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雪才刚刚走到大殿里面,就发现玄真观似乎比以往要安静得多,平时这个时候观里早就传来白柳打游戏时骂骂咧咧的声音。
    白柳人菜瘾又大,而且他不仅玩游戏菜,就连匹配到的队友也菜。叶雪曾经好奇地围观过一次他打游戏,白柳的手机屏幕就没有亮起来过,每次都要被白观主骂了才肯消停。
    不过今天倒是难得,他竟然会这么安静。
    叶雪这样想着,只是等到她走进去时,却见白柳十分憔悴地躺在椅子上唉声叹气,满脸写着“生无可恋”。而白观主跟徐昼则在旁边看上去有些哭笑不得。
    这到底是什么了?
    叶雪觉得稀奇,转头问他们,“白柳这是在干嘛?”
    徐昼忍笑解释道:“他被地府拉壮丁了。”
    闻言,白柳的眼神更显幽怨,不禁纠正他的话:“是拉错,那近视眼鬼差认错人了……”
    “你还好意思说呢,”白观主不由对儿子翻了个白眼,“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睡睡,魂都被勾了都不知道,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睡懒觉!”
    白柳觉得自己也很无辜啊,要不是那无常鬼没戴眼镜认错人,能有这一出吗!
    叶雪在白柳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徐昼便向她解释起了不久前发生的事情。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叶雪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瞬间也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一般来说,能从事走无常这一类活的人,都是与阴间人打交道的,所以地府那边最开始的时候才会在文书上定下白子昂的名字。
    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征召鬼差的无常鬼却闹乌龙认错了人,导致白柳代替父亲在地府名册上做了登记。
    米已成炊,就算他们想要找人打点辞掉这份活,也要看地府那边答不答应,拖来拖去的,指不定哪天白柳人没了,这份活都还没能辞掉,等到死后又再继续到地府办差事。
    既然推脱不了,就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
    白柳正是意识到这一点,才会这么地“生无可恋”。
    叶雪见他这么颓废,不由宽慰了两句:“没事,好歹也是个公务员呢。”
    走无常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不是一件好事,毕竟他们没有见鬼的勇气,但对白柳来说,就不一定了。
    白柳:“……”
    可恶,师叔这番安慰的话过于苍白,听上去实在是毫无说服力啊!
    *
    等到了晚上,阴气最盛的时候,叶雪便打开黑伞,将陈素放了出来。
    正好这两天车祸鬼也会过来道观这边搞清洁,顺道把工资一块结了。
    叶雪拿着元宝纸钱出来,顺手把灯笼挂在道观边上,算是一个信号,车祸鬼看见灯笼烛光,闻着味儿就会赶过来了。
    玄真观灯笼挂起来时,车祸鬼也的确看见了。
    谁知道等他屁颠屁颠赶过来的时候,却看见了站在叶雪旁边的女鬼。
    瞬间,宛若晴天霹雳,他甚至以为自己的正宫地位就要不保,他要被叶世美抛弃了。
    正要哭天抢地的时候,叶雪把一个元宝塞进他嘴里,车祸鬼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瞬间停下哭声,狼吞虎咽地把东西咽了下去,生怕晚了就有人要跟他抢。
    陈素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瞬间人傻了,她愣愣地看向叶雪,小声问道:“他是饿死的吗?”
    怎么看上去比她还要狼狈,好像五百年没吃过东西。
    车祸鬼耳尖,听见了陈素的话,勃然大怒道:“士可杀不可辱!什么饿死鬼投胎,你在侮辱谁呢?!你看我这样也该知道我是出车祸死的吧!”
    他正骂骂咧咧着,叶雪又往他嘴里塞了个元宝,没好气道:“吃都堵不住你这张嘴。”
    陈素甚至都懒得搭理他,在叶雪旁边笑得矜持,叶雪叫她的时候,她才斯斯文文地享用起香火来。
    二鬼在香火堆上享用着供奉。
    吃着吃着,车祸鬼却动作一顿,他从香火山里抬起头来,用鼻子用力地嗅了嗅,奇怪道:“有生魂的气息?”
    叶雪一怔,“生魂?”
    她似乎想起些什么,扭头看向前面,拿起灯笼照明,往不远处昏暗的地方走去。
    前方站着一位黑发青年,他穿着黑色休闲服,几乎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周围皆是虎视眈眈的鬼魂。
    直到烛光映照过来时,才给这附近漆黑的环境带来了一点光亮。
    黑发青年原本还待在原地,神色冷淡地看着周边的鬼魂,感受到烛火的光亮时,他微微偏头看了过来,迎着烛光对上了叶雪的视线。
    原本冷淡的神色浮现起一丝愕然,似乎没有预料到会在遇见叶雪。
    他抿了抿唇,开口想要叫她,叶雪却已经惊讶地唤出声来:“虞期?”
    她想到之前他说过的话,了然道:“你又离魂了?”
    虞期的墨色眸子沾染上温度,微微颔首:“嗯。”但想了想,也许是担心自己的回答过于冷漠,他便又补了句:“回到家中憩息不久,醒来时魂魄已经离开了躯体。”
    原本灵魂再次出窍之时,虞期已经做好了在黑暗中度过的准备,没想到的是此次魂魄四处飘荡时,尽管还是陌生的场景,入目处却不再是满目的黑暗,而是琳琅满目的建筑,以及熟悉的人。
    睡得好好的被强行弄醒,听上去就很可怜。
    叶雪眼里装满了同情,见虞期周围依旧围着一群不知死活的孤魂野鬼,不由拿着灯笼晃了两晃,赶鬼道:“去去去,一边去,别逼我揍人啊。”
    鬼魂们怕挨揍,不甘心地看着仿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香味的“唐僧肉”虞期,扭头跑了。
    叶雪见虞期似乎有些局促,手脚都不知道该往那里放了,对他说道:“你等我一下。”
    叶雪转身进道观拿了两把凳子出来,并给了一张给他,“坐吧,等回魂叫你了你再回去。”
    说着,她就已经坐了下来。
    虞期望着板凳之间的距离,抬手将凳子又挪得近了点,他抬头望着叶雪,非常听话地坐下。
    只是青年手长腿长的,挤在这小小的凳子上,反倒有些施展不开。
    叶雪看着他无所适从的样子,不禁被逗乐,笑出声来。
    虞期安安静静地望着她,叶雪有一种自己好像在欺负“好学生”的错觉,她轻咳一下,转移话题,语气认真地问他:“你饿不饿,要吃点东西吗?”
    生魂也是可以吃东西的。
    只是被生魂食用过的东西,其他人若是再吃,就会觉得食之无味、形同嚼蜡味。
    因为食物里面的精华已经被吸走,剩下的只是虚有其表的外壳。
    叶雪的意思是想带他吃点宵夜,但虞期却似乎误会了她的话,下意识看向香火山那边闷头狂吃的两只鬼,转而又望向她,面露迟疑,好似在犹豫着到底该不该点头才好。
    叶雪瞥见他的视线,“……不是,我说的是能吃的那种。”
    她看着青年黑色的眼眸,有些好笑地问道:“我怎么会让活人吃香火啊?你以为我想捉弄你?”
    叶雪原本只是在开个玩笑,谁知虞期被她这么一问,却不知所措起来,好像做错了事情一般,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跟叶雪解释点什么。
    叶雪见他竟然当真了,连忙解释:“我跟你说笑的。”
    虞期便抬眼看着她,叶雪笑吟吟地又问:“所以你要吃吗?”
    她眼眸中的光彩夺目,就好像夜空的星星那般耀眼。
    虞期不自在地偏了偏脸,尔后十分认真地点头,低声说:“要吃。”
    车祸鬼隔老远听着那边的对话,听着听着,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他拿着元宝的手一顿,随后碰了碰陈素的手,满脸八卦地问:“哎,听说过一句话没?”
    陈素忙着吃东西才懒得搭理他,很敷衍地糊弄:“什么?”
    车祸鬼语重心长地说:“我们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陈素:“……”神经病。
    *
    叶雪回来的时候顺道在路上买了点水果,这会儿正多得吃不完。
    她用纸摊开,将各式各类的水果放稳在纸上面,随即对虞期说道:“我买了挺多的,你想吃什么就自己拿,不用跟我客气~”
    闻言,虞期看向她,叶雪点点头。
    他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会儿,见叶雪拿了一颗苹果,也跟着拿了一个,只是还没来得及吃下去,就感觉到魂魄一顿拉扯。
    是生魂回体的征兆。
    虞期意识到什么,抬头对叶雪说道:“我要走……”了。
    话还没说完,周围环境顿时变得一阵扭曲。
    虞期再度睁眼时,已经回到了虞家大宅。
    他望着幽黑的环境,神情有些怔愣。
    以往的他总是盼望着魂魄归体的时间再早一些,好让他一个人能在安静的屋子里再多呆一会儿。
    如今,虞期却觉得这样的时间似乎过于短了些,以至于他都没来得及跟女生说上几句话。
    虞期怔怔地想着,望着漆黑的屋子,伸手想要开灯,低头时却一愣,望见了手中的苹果。
    也不知道叶雪用了什么方法,它竟然也跟着他一同回来了。
    虞期捏了下鼻梁,垂眸笑笑,小心翼翼地将苹果放在了安全的地方。
    当灯笼蜡烛快要燃尽的时候,叶雪提醒他们道:“天快亮了,你们也该回去了。”
    陈素放下元宝时,还有些依依不舍。
    吃完这惨,也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饱饱地吃上一顿。
    叶雪想起陈素这些天接二连三不受控制地被阴气强行召唤,想了下,对她说:“这段时间你先留在玄真观附近吧。”免得她前脚刚走,后脚又被不知名的东西吸引去了。
    陈素瞬间化悲为喜,抬头欣喜地看向叶雪。
    叶雪迎着她期待的眼神,却还得提醒一句:“但是你得小心点,别被其他道观的人发现了。”
    陈素高兴地点头道:“好!我办事,您放心!”
    经过一顿香火情后,车祸鬼对陈素的加入也没这么抵触了。
    但更重要的,还是叶雪没有提起要让他离开的话,看来陈素只是留在附近,多张嘴吃饭而已,同他在玄真观的地位相比,算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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