为,自己的排名还是上升了一些的,不至于轮不到他选,江楚茵组就满了。
    但他还是小看了班里同学的上进心,每个人都想问江楚茵的学习方法,做题技巧,没过几个人,名额就够了,他只好选了别人。
    时间到了叁月份,江楚茵的姥爷得了急病,要到A市治疗。妈妈要去照顾姥爷,而爸爸的工作单位又不在g市,她没有人看顾,父母怕她自己一个人在家不安全,就把她转到一所寄宿学校里,等到放假去姑姑家暂住。因为姥爷的病,江楚茵转学后便更加用功学习,立志要做一名医生。
    离别来得猝不及防,他们甚至没来得及说几句道别的话,便从此断了联系。
    绯色的记忆随着分离渐渐隐藏,好似被深埋忘记,但为什么江楚茵总能出现在他梦里?
    凌羽不知道江楚茵有没有想过他,大抵是没想过,不然也不会认不出他来。可他呢,复读一年,考上a市的大学,去找她的时候,发现她和别的男人手拉手。好像他的存在已经全然被抹去,当然,或许也没什么存在感。
    …………
    虽然已经立春,但北方的寒风还是像刀子一般,喝多了的江楚茵把脸缩在围巾里,有些困倦,不过片刻她就头一歪,靠在了凌羽肩上。
    凌羽紧紧牵着她,伸出左手,摸了摸江楚茵的头发,她现在看起来毛茸茸的,像只睡着的小兽。
    如果当年他能放下那些所谓的自尊,再多问几句,是不是现在的结果就不一样了?或许他不再是介入别人感情的第叁者,而是取代了周繁的地位,每天操心江楚茵身边是不是又有人黏上来了?
    居心叵测的,甩都甩不掉的,像他一样。
    但人生总不会一帆风顺的,遇上命运的飓风,兜兜转转还是要她身边靠岸,他会不后悔的,永远都不。
    感觉有写剧情尴尬癌,回忆到这里就结束了,下章就炖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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