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血雾一张一弛, 循环往复, 像是一颗在跳动的大型心脏。每跳动一次, 就有血液沿着那条白色的线往透明介质中而去, 直指月明箫。
    像是输液似的。
    不过片刻功夫, 那条白色的线就红了一半。
    这时候,离音的写意剑意,终于劈在了那层透明的结界上。
    滋啦啦啦——
    有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响起。
    那层透明的结界震颤起来, 隐隐被披散, 血雾由此外溢, 但不过溢开尺许,又被另一层更厚、更稳的结界给框住了。
    “还不动手?”离音厉喝一声,把还在惊愣的众人给叫醒了,而后一振写意剑, 再次攻往那层血雾。
    无需离音解释,单看这模样,众人也心知这头顶的东西必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了。他们便难得联合起来, 预备一同阻止这血雾往上蔓延。
    一直作壁上观的书向丰解开了腰间挂着的那支缩小的狼毫,握在手中,而后回头,深深看了赵千默一眼。
    赵千默平静地回视他, 眼神不闪不躲, 没有解释, 也没有辩解。
    书向丰手中的狼毫变大, 笔尖自凝一团光, 在空中游龙走凤,画出一柄刀。这刀由虚到实,携着灵力威势,划向那层血雾。
    神笔族,书向丰,加入了这场战斗。
    赵千默也随之上前一步,预备出手之际,识海里的道韫犹豫着开口:“少宗主,老朽觉得……您还是不动手为好。”
    “哦?”赵千默往前的脚步一顿。
    见赵千默似乎没有生气的意思,道韫的胆子大了一点,“这个……不知少宗主可还记得关于大渊舵手的记载?”
    赵千默自然是记得的,没人比他记得更清楚了。
    他在自己的传承记忆中知道关于大渊舵手的事,自那以后便开始悉心谋划这个位置,算起来至今已经两千多年了!
    传承记忆的年代太过久远,有些事情说得语焉不详。他孤身一人就代表了酬道一族,没有长辈指点,一切都要靠着他自己一点一滴去探索。
    就是为了得到更详细的有关大渊舵手的记载,他才费尽千辛万苦,一步步算计着入了凌峘,又成了延彧尊者的弟子。
    这一路走来,他付出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大渊舵手!怎能忘?怎敢忘?
    赵千默的声音出奇平静,“说下去。”
    道韫道:“凌峘藏经阁里关于大渊舵手的记载,是这么说的:衍万物兮造化,滔滔之于红尘。渊来也滚滚,逐浪兮生灵。逐浪兮矣竞争先,显之血脉兮祭哀魂,渊之舵手兮莫能御……”
    见道韫还有继续唱下去的意思,赵千默不耐烦地打断了,“说重点!”
    “……是!是这样,‘显之血脉兮祭哀魂,渊之舵手兮莫能御’这两句,之前少宗主以为是说必须将古族的血脉显现出来才能有一争大渊舵手的资格,但如今看着情形,老朽倒有不同的看法。”
    “若是只需要古族血脉,为何还有‘祭哀魂’一说呢?祭谁的哀魂?按理来说,血脉力量越强盛的人越可能成为大渊舵手,如此至少也应该是‘显之血脉兮祭英魂’才对。如今这强盛的血脉之力却要来祭‘哀魂’……这说不通的对不对?”
    “所以不妨换一个角度看看。既然是哀魂,必定是有‘哀’之处的,更可能是心怀不甘的。您看如今头顶上这些死去的先辈,看他们这遭遇突如其来的灾难的模样,必是心有不甘的。想必他们就是那些‘哀魂’了……而如今这哀魂又弄出了这副情形,老朽便以为,这‘显之血脉祭哀魂’,说的不是显出血脉证明身份,而是……生祭!”
    道韫的声音高亢了起来,“生祭!以古族之人的鲜血,告慰这些所谓的哀魂,而后获得他们的支持,得到‘莫能御’的力量,成为大渊舵手!”
    这样的解释……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赵千默看着以离音为首的众人正在一起攻击那个血雾状的东西,血雾外的防护罩剧烈波动着,似乎随时能破裂开来。
    原本染红到一半的白线,又有往下退的趋势。
    “少宗主,快决定啊!这会儿所有人都在反对这所谓的生祭,您若是出手阻止他们,让生祭顺利进行,说不得……您就是唯一的大渊舵手了!”
    赵千默沉着眉眼看离音这些人,一时没有动作。
    他还在权衡利弊。
    道韫又加了把火,“退一步讲,就算老朽猜测都是错的,月莹族的那位名唤月娘的女修都已经死透了,还能如何?便是这血脉真的被送到了上面的那些‘哀魂’里面,由此发生了可怕变故,又能怎么样呢?少宗主,您的修为可不是真的就只有归一期而已!”
    “即便真的发生了什么可怕的变故,倒霉的人总不会是您吧?在场这些人中,您是唯一一个、也是最有可能自大变故中安然无恙的人。若果真如此,也正符合老朽之前的推演,所谓的‘有惊无险’,望少宗主三思啊!”
    赵千默心里一动。
    有一点道韫的确说的不错。他可不是真的只有归一期的修为而已,若真的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变故,死的总是弱的那些人。而他赵千默,注定是这些人里面的最强者,谁出事,都不应该是他出事。
    最关键的,如果这所谓的“生祭”被阻止了,那算的是离音的功劳,可从头到尾没有他赵千默什么事。
    这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忍。
    想到这里,赵千默右掌向下一握,一柄法杖再次出现在他手掌心。
    凛冽的威压加身,白光乍起,凝出一道灵力匹练,直冲着……血雾的方向。
    向着血雾而去?不,是向着血雾之前的离音!
    离音一身精气神完全融会贯通,几乎在赵千默动手的一瞬间,她便察觉到了。
    便是察觉到了,她劈往那层血雾的剑招并没有变化,而是顶着赵千默灵力匹练的威胁,将体内的灵力运转得更快了。
    赵千默看离音完全没有变招,脸色便是一冷。
    狂妄自大!
    写意剑实打实劈在那层血雾上。
    咔嚓一声脆响,血雾外的防护层终于出现了裂纹。
    下一刻,赵千默的灵力匹练直接砸向离音,将她砸得直往头顶的透明介质而去。
    赵千默特地锁定了离音的气机,便十分确定,这次灵力匹练是真的击中了离音。
    他嘴角勾起点笑。
    巨大的灵力光团将离音完全包裹住,冲击的余波携着她快速接近那层透明介质,将将要碰上之前,又急刹了下来。
    灵力光团散去,露出了离音的身影。
    一层透明的防护层牢牢包裹在她身周,闪着特殊的光彩,看那模样……分明是护体的法器。
    赵千默的脸色沉了下来。
    自进入这南望渊楼以来,他和离音仅有的几次交锋都告诉他,离音是个十分强硬、也十分自信的人。这般先入为主的印象下,他竟然从未想过离音身上还带着护体法器。
    还是这般厉害的法器。
    一层透明的结界在离音身周明明灭灭地闪现,最终又消失了。
    离音站在那层透明的介质下,眉眼一派冷然。
    “凌峘赵千默?好气派!你师门教导你在有难之时,将刀锋对准……同僚?”
    说完后,她也无需赵千默作回应,眉眼一寸寸冷了下来。
    原本就深刻得几近浓墨重彩的五官,越发流光溢彩,冰冷得近乎完美。
    极致冷静。
    离音的眼神落在赵千默身上。带着力道一般,压得人心里沉沉的。
    剑起,风来!
    赵千默只觉得眼前似乎有白光一闪,离音的身影还停留在那层透明的介质下,马上,又有另一个离音直飞他的面门。
    两个离音?
    远处的离音身影正在渐渐淡去,近处的离音,眉眼越发清晰起来。
    剑刃的锋锐之感,已经紧迫赵千默的皮肤。
    他眼皮跳了下,被离音这高傲的进攻姿态逼得心头火起,下意识就想破开第一层伪装。
    “少宗主!”道韫及时喊住他。
    赵千默深吸口气,压下体内肆虐的灵力。他平复着轻易就被离音勾起来的心火,冷冷看着离音的剑影前来。
    不急,还不到反击的时候。
    以归一期的修为,赵千默手中的法杖再次凝起白光。
    这白光却没有发出的机会。离音如一颗流星一般,携着写意剑意,直接刺向赵千默。
    赵千默的法杖卡住离音的写意剑,一身护体的防护罩牢牢贴于皮肤表面。
    他被离音冲击而来的巨大力道带着,两人一同砸向脚下这水火交融的水域。
    “千默!”百影一看这样子,直接停止攻击血雾,直追着两人的身影而去。
    薛莹和潋滟心里一紧。
    “忘了离音交待你们的了?全力攻击这血雾!”一旁的琅青衍提醒他们。
    但,来不及了!
    血雾中,有两瓶血红色的玉瓶,被这不断震颤的灵力所扰,最终崩裂开来。因为瓶身是血红色的,就完全融化在血雾中,肉眼几乎不可辩。
    五瓶血红色玉瓶崩裂的瞬间,外围的薛莹若有所感,猛地抬起头。
    她隐隐感应到了一股熟悉的血脉牵绊。
    是她阿娘的味道。
    糟了!月娘那个败类!她身上不止有五瓶血脉之力!
    这瞬间,原本还是一团雾气的血,忽然无端自凝起来,快速凝成深而沉的血水,直朝着头顶上的透明介质灌注而去。
    砰——
    那层如龟壳一般如何也打不破的结界,终于被他们完全打破了。
    可结界中的血雾,在这瞬间却快速往上窜去。不过一个眨眼,就完全收归于月明箫的体内,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血雾渐渐淡去,露出月明箫真正的轮廓来。她一改那副防守的姿势,安详地站着,而后,猛地睁开了眼。
    众人头皮一麻——
    月明箫,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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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有个家族小聚会,喝了点葡萄酒还聊了会天,真是生死时速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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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02-27 22: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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