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拎着行灯站在一旁,等许长安系好了斗篷,才接着道:“夫人派人来看了好几次,说让您一回府就到她院子里去。”
    正掀开帘子弯腰上马车的许长安顿住了。
    “又来了。”许长安内心哀嚎一声。
    古代么,总归是和21世纪不同的。明明还未到十八岁能成家立业的年纪,家里已经忙着打听有哪些芳名远扬的千金了。
    等算好八字,更是一场惨不忍睹的,对着画卷乱点鸳鸯的戏。
    许长安前不久才经历了一场,好不容易消停几天,这第二场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
    “看来你今晚是没法和我去赏花灯了。”旁边将二人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个全程的安子晏,骑着马慢悠悠地踱了过来,“那真是太可惜了。”
    “不过赏花的确是不如赏美人来得快活。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你,先行一步了?”
    说完,安子晏用力一夹马腹,神清骨俊的大宛良驹便如同一支离线的箭,飞快地蹿了出去。
    “哈哈哈哈……”
    隔了好远,许长安还能听见他幸灾乐祸的笑声。
    “公子……”楚玉欲言又止地望着许长安。
    许长安低头看了眼这个才十五岁大的书童,见他乌黑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忧,忍不住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把,“回府吧。”
    “哎!”到底是孩子脾性,一听回府便把方才的忧虑丢开了。楚玉爬上马车,乖巧地在许长安身旁坐好。
    一开始许长安让他坐的时候,他总是小心翼翼地只敢挨个椅子边坐下,像个惴惴不安的小动物似的,一有什么动静就立马弹起来。后来相处久了,才敢放心大胆地坐踏实了。
    “灯笼给我。”
    马车轱辘轱辘地动了起来,许长安担心牡丹碰到磕到,从楚玉手里接过了行灯。
    略有些沉甸甸的行灯捧在手里,许长安微不可觉地松了口气,整个人这才完全放松下来。
    “总算把你接出来了。”透过行灯顶端的小孔,许长安轻若无声道。
    大概是受上辈子的职业影响,许长安无意间见到这株快枯萎的青龙卧墨池,就打定了主意要把它带出来。
    皇宫里的名贵花卉不计其数,得不到最好照顾的青龙卧墨池,很可能只有一个枯死的结局。
    而上辈子身为花店老板的许长安,不敢说经手的花卉多少多少,但最起码让一株牡丹恢复生机不在话下。
    为此,他先是找大嫂的哥哥——当朝禁军统领,明里暗里地探听了禁卫巡军的换值情况,又借着容易迷路的名号,死缠烂打地要亲兄长绘了份吉庆门到长生殿的路线图,最后自己动手做了盏行灯。
    虽然过程并不十分顺利,好在有惊无险。
    车轮轱辘辘碾过青石街道,牡丹花中的名贵品种——青龙卧墨池,随着缓缓行驶的马车,从皇宫最机要隐秘的地方,来到了大司马的府邸。
    许长安原想先把青龙卧墨池送回自己的院子,奈何他娘怕他临阵脱逃,特地遣了贴身伺候的大丫头等在门口,只待他一从马车上下来,就立马揪到面前。
    望着满脸为难,眼巴巴瞅着自己的明月,许长安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感觉今天叹气的次数实在太多,估摸着已经用完了明年的份。
    “楚玉,你把行灯送到我房里,没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碰。”
    楚玉先是脆生生地应了,过了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折了回来,期期艾艾地问:“如果道宣公子要动呢?”
    提到那个许道宣混世魔王,许长安就头疼。此人乃是许长安他爹的胞弟,许长安他二叔的儿子,简言之,就是许长安的堂哥。
    这个堂哥跟许长安前后脚出生,从小就体现出了不务正业的本事,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整日里就想着红袖添香,佳人煮酒,比许长安这个正儿八经的晚来子还像晚来子。
    这位“晚来子”堂哥有个不入流的嗜好,就是特别喜欢去许长安的房里摸东西。他倒也不是要,就是单纯地摸一摸。乍然一听,好似问题不大,可是但凡他摸过的东西,不到一日必坏。
    什么蟠桃纹的砚台,海狸兽毛的狼毫,月牙居的玉石挂件……
    想到自己从小到大被摸坏的那些东西,许长安低下头,嫣红的薄唇微微一弯:“那你就跟他说,碰了我的行灯,我就拿他偿命。”
    闻言,楚玉深深地打了哆嗦,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了公子杀人的场景……
    楚玉咽了口唾沫,把手里的行灯改拎为捧,好似捧着座观音菩萨似的,神色肃穆地走了。
    等楚玉走了,许长安也跟着明月去了他娘的房里。
    对着一幅幅画卷,许长安头昏眼花,对他娘的话基本上左耳进右耳出,听了大半个时辰,最后实在熬不住,直接扑在罗汉床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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