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去?”时瀞尘眉头微皱。难道她忘了,自己只能坐轮椅?
    “让纸人去。”时音音从小包里掏出几个纸人,分别变成古大师和保镖的样子,然后掏出手机,示意时瀞尘配合她拍照片。
    “最好让封印显得有点变化,又不至于彻底破坏。”
    时瀞尘推着轮椅,到小楼的地下室门口。
    里面漆黑无光,随着时瀞尘抬手,中央的阴影散去一些,露出一座祭坛,表面镂刻着许多阵纹,隐隐可见干涸的血痕。
    “让它看起来像坏了一点点。”时音音对准祭坛,准备拍照。
    黑雾汇聚起来,分出几缕溢散在阵纹外,就像漏气了一样。
    时音音拍下几张照片,看向被黑雾彻底笼罩的地方。
    不知道祭坛之外的地方是什么样子,那些黑雾仿佛在遮掩着什么。仅仅在门口,时音音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寒气从门缝中溢出来,小楼愈发阴冷,等她拍完照,时瀞尘又将门关死。
    “注意安全,这次不成功也没事,以后还有机会。”他声音沉冷,看不出多少迫切。
    即使时昌盛就在门外不远处,时瀞尘仍然神色如常,瞳色漆黑,像深不见底的渊海,无法揣测他心中的想法。
    “我知道了。”时音音将手机交给纸片人“古大师”。“古大师”状态维持不了太久,最多二十分钟,如果一切顺利,应该能把时昌盛骗进来。
    “把他留在这里没问题吗?”时音音看了那具黑色骷髅一眼。
    “先放着。”时瀞尘的傀线无法穿透古大师的骨头,二者之间存在形式不同,他没有强求,任由古大师留在小楼之中。
    他重新回别墅,站在窗口,从二楼向下看。
    时音音驭使的纸人版“古大师”以及保镖已经去找时昌盛了。
    “大师,封印怎么样?”时昌盛见“古大师”出来,并没有下车,在车里问。
    “封印有点变化,要重新再封一次。”古大师神色凝重,把拍摄的照片给时昌盛看。
    “大师,需要什么您说。”时昌盛一一看过照片,又低头,正午的阳光下,古大师和几个保镖都有影子。
    “和上次祭阵的材料一样。”古大师开口。
    时昌盛看着大门敞开的别墅,终于想起了他那个双腿残疾的女儿,平时没多少存在感,这几天倒是叛逆起来。
    “那丫头在里面吗?”他问。
    古大师顿时笑了,点头:“大小姐确实在,不过还在闹脾气。”
    “带她去地下室。”时昌盛瞬间做了决定,比多年前将时瀞尘养在老宅更果决。
    那时损失一个恶鬼转世、天煞孤星的儿子,现在只损失一个残疾且毫无价值的女儿。
    “只要大师修好封印,我一定会备份厚礼。”
    “修好封印不难,和以前一样。只不过您这个病,可能和封印有关。”古大师神色沉凝。
    “还治得好吗?”时昌盛骤然紧张起来。
    “治是治得好,就是有些麻烦。”古大师语气沉稳,莫名令人信服。
    “之前没察觉,现在我才发现您身体里有股隐藏极深的邪气,压制了你的阳气,这才是怪病的根由。”
    古大师叹了口气,问:“来老宅后,是不是觉得有些冷?”
    “确实有些冷,总感觉被什么东西盯上了。”时昌盛忍不住点头,无意间看向老宅二楼的窗户,窗帘被风吹动,好像立着一个人,等他凝神细看,那里分明什么都没有。
    他甚至想不起来,那里是时瀞尘的房间。
    “正是因为潜藏在你身体中的邪气被老宅引动,才让你的病根显露出来,这邪气与老宅一本同源,只有祭坛才能镇压。”
    “那要怎么才能祛除?”时昌盛担忧道。
    古大师沉吟几秒,思索道:“等我封印的时候,将这道邪气逼出来,一起封在祭坛里,就能恢复了。”
    “那就劳烦大师了。”
    听说能恢复,时昌盛当即舒了口气。
    “正午阳气最盛,那些邪祟都不敢出来作乱,宜早不宜迟,就现在吧。”古大师一脸正气。
    “好,那就按照大师的安排来。”
    即使前面是龙潭虎穴,为了恢复,时昌盛也敢闯一闯。
    “走吧,我怕错过时辰,下午不如现在好。”古大师迫不及待想斩妖除魔。
    “走,都做好准备,警醒些。”时昌盛示意保镖跟他一起进去。
    “古大师”与时昌盛并肩而行,身后那几个保镖步子很轻。
    同时操控这几个纸人对时音音来说有些吃力,保镖只是打酱油的,维持人形就好。
    古大师却要说话,还要有神态变化,要不是她魂力远超常人,根本支撑不了这种消耗。
    时昌盛一心只想祛除邪气,又对古大师的能力过分信任,就那么一步垮进了老宅的大门。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时瀞尘留学那天,本该上飞机的时瀞尘被悄无声息送到了这里。
    等他醒来,似乎一点也不震惊,那双眼睛有种诡异的洞察力。时瀞尘从小就是个怪物,不哭不闹,时昌盛一直有些害怕,不敢接触他。
    那些关于时瀞尘的记忆,重新涌入脑海。
    明明是他的儿子,却对父母没有一丝一毫孺慕之情,只有嘲讽、憎恶、鄙夷,漆黑的眼睛像恶鬼一样怨毒,天生就应该来祭坛镇压邪祟!
    “这次应该能永绝后患了……”古大师笑道,身形飘忽,竟像没有重量的影子。
    “等等,我忘拿了个东西……”时昌盛转头欲退,身后的古大师及众多保镖却齐齐撞来!
    时昌盛踉跄两步,汗毛直竖。
    “砰——”
    身后那扇大门轰然关上。
    古大师和那几个保镖扭头,一齐看向时昌盛,变回真实的模样。
    惨白阴森的脸上,是一张用血勾勒出的笑脸。弧度都一模一样,一看就是量产。眼睛僵硬扭曲,头扭成奇怪的角度,全都盯着时昌盛,诡异到了极致。
    时昌盛骤然后撤,然而别墅一片漆黑,连门都找不到了。
    随他进来的保镖扑通倒地,消失无踪,就连“古大师”变化的那几个纸人也不见了。
    无边无际的黑雾蔓延,阴冷寒气如附骨之疽,侵袭而来。
    时昌盛暂且还能忍受,周身散发着白光,有效地将那些黑雾阻隔在外。
    他胸口佩戴的玉佩是从安全局高价购买的装备,可以抵挡一些鬼怪。
    时昌盛掏出枪,往身后转去,砰砰两枪,试图把门打开。即使看不见,他觉得门应该就在身后。
    疾速飞出的子弹以诡异的弧度转回,从他两膝间穿过,溅出血花,以及一些森白骨渣。
    “啊——”
    时昌盛惨叫一声,站立不稳,双膝跪地。
    他听见轮椅移动的声音,下意识向前看去。
    黑雾之中,轮椅被人缓缓推来,暂时还看不清面目,只能看见削瘦的身形和漆黑的裙摆。
    第246章 音音的移动城堡   它已经是个成熟的老宅……
    眼前人似乎与多年前的一道身影重合, 就像那人活了过来。
    “裴昭,你是自杀的——”
    “是你自己要死的,不能怪我!”
    时昌盛下意识后退,但双腿被打断, 一时竟无法移动, 只能往后爬, 像条扭曲的虫子。
    时音音骤然明白别墅的电梯是为谁而建。
    裴昭,时瀞尘的母亲。她的一切早已被抹去,除了英年早逝之外, 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黑雾之中忽然响起一声低笑,没有丝毫快意,只有冷嘲,甚至还有些厌倦。
    他一直以复仇为目标,当时昌盛真正跪在这里的时候, 其实也不过如此。
    小时候他还会憎恨,现在竟没有什么情绪, 心中一片空洞, 像荒芜的原野。
    时昌盛莫名觉得那声音耳熟,令他想起时瀞尘。即使这些年他刻意不接触这个儿子, 心中却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他忘不了时瀞尘的声音, 也忘不了这个人,并非出于怀念。只是逃避、忌惮、厌恶,不愿看到一丝一毫与时瀞尘有关的事物。
    但时瀞尘早就已经死了,祭阵的人血肉魂魄都会被阵法吞噬, 什么也不剩。
    时昌盛仰头,终于看清轮椅上并不是裴昭,而是他那个叛逆不孝的女儿。
    她脸色苍白, 显得那双漆黑的眼睛、身后披散的长发颜色更加深沉,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整个人死气沉沉,一点都不像同龄人,时昌盛甚至分不清她是人是鬼。
    轮椅越来越近,站在轮椅后的年轻男人终于清晰起来。五官立体而深刻,更像他的母亲,天然给人一种高傲又冷淡的感觉。
    而此刻时瀞尘居高临下看来,眼神异常平静,反而让时昌盛本能升起一种极深的恐惧。
    他打了个寒战,被洞穿的膝盖都不觉得多痛,只觉得寒意自心脏中蔓延而出,几乎将他冻僵。
    “以后就留在这里吧。”时瀞尘神色平静,毫无大仇得报的喜悦。
    “你……”时昌盛盯着时瀞尘,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时瀞尘懒得搭理,眼神都没落在他身上。
    当年让他坠入地狱的人跪在眼前,像只随手就能碾死的虫子,没什么值得开心的。
    虽然时昌盛身体周围仍然笼罩着一层白光,在时瀞尘眼里,不过是抬手就能破除的小把戏罢了。
    “我妈妈是怎么死的?”时音音问。
    “她生的是什么病?”
    时昌盛听到时音音说话,眼中升起几分忌惮。就像他不知道时瀞尘是死是活一样,他同样不知道时音音是人是鬼。
    不过他终究几分本事,很快就装成一副哀痛万分、缅怀爱妻的样子,眉宇间笼罩着愁意:“她身体一直不太好,我陪她去了许多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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