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弟, 回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宁锯子缩了缩头。
    他也不是真怕了暮野兄。
    只是两人相处久了,就本能地不想破坏家中和平温馨的气氛。
    乐呵呵的过日子多好, 没得惹得一方不高兴,吵架或是冷战都伤感情。
    “嘿……嘿嘿。”
    宁锯子干笑一声。
    “暮野兄,天色不早, 不如先放我下来?”
    他这话, 只引来了对方的一声轻哼。
    封恺上下打量了一遍怀中人, 确定对方平安完好, 这才抱着人上马朝营区里走。
    他这一走, 后面的黑甲军骑兵也立刻跟上。仿佛溶于黑夜的队伍在沉默中前行, 天地间只余海浪和马蹄的声音, 隐隐透着肃杀的气息。
    被“落”在沙滩上的纳达和林卡:???
    为了顾及怀中人,封恺的马骑得并不快,始终保持速度稳定。
    他用披风将少年围住,让他依靠在自己怀中, 没过一会儿, 就听到逐渐轻缓的呼吸声。
    男人唇角望了望,伸手替他拢了拢领口。
    这小混蛋看着没心没肺,其实心里都明白着呢。
    陆家错待他的那些账, 还有双生兄弟对他下的杀手, 他虽然不说却都记在心里。
    崔娘舅虽然被关进大牢, 但宁非特地叮嘱过,绝对不能亏待了人。一日三餐都从食间送进狱中, 有饭有菜有酒有肉, 可把崔安吓得不轻, 还以为自己要吃断头饭了。
    等假死的消息传出之后, 封恺便按照计划准备进攻旧京城。他的打算是先清理胡人,等把胡人彻底压制在西南,北方的边军便可南下,收拾陆家欠下的旧寨。
    结果还没等他动手,小混蛋就闷不吭声做下一桩大事。他在旧京城收到消息的时候,一条命都吓掉了一半,急匆匆安顿好手边的杂事便连夜折返雍西关。
    赶路的时候,他也揣摸了一下阿弟的心思,想要狙击陆时己,最有可能的地方便是在青牛江。一旦陆时己顺着青牛江回到南江口,进入陆家的势力范围,阿弟就不会再去这个风险。
    阿弟是个热爱生命的人,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拼命。
    理智告诉他是这样想,但情感上还是会担心,生怕这之中会有什么差池,伤到了小混蛋。
    还好,还好。
    拥紧了怀中人,之前一直吊在半空中的心终于安稳。封恺抱着宁非进了一出营地,出去鞋袜,把人小心地放在床榻上。
    宁非是被热棉巾擦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对上了暮野兄专注的眼神。
    他有点虚,又有点不好意思,讪讪地叫了一声“暮野兄”。
    平心而论,宁锯子对自己的计划还是很有信心的。
    蒸汽船是经过系统认证的合格品,承压锅炉只要正常使用就不会出现事故。热气球他也不是第一次造,在克腾山上已经验证过短期飞行的有效性,只要准确把握逃生的节奏,他就能在陆家人的眼皮子底下公然逃走,嘿嘿,气死那些个缺德的。
    可有信心归有信心,但他还是没敢告诉暮野兄。
    他心里清楚的很,暮野兄是不会同意他去涉险的。
    身为一名男性,宁非并不愿意成为永远被保护的对象。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暮野兄的这种保护欲有些过头了,稍有力量对抗或是人身安全风险,他就恨不得找个罩子把自己罩起来,一根汗毛都碰不到才好。
    宁非知道自己的短板,也理解暮野兄的心情。
    但报仇不一定必须肉搏,聪明人利用擅长的领域,一样能解决许多问题。
    但这些话,他可不敢跟暮野兄讲。
    谈报仇还能有点底气,但是一声不吭就偷偷摸摸跑到青牛江,还单枪匹马炮轰敌军座船,最后还要大喇喇的飞天亮相,这就是单纯的浪过头了。
    所以宁锯子怂了。
    就算当着一众黑甲军的面被抱回塘子口营地,他也不好意思说什么。等进了房间才小小声地讨好了一句。
    “暮野兄,我确定我造的蒸汽船能用了呀。”
    这话,可算是捅了马蜂窝。
    他看到暮野兄被气笑了就觉得大事不好,刚想出口补充解决,对方却蓦地伸手将他按在床头,目光灼灼的逼到不到一指的距离。
    “阿弟,你觉得用船就能打发为兄吗?
    “还是阿弟觉得,我为了那什么船就会让你涉险?”
    听他这样说,宁非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暮野兄很生气,这次多半不会那么轻易就蒙混得过去。
    两人最初相识的时候,的确是利益交换的关系。你试探我,我算计你,都想在这段交易中攫取到更多的利益。
    可随着交往的深入,□□裸的互利行为逐渐变了味道,从可以合作的盟友逐渐转为可以托付背后的同伴,甚至相伴一生的恋人。
    到如今,墨宗与边军已然形成了牢固的利益共同体。双方的合作已经不需要他们俩人维系,这段感情早已获得了自由。
    盟友也许会为了新的武器而欣喜若狂,可是身为伴侣,什么都比不了恋人的生命。暮野兄在为他的安全担惊受怕,他却想用蒸汽船打发他,的确过分了,辜负了一颗诚挚的真心。
    宁锯子很惭愧,心中越发觉得亏欠了暮野兄。
    暮野兄回来的时候还穿着外甲,一路风尘仆仆,也不知跑了几个昼夜才从旧京返回塘子口,他这样敷衍人家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越想就越是郁闷,无敌自容的宁锯子身伸手扯了扯暮野兄的衣袖,小声叫了一声“哥哥。”
    这个称呼是两人之间的情趣,一般只用于特定的时间和地点。这次宁非拉下老脸求和,忍不住就用上了在床榻上撒娇的手段。
    果然,男人的眼眸掠过一丝暗光,沉凝的脸色有了些微的松动。
    他哼了一声,没说话,似乎是对宁锯子的道歉并不满意。
    宁非咬牙,难得主动地凑过去,在男人紧抿的唇上亲了亲,语气有点可怜巴巴。
    “哥哥,哥哥,阿弟错了。”
    “阿弟不该瞒着你,不与你商量。”
    闻言,封恺依旧一脸淡定,只是眼神比之前幽暗的许多,被亲过的唇也抿得越发紧了。
    见他还是不动,宁非开始头痛。
    明明暮野兄对这些称呼很敏感,以前听了都会反应很大,压着他非要折腾许久,没道理这次不好用啊?
    难不成……是真伤到了?
    一想到这里,宁锯子顿时有点着急。
    他也好久没见过暮野兄了,这大半年两人各忙各的,只能靠着信件沟通讯息。
    司马王室覆灭后,中原的局势越发混乱。虽然知道身为武将,出征打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生长在和平世界的宁非还是提这一颗心,生怕什么时候就收到暮野兄受伤的战报。
    缺少抗生素的时代,一次感染就能轻易夺取一条生命,再加上小冰河期的天灾,谁都无法预料未来会有什么情况发生。
    好不容易的团聚,他不愿意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争吵上。暮野兄现在的年纪,说起来比他上辈子还要小个两三岁,做哥哥的有什么不能让让弟弟的?
    一想到这里,宁非心里那道名为“节操”的堤坝彻底垮塌了。
    他使出了浑身解数,以前不肯做不想做不好意思做的事,这回通通试了个遍。
    软软黏黏叫“哥哥”算什么?他还有卖萌式的撒泼打滚,小白莲式的清纯□□!
    “无意”间触碰到唇,交缠的肢体,刻意从领口处展露的纤细脖颈,以及无比可怜求原谅的眼神,为了家庭和睦,矩子全都干了。
    被这样的少年搂着脖颈求和,他就不信暮野兄不动心,宁锯子都不要面子的吗?!!
    不得不说,宁少年的手段了得,被他这样胡搅蛮缠了一番,封恺憋着那口气也绷不住了。
    他伸手将少年拉入怀中,一同滚入松软的被帛。
    直到少年被欺负得红了眼角,手软脚软,连声哀求,封大公子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放过,他只面无表情地俯下身体,轻柔地吮去少年眼角的泪珠,而后又拉他一同陷入无边的欲望中。
    原本对于少年,封恺始终克制着自己的欲望,不让压抑在心底的占有和控制释放过多,免得伤到彼此的感情。
    他尊重宁非的决定,因为矩子不是依附旁人而生的菟丝花,可以与他并肩走到同样的高度,看向同一个方向。就算没有封恺和封家,他也能带领墨宗走向新的繁荣。
    但这一次的事,真的把他吓到了。
    宁非永远不会知道,从旧京到塘子口的这几日,他的暮野兄是怎样度过的。
    封恺甚至无数次后悔,为什么一定要坚持狗屁的克制,就依了自己的心思,将人牢牢锁在身边,就算他生气也没什么,至少人是安全的。
    宁非以为自己是在生气没有被知会,其实他气得是他胆大狂妄!
    陆家经营南江百年,手中的战船不知凡几。就算阿弟能算中陆时己回城的时机,可江上的风向水流和天气都有不确定性,陆备最近又异动频繁,一旦小船撞上船队,那就只有跳青牛江的下场。
    这场复仇,内中变数太多,这小混蛋又任性妄为,必须该好好教训!
    想到这里,暮野兄的控制欲在方寸之间彻底爆发。他不再刻意压制心底占有的想法,连同无法抑制爱、担忧和不安,混合在一起,彻底烧成了燎原的烈焰。
    小混蛋黏黏的哀求,哭唧唧地反抗,甚至还气急败坏地咬了他一口,试图找机会逃窜,却在下一刻被拉回到被帛之中,按住软绵绵的手脚,啃咬住脖颈,重新拱起还未熄灭的火苗。
    这一回,封恺不再留手了。
    他打定主意要小混蛋吃一个教训,虽然还顾忌他的身体没有超过限度,但也决计不会像之前那样迁就他,稍微撒撒娇、喊一喊苦累就放过去。
    深夜的大海,一波波泛起汹涌的巨浪,拍到岸边的礁石,化为冲天的白沫,一直到黎明时分才终于平静。
    宁锯子陷在被帛中,整个人像是一条毫无梦想的咸鱼,连个翻身的念头都生不出,直觉人生艰难,红尘中的爱欲都是苦身苦心,不如四大皆空。
    ——8825995号:爸爸,其实你体能不行啦!
    ——8825995号:其实……昨天系统检测那个人的体能波动超凡,强度还没有充分发挥,爸爸还是尽快抽到高等体检改善身体比较好,不然以后会很辛苦的!
    ——万念俱灰的宁锯子:收声!
    同一时间,同样万念俱灰的,还有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陆时己。
    他刚睁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纱帘和雕花,意识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回家了?
    刚想起身,身下却传来一阵阵剧痛。
    陆时己艰难地转过头,眼前一阵阵发黑,额头很快就沁出了无数冷汗。
    他忍不住的□□声惊动了守在床外的侍女。很快纱帐拨动,两个年轻的女孩探身进来,见陆时己疼的一脸汗,马上取来帕子帮他擦拭。
    一边擦,还一边念叨。
    “多谢老天爷,少郎君可算是醒过来了。”
    “少郎君且不要动,您身上有伤,要翻身奴家助你。”
    “受伤?”
    陆时己疼的咬牙,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
    “我……我……我受了什么伤?我到底……到底怎么了?”
    他只记得自己在青牛江上遭遇那个弃子,被他对方一炮轰了楼船。
    当时他见机不好,当机立断跳入青牛江,之后再醒来就是在自家房中,中间的事毫无记忆。
    听他这样问,两个侍女对视了一眼,都支支吾吾不说。
    她们这种反应让陆时己顿时生出疑心。他强忍疼痛,挣扎着半靠在床头,轻轻掀开了身上的薄衾。
    “啊!”
    他尖叫一声,看着右腿膝盖下空荡荡的部位,两眼一翻,瞬间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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