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四十许,仇教导等人抵达非法小赌场。
    大致看了眼现场环境,仇教导轻轻点头,也不晓得他看出什么名堂没有。
    随后,他缓缓走向齐宏宇和石羡玉,轻声问道:“怎么样?”
    “我们对比了下笔录,都能对上,些许细节方面的差异可以认为是记忆偏差,毕竟熬了一通宵,即使因为赌博一直很亢奋,大脑实际上也非常疲劳了,状态不会太好。”齐宏宇说道,然后将结果大概和他说了。
    “也就是说能确定就是这帮人看了魏霞坤的指头,但究竟是谁将冰糖和氰化钾交给她,以这样方式投毒的,还不确定?”仇教导问道。
    见齐宏宇颔首,他又问:“有没有提前串供的可能?”
    此时石羡玉回答道:“有,但极小极小,逻辑上不太能站得住脚。”
    顿了顿,他又纳闷的问:“所以,仇教导,该做的工作我们都完成了,你干嘛非要带人来跑一趟?”
    “现场还需要勘察勘察,并提取证据。”仇教导解释说:“另外,这几个人也得押回去……这样,你们继续调查,争取找到魏霞坤早上与嫌疑人见面的地方,其他工作我来处理。”
    听了这解释,齐宏宇眉头反倒拧了起来:“这咋个查?光靠追溯手机信号的手段进行定位误差挺大,根本没法做到太细致。
    而且小豪也说了,她在九点之前一直没离开这里,而且期间也没接听或拨打过任何电话,说明要么她有两部手机,要么许传勇等人在撒谎。”
    石羡玉作补充:“刚说了,他们串供的可能性很小,所有人同时撒谎的可能性就更低了。基本能确定,她还有一张卡,专门用作非法活动时联系的通信工具。”
    “以此为基础,她出门时还没带自己的手机。”齐宏宇继续说:“加上附近监控不算密集,这么大范围内要找到她在哪里和嫌疑人见面……太难了。”
    仇教导沉默两秒,又问:“附近的监控都调了吗?”
    “小赵、小冉和刘哥王哥去调了。”石羡玉说:“他们四个分成两组,会把附近所有安防监控和便利店、超市等地方的监控视频都调取出来。至于交通探头,还需要办点手续,晚点再说吧。”
    齐宏宇又接着说:“但你过来时也发现了,这地方比较偏僻,刚也说过监控不多,盲区面积大得很,我觉得魏霞坤应该也不会走太远,所以……希望不大。”
    “查不查得到是一回事,查不查是另一回事。”仇教导摇头:“不管怎么说,该干的事儿还是得先干了。嗯,我带了两位图侦的兄弟来,这工作交给他们吧。”
    “行。”齐宏宇见他都这么说了,自然再没什么意见,只问:“那我们接下来干点啥子?”
    “休息吧。”仇教导说:“忙活一天了,你俩先收队休息,有精力的话整合整合线索,今晚就不开会了,明早开会时给大家指个现目前相对具体的方向就好。”
    “要得。”石羡玉立马道,接着侧目看向齐宏宇:“我打算回家一趟,小凃刚怀上,需要多关心关心……你呢?去我家休息还是回支队?”
    齐宏宇没立刻回答,他先拿出手机看了两眼时间,才说:“你自己走吧,我去趟花店,再看看够不够时间买个蛋糕。”
    “嗯?”
    “明天是七月二十四号。”
    “然后呢?”石羡玉有些懵逼,这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齐宏宇声音低沉了几分:“她生日,我估计腾不出空了,提前去看看她吧,这会儿她还没睡。”
    “谁?”
    “句谷儿。”
    过了三四秒,石羡玉才忽然想起,这是那位女英雄的名儿。
    恍惚一阵,他才抿抿唇说:“带我一块去看看吧?”
    齐宏宇侧目看向他,随后轻轻点头。
    一旁的仇教导不再吭声,只侧目看着他俩离开。
    ……
    此刻说早不早说晚不晚,订蛋糕肯定来不及了,只能买现成的。
    石羡玉等齐宏宇提着蛋糕上车,才满脸嫌弃的问:“咋会想到买元祖家的蛋糕?他们家甜到齁,我这么爱甜食都受不了。”
    “她就喜欢这家的冰淇淋蛋糕。”齐宏宇简单解释道。
    “行吧,她喜欢最重要。”石羡玉说着,起车往目的地开去。
    他已经基本适应了不靠左手拇指搓方向盘的法子,而且还算灵活。当然这不值得提倡,行车安全最重要。
    句谷儿家并不近,八点半他们才到目的地。
    石羡玉下车,看着眼前的农家小院,即周围相对偏僻的环境,有些意外,忍不住问:“她就住这儿?平时出行什么的也太不方便了吧?”
    “你觉得平时她出行吗?”齐宏宇斜他一眼,随后道:“出事以后,她就喜欢安静,这里挺好的,没事儿听听虫鸣鸟叫,来兴趣了敲敲架子鼓,也不必担心扰民什么的。”
    “呃,我的错。”石羡玉立刻说:“我‘何不食肉糜’了。”
    “得了,没必要那么敏感。”齐宏宇摇摇头,当先往前走,到门口处停下摸钥匙开门。
    石羡玉惊了:“你还有这的钥匙?”
    齐宏宇忍不住露出微笑:“这么多年下来,也不是一点进展都没有的,我们俩现在是很要好的朋友了。”
    笑着笑着,他又不由闭上眼,轻叹一声:“可惜她始终走不出阴影,一直以为我是在怜悯她,始终不肯真正接受我。”
    石羡玉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他重新睁开眼,再次挤出微笑:“等会儿不要太严肃,轻松点,尽量多些笑容。虽然她看不见,但她似乎能感受到我们的情绪。”
    “明白。”瞧他小心翼翼的模样,石羡玉立刻点头。
    真难得见齐宏宇这样的姿态。
    句谷儿的听力极好,齐宏宇刚推开门,就听见她问:“宏宇哥,是你来了吗?”
    石羡玉侧目看向声音传来之处,微微皱眉。
    就见句谷儿站在二楼,穿着一身红裙,面带微笑。她这会儿戴着义肢,正倚靠在栏杆上,红裙飘飘,看着还颇有仙气。
    就是完全毁容的脸,严重破坏了美感。而且她嗓音也不好听,如破风箱一般,可能那次爆炸把嗓子也给伤了。
    句谷儿的“感知”果然是非常敏感的,她很快侧目似在聆听些什么,然后忽然问:“宏宇哥,你还带了客人来?”
    石羡玉惊了,自己一动不动,她怎么晓得的?
    “我们队长,关系挺好。”齐宏宇立刻说:“他说想来看看我女朋友,我就带他来啦。”
    “我什么时候答应当你女朋友了?”句谷儿轻笑声,随后拿起身边的导盲杖,转身打算往下走。
    齐宏宇赶紧把东西交给石羡玉,立马跑了上去,搀扶着她下楼,引她到小院子的石椅上坐下。
    “宏宇哥,拜托你帮我开下灯。”她对齐宏宇说道,接着又侧目对着石羡玉说:“抱歉,因为不需要,所以我基本不开灯。”
    石羡玉又惊了,她竟然还知道自己站在这儿,看的方向一点不差。
    她虽然残疾,但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身怀绝技了。
    惊讶之余他着急忙慌的说没事儿,显得有些拘束的样子,反倒不如句谷儿落落大方。
    此时灯亮,石羡玉趁机打量了下句谷儿的义肢。
    这义肢应当是定制的,看起来还不错。只是手臂义肢和腿脚完全是两个概念,腿脚的主要作用在于支撑,而手要做许多精细活,所以上肢残疾者佩戴义肢所能提高的生活质量其实很有限。
    石羡玉观察一会儿后,大概确定她的义肢有抓、拿的功能,其它的就不确定了。
    也不知道究竟是靠什么操纵的,有点神奇的感觉。
    此时齐宏宇去而复返,坐在她边上,将石桌上的蛋糕轻轻推向句谷儿,又从石羡玉手中接过鲜花,递给句谷儿,微笑道:“谷儿,生日快乐。”
    “谢谢宏宇哥。”句谷儿笑的很狰狞。
    接过花,她又好奇的问:“你又要忙案子啦?”
    她早已掌握了规律——每月十四,及逢年过节,齐宏宇都会送一捧花,再带点小礼品。
    而如果是生日,小礼品则会换成她最喜欢的冰淇淋蛋糕。如果哪次提前送东西来,就意味着齐宏宇又要忙了,担心当天腾不出空;如果直接没来,则说明是紧急任务,打了他猝不及防。
    “没事,一桩寻常的案子,没什么危险,很快就能解决。”
    “噢?”
    齐宏宇骗她说:“诈骗案。你知道的,这帮人虽然造成的破坏极大,影响非常恶劣,但本身还算安全,抓捕时非常配合。”
    “撒谎。”句谷儿轻轻一笑:“你每次来都撒谎。”
    她貌似开朗的模样,做起来已非常熟练。
    “咳咳咳,”齐宏宇干咳两声,又帮句谷儿把花儿放在一边,同时打开蛋糕说:“还是先吃蛋糕吧,天气热,等会化了。”
    说完,他小心的把包装上的干冰倒在一旁,将蛋糕取出来。
    “我来吧。”石羡玉站起身:“师兄你好好陪陪嫂子。”
    他能看出来,其实句谷儿对齐宏宇也很有好感,只是迈不过那道坎。嫂子这个称呼,应当还是能让她高兴高兴的。
    虽然站在朋友的角度,石羡玉并不希望齐宏宇当真和句谷儿在一起,但当着句谷儿面,还是哄她开心最要紧。
    然而句谷儿却轻叹了一声,摇头说:“队长,莫开玩笑,我和宏宇哥只是朋友,别真把他的话当真了。”
    石羡玉一时半会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只好侧目看向齐宏宇。
    齐宏宇笑容不变,只是看起来有点儿僵。
    似乎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了,敏感的句谷儿立刻转移话题:“队长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呀。”
    “我年纪和师兄差不多。”石羡玉也挤出微笑:“另外,别队长队长的叫了,生分。我叫石羡玉,你喊我羡玉或者咸鱼都可以。说起来,你可能还是我师姐呢。”
    “哎?你也是重医的?”
    “曾经是。”
    “考的法医吧?法医能当上队长真不容易……中队长?”
    “大队长。”齐宏宇说道:“另外他不是法医。”
    “噢?”
    石羡玉解释说:“我大学是在重医学的外语。”
    句谷儿张了张嘴。
    医科大学的外语生其实不算少,但总让人觉得这个选择有点……
    而且学外语的跑来当警察,还当上了大队长?
    石羡玉又继续说:“我也觉得专业选坑了,当年想努力换专业,结果没成功,只好考研,考中了西政,然后又考了选调生,最后经过一系列蛮复杂的事情后,来了警队。嗯,之所以能当上队长,主要是走了后门。”
    句谷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此时蛋糕已经分好,石羡玉立刻递给句谷儿一份:“师姐,趁热……咳咳咳,趁着还没化赶紧吃吧。”
    “谢谢。”句谷儿抬起义肢。
    齐宏宇立马瞪了石羡玉一眼,让人用义肢吃蛋糕,不是为难人家吗?
    于是他立刻接过纸碟,说:“谷儿,我喂你,啊~”
    句谷儿也没客气,乖乖张嘴,然后夸了句好吃。
    齐宏宇又回过头说:“剩下的也吃不完,石队,麻烦你帮忙放冰箱去,就在你左手边第二个房间里头。”
    “好。”石羡玉赶紧起身照做。
    见他离开,齐宏宇又问:“你妈妈去哪了?怎么还没回来?”
    “她说想重新帮我订个架子鼓,出门找人去了,九点左右回来。”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看起来还蛮温馨。
    不一会,石羡玉去而复返,坐在石桌另一边,也捧着蛋糕吃。三两口啃完后,他一抹嘴,忽然插话:“师姐,听师兄说你架子鼓打的很好?”
    “莫要听他乱讲。”句文茜脸上从头到尾带着笑。
    顿了顿,她猜到了石羡玉的意思,便说:“我打给你们俩听听?”
    “好啊好啊,”齐宏宇立刻说:“我也有一阵没听到了。来师姐,我带你进去,哎,小心脚下有石头,慢点慢点……”
    看着他们二人走远,石羡玉站起身,脸上笑容缓缓消失,心情略显沉重。
    此时句谷儿却忽然顿足回头:“石队,你不来吗?”
    “来了!”石羡玉赶紧又挤出笑,快步跟上。
    如果真如齐宏宇所说,他真慢慢爱上了这个女孩的话,还是祝福他们吧。
    嗯,得想个办法帮他真正打动这姑娘才行。
    石羡玉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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