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着外套,郁龄走到木屋的廊前,朝山谷里看去。
    此时虽然已是深夜,但世界并不是漆黑一片,山谷的上空中悬挂着一弯上弦月,朦胧的月光洒在山谷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木屋前的花圃和不远处的湖面泛起的波纹。
    世界很安静,这种安静比之昨晚进山时的动静,让人心头有些发毛。
    郁龄摸着手腕上的渡厄铃,深吸了口气,走下台阶。
    她穿过花圃,来到湖边,在湖边的草丛上找了找,找到一个兔子窝,那里窝了一只肥兔子。
    郁龄蹲在兔子窝前,伸手去戳了下肥兔子的尾巴,叫了一声:“阿肥。”
    肥兔子就是白天时被她吓得摔进湖里的那只兔子,以前在乌莫村里也是见过的,还和它一起吃过地莓呢。上次她回乌莫村,金刚鹦鹉和她一起进山认山里的动物时,也有这只肥兔子阿肥。
    金刚鹦鹉说过,这只肥兔子其实是一只胆大包天的兔子精,胆子并不小。也是因为这胆子不小,以前还曾想喝她的血,后来可能被奚辞或者其他的妖恐吓过,所以今天在这里突然看到她时,才会被她吓得摔进湖里。
    阿肥一双红兔子眼看着她,趴在湖边的草丛间不说话。
    郁龄也没期望一只没成精的兔子说话,对它道:“我知道你听懂我的话,告诉我,奚展王在哪里。如果你不说……”
    阿肥抬头看她,短尾巴动了下,不说又怎么样?
    它可是一只威武不能屈的兔子精,和东北的那只永远长不大的老白兔精可是不一样的,格调比她高多了。
    “那我明天就告诉奚展王,我想吃红烧兔肉。”郁龄非常和气地说,“反正我也是吃肉的。”
    阿肥:gt__lt…这人类雌性真可怕!果然人类最凶残了,它再也不敢觊觎她的血肉了。
    迫于人类凶残的威胁,阿肥只好从草窝里出来,朝前蹦去。
    郁龄拉了拉身上的外套,跟在兔子身后。
    周围传来一阵沙沙声,朦胧的月光下,只见草丛摇晃着,她也看不清楚有什么,想到白天时的那群动物,默念着它们是妖,这是奚辞的地盘,不会随便跑出来咬人的,便不再关注。
    跟着兔子的脚步,郁龄绕过湖,来到占据了整个山谷半个面积的树林前。
    树林里阴森森的,月光无法浸进树林,不过来到这里后,那甜腻的香味更浓了。
    阿肥来到这里后,说什么都不肯进去了。
    郁龄蹲下身拉了下它的兔耳朵,“奚展王在里面,确定?”
    阿肥朝她亮了亮自己的爪子,龇了下自己的兔牙,一副凶狠的样子,仿佛她如果再不相信兔爷它就要动粗了。
    郁龄一巴掌拍过去。
    阿肥赶紧收起爪子,一双兔子眼无辜地看着她,心里飙泪。
    果然人类雌性真是太凶残了!
    郁龄也不为难它,深吸了口气,拿着手电筒进了树林。
    树林里的树非常高大,给人一种生长了几百年的感觉,周围到处都是杂草,并不好走。郁龄也不知道怎么走,她只能循着那甜腻的花香一路走过去,走着走着,郁龄突然想起了三月份时,因为外婆生病她回到乌莫村的第一个晚上所做的梦。
    此时那梦突然变得非常清晰,就像放映机一样清楚地涌上脑海。
    梦里,夜凉如水,她走在一处茂密的密林之中,周围都是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月光从树稍筛落下来,星星点点地跳落到树下的杂草上。
    她踩着腿肚高的杂草一路前行。
    和此时此刻的情形如此的吻合。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记得在梦里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却一直不肯停,仿佛冥冥中有什么指引着她前进,就算累得不行,依然莫名地坚持着。
    而此刻,空气中那无处不在的甜腻的花香,就像一道信息,引导着她前进。
    不知走了多久,和梦里一样,她开始感觉到很累,从树稍洒下来的月光越发的朦胧,眼睛因为汗水不小心浸进去而有些难受,汗一滴一滴地沿着脸颊滑落,滑入衣襟中。
    再坚持一下!
    她这样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等会儿就会像梦里一样,整个天地间会豁然开朗,到时候她会看到一片碧翠流云般的浓绿……
    伸手拂开面前挡路的藤条杂草,突然之前,眼前不再是一片遮挡了月光的昏暗树林,而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绿色汪洋。
    天上的月亮依然是不够饱满的缺月,月光却比刚才要明亮许多,仿佛受到了什么指引一样,明亮的月色可以让她看清楚前方那一片绿色的汪洋,从远处倾颓而下,爬满了整个世界,绿得如梦似幻。
    那浓绿之中,点缀着紫色的花,那花非常美丽,如同紫水晶一般点缀的碧翠色的枝叶间,看起来有点儿不像真实的,在月光中泛着莹莹的光泽。此时空气中的味道更浓郁了,甜腻的花香,扑鼻而来,又多了些许清甜的味道,闻到后反而有点儿醒神。
    梦中的画面清晰地展现在面前,郁龄忍不住倒抽了口气。
    她看着面前这一片无处不在的绿色汪洋,忍不住转头四顾,发现周围的树都隔着一段距离,使得这一片地带的月色最好,连着那无边无际的翠绿汪洋也有些不真实。
    她明明是来找奚辞的,怎么最后却莫名其妙地想起那个梦,然后将梦里的情况和现实结合在一起了?等会儿不会是像梦里那样,这些绿色的植物变成一个囚笼将她密密实实地围起来,然后有一根蜿蜒的黑影兜头袭来……
    郁龄目光深沉地看着这一片地方,正要慢慢地退回去时,突然腰间一紧,身体腾空而起。
    郁龄:“……”
    要不要尖叫?还是别叫了,在这大晚上的,叫起来挺不只难听还扰人清梦……
    她纠结了下,身体已经从这头被卷到那头,然后被甩到了一个冰冷的怀里。
    “郁龄……”
    箍住她腰的怪物用冰冷的东西缠着她,用一种柔得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叫她的名字。
    这时,一只手从她的脖子摸上她的脸,将她的脸板过来,然后她对上一双艳到极致的紫眸,那双眸子里闪烁着冰冷的色泽。
    她愣了下,“奚辞?”
    此时脸上爬满了紫色妖纹的妖声音虽然柔和,却藏不住天性里的冷漠,“你来这里做什么?”
    郁龄没吭声,此时她的身体变得非常僵硬,特别是靠着身后冰冷的身躯,让她冷得都忍不住打哆嗦。
    此刻的一幕,再次和小时候的恶梦重叠在一起。
    漫天的绿色汪洋,碧翠的色泽,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的藤蔓,以及躺在藤蔓上的妖……
    他等会儿不会要吸她的血吧?
    感觉到她的僵硬,他依然紧紧搂住她的腰,将脸埋进她的脖颈间,隔着脆弱白晳的皮肤,深深地吸着皮肤下的血管中的味道,鲜美甜密,蛊惑着所有的妖魔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
    他伸出冰冷的舌尖舔了一口,忍不住又舔一口。
    她的鸡皮疙瘩都被这种冰冷得像蛇一样的舔舐弄出来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好像在品尝着美味一样舔了会儿,才将她转过身,与他面对面。
    看清楚月光下他的模样时,她就算神经再坚韧,也吓得往后一仰差点摔倒,接着身后蹿出两根藤蔓网住了她,又被他伸手捞回怀里。
    郁龄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觉得世界观可能又要重新组装一下,不然面前这些怎么解释?
    她甚至有种那托着奚辞的藤蔓其实是他一样,就算不是他,也是受他控制的。
    他低头看她,唇色就像刚吸了血的恶妖一样地鲜艳,勾起一个不怎么温柔的笑,说道:“三更半夜不睡觉,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实在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这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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