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象中的星界不知被柔化了多少倍,然而只是再现这样一个小小的赝品,镜中世界便破灭了。
    是无法承受还是已经耗尽了能量?方才栩栩如生的森林在一瞬间单薄如画卷。画中人支离破碎,一切皮相色相分崩离析,化作构成幻想世界的本质。
    因果线。
    自然之心记录了森精灵与大德鲁伊离开前的场景,当年橡木老人见证了射向天空的魔箭,尽管那时候稚嫩的橡树守卫者对所见所闻并不理解。以这认识与记忆为支点,各式各样的信息还原了这个幻境。而当这一箭击碎苍空,空间碎片落在埃瑞安的各个角落,它们将“联系”也扩散到远方,因果彼此缠绕。塔砂的视线得以顺着无形之线扩张再扩张,在世界破碎的瞬间,席卷埃瑞安。
    无数生灵看着天空,一些迷惑不解,以手指天,一些似乎早已知情,握着拳皱着眉,仿佛屏息以待。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在这么想的时候,塔砂看到了。
    如果世界得了病,那会是什么模样?
    埃瑞安的东方,一些土地寸草不生,与魔导炮轰击过的地方有点儿相似,看上去却更加让人恶心。魔导炮的肆虐如果是烙铁烫过皮肤,眼前的景象就是疾病导致的溃烂,铁锈色液体从泥土中渗透出来,几乎要汇聚成河。别处与这些区域接壤的地方,蓝色天空的边缘泛着古怪的白色,并不是因为烟尘或雾霾,倒像泡久了的尸骸。而在这些被污染的区域上空,天色完全发生了病变。
    谁能想到,主物质位面能看见紫色的天空?
    不是美丽的彩霞,而是快要糜烂的冻疮。暴雨裹挟着闪电突然来又突然去,硕大的冰雹一阵阵砸落下来,仿佛这片令人作呕的酱紫色天幕快要坍塌。这里土地流脓,江洋生疮,还没有死去的生灵正变得暴躁和好斗。红眼睛的鹿撕咬着同族的尸体,干瘦的熊啃噬着长满利齿的怪鱼,熊身上满是秃斑,没有皮毛的地方,正露出光洁的红色外皮。
    /东大陆爆发了各式各样的灾难,有人声称是恶魔的诅咒,有人赌咒发誓绝对是背弃神明的恶果。在传言里,他们说天空龟裂,冰雹与闪电不要钱地落下;他们说东边的海域沸腾如岩浆,海面上的红色不知是岩浆还是人鱼们的鲜血;他们说枯萎遍布大地,死亡如蛇遍地游走……/
    梅薇斯曾讲述过外祖父母与母亲听到的传闻,事实和传闻一样糟糕,深知比传闻更加糟糕。
    塔砂一眼看出了灾难中熟悉的迹象。
    在另一个地方,原住民诞生在紫黑色的土壤中,在双眼睁开前已经学会了自相残杀,这厮杀遍布它们的一生,从天空到地底、从冰窟到熔岩全是战场。在那里,地龙时时翻身,血河倒悬,星辰坠地;在那里,天空中三日高挂,紫色天幕无比瑰丽。
    埃瑞安的东大陆并没有迎来世界末日,它只是变得与深渊有些相似罢了。
    因果线编织的网络中,塔砂听到各式各样的声音。
    “如果不切掉烂疮,整个躯体都会被污染,那时候就来不及了。”不知名的法师说,“舍弃是必须的。”
    “除了那些自然之子,还有谁能做到?”不知名的英雄吼道,“你以为我不希望帮上忙吗?我怎么可能愿意坐在这里空等,眼睁睁看着我的妻子、我孩子的母亲远行?!如果出什么意外了呢?你也说过……”
    “我并不看好。”红色巨龙说,“未免太过自信,他们以为自己是巨龙吗?”
    “别担心,吾爱,我可是从天地之战中活下来的战士啊。”梅薇斯的外祖父说,“我会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然后我会回来,给你们讲一个精彩的故事。”
    “我们曾与人类并肩作战数百年,曾牺牲了近半的族人,遗失了四分之一的陆地,只为将深渊的造物从地面上赶出去。它们会毁灭地上一切美好之物,摧毁生灵之体,吞噬亡者之魂。”橡木老人说。
    “这主意不错,相当聪明。”维克多说。
    塔砂的视觉与听觉蓦然收缩。
    像在漆黑的夜晚被聚光灯打在身上,周围的一切都混沌不明,只能看见弯角的大恶魔坐在一把宽大豪华的椅子上,看上去十分像一个电子游戏的关底大魔王。他双手交叉,翘着脚,看着面前的什么东西。
    “我一开始就不觉得瓜分的主意可行,天界又不是死的,主物质位面的生物也不是傻子。”维克多耸了耸肩,“没错,污染可行的多。”
    看不见的访客发出了什么声音。
    “我为什么要反对?”维克多惊讶地抬了抬眉毛说,“是啊,我跟你的拉什德嘉大人关系一直不太好,但我们彼此都承认对方是深渊中难得的聪明人,不是吗?尽管我们在关注的方向与某些事情的观点上不太一样,与聪明脑子打交道依然……什么?被主物质位面同化?我?小拉斯特,你真会说笑,我好像有点明白拉什德嘉为什么留着你了,多好的消遣啊。”
    谈话似乎告一段落,访客离开了。维克多保持着那个姿势,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化。
    “‘污染’和‘瓜分’没什么两样。”他自言自语道,“真可惜,和深渊一样的主物质位面,那该有多么无趣。”
    但是,没有第三种可能——塔砂从他心中读出了这样的念头。
    污染主物质位面,瓜分主物质位面,两者一样无趣,却不得不选其中之一。必须如此,因为……
    时间重新流动,那个夹杂在因果线中的维克多的记忆,也在此刻气泡般破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试试看恢复日六千,宝贝儿们别养肥啦!
    感谢小天使们的投喂!=333=
    墨玉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09 22:15:21
    zlzcml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09 22:43:37
    HyH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09 23:17:13
    呣呣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61010 00:15:47
    南柯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10 01:25:44
    南柯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10 01:27:30
    南柯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61010 01:32:50
    FANYG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10 10:02:38
    呣呣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11 09:54:11
    呣呣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12 00:19:41
    euph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12 12:14:29
    暴走奶茶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12 22:47:17
    呣呣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012 23:23:54
    ☆、第105章 1.1
    (一百五)
    夹杂在中间的小插曲结束,环境的崩塌继续。
    编织出幻境的因果线被重新抽离,仿佛从一个线头开始一点点扯开一幅刺绣画,摧枯拉朽,毫无停顿,速度越来越快,最终难以被肉眼捕捉。塔砂感到自己的身躯变得非常轻,将她拉入幻境的那股引力烟消云散。
    骤然上浮的错觉让她下意识张开胳膊保持平衡,背后的翅膀激发,尖锐的边缘划开了后背的衣服,在空气中刷地展开。恶魔之翼在纯白的书架之间中无比醒目,塔砂拍着翅膀,猛地喘了一口气。
    转瞬间,她又站在真知之馆当中了,像她落入环境时一样突兀。这种不适应感好似从深潜中蓦然上浮,塔砂茫然四顾,数百年的幻象还未从她心中消失。通往星界的通道还在头顶上旋转,箭矢蓄力的轰鸣还在耳畔嗡嗡作响,那片森林与森林中的族群活灵活现,谁能想到他们已经消失了数百年?塔砂降落下来,脚踏实地,意识到自己可能从未真正前往别处。
    残页在外面的图书馆中生成,这次不是羊皮卷,而是大部头藏书。封面是古朴的皮革,上面用羽毛拼贴出一只猫头鹰,这鸟儿警醒地睁大了眼睛,望向注视着封面的人。
    可惜这书只有半本。
    钥匙只被填充了一半,塔砂看到的答案残缺不全,秘密在她手指缝中溜了出去。星界通道的出现是个重要信息,却远远不是最终答案。
    塔砂沉吟片刻,重复道:“大德鲁伊与森精灵去了哪里?”
    铸造过程没有重现,那把一半翠绿一半透明的大钥匙直接出现了,两部分的比例与刚才一模一样,使用的材料也是。确切地说,它就是刚才那一把。
    塔砂感受着真知之馆的细微波动,意识到,用来填充这把钥匙的材料暂时无法分解,没办法用于制造新的钥匙,至少现在不行。
    用更简单直白的地球化语言描述,真知之馆这样运行:
    塔砂收集的各种线索能增加事件的解密度,表现在肉眼可见的形式当中,便是真知之馆以知识、认知为材料铸造钥匙;不同线索可以补完不同问题的答案,等同于不同钥匙开启不同门。这些线索似乎只能单次使用,制造钥匙后不能分解,所以提问需要谨慎。不过钥匙可以重复使用,像被拷贝好的录像带,想重播几次都行。
    除此之外,所有事件都连在“因果线”上,“因果线”可以被解释为“事物之间的联系”。因此塔砂能从一个解密的事件中看到其他的相关事件,刚才能从德鲁伊和精灵的场景中突然看到维克多便是因果线立功。它们像搜索引擎中的像关联搜索一样,可以让你看到与你的问题有关系的事件,哪怕是你从没想到过的那些。
    塔砂从中得到了许多关于“远行”的新信息。
    几乎全部森精灵曾与十六位大德鲁伊在德鲁伊圣树前汇聚,在上一个德鲁伊圣地当中,大德鲁伊提前让圣树进入枯荣周期。他们将自然之心放进了年轻的橡树守卫者(也就是后来的橡木老人)那里,当年的橡木老人是圣树林中距离中心最远的一棵。许多人知道“远行”这件事,但圣树林中似乎无人观礼,包括本该居住在其中的大量德鲁伊和德鲁伊学徒。
    埃瑞安的东大陆在此时受到了深渊的污染,大德鲁伊与森精灵因为这个才组织了“远行”。大部分人,包括参与者,都觉得这些远行者总有归来的一天,甚至可能回来得很快。只有这些自然之子可以拯救被污染的埃瑞安,他们净化了污染吗?他们割裂了被污染的土地吗?无论如何,现在的埃瑞安已经看不出哪里有深渊污染过的痕迹。

章节目录


地下城生长日志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阁只为原作者黑糖煮酸梅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黑糖煮酸梅并收藏地下城生长日志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