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咎指尖凝了一团白光, 还未落下, 便有一道声音急急应道:“别别别!好汉别打人啊, 都是误会, 误会……”
    一团暗淡的灵力光盏映照下, 赤锋带着浓密胡须的脸映入眼帘。
    君无咎指尖的白光并未撤去,“你是何人?”
    赤锋都急了,“离音, 你倒是说句话啊!”
    离音轻轻晃了晃脑袋, 终于自疾速带来的眩晕感中回过神, “赤锋前辈,您怎么会在这里?”
    君无咎眉梢微微一挑,“你就是那个赤锋啊……”
    赤锋愣了下,点点头。
    君无咎见他那一身明显是用来潜入的装备, 表情变得淡淡的,“你知不知道,妖族三族是封锁了此地的?”
    赤锋神色僵了一僵, “……知道。”
    “既知道,为何还这么做?”君无咎的声音严厉起来,“明知道妖族对此地看得极重,你还敢以身犯险!若你是独身一人便也罢了, 可我徒儿刚同你相认, 谁都知道你同她关系不浅。倘若你的潜入计划失败了, 你要让妖族三族如何想阿音?”
    赤锋紧紧抿住了唇, “我不会被他们发现的……”
    “哦?不会被发现?”君无咎脸上带了点讥讽, “恐怕未必吧?”
    至少他君无咎是发现了。
    赤锋脸色胀得通红,“不一样的,您的实力比他们强……”
    赤锋的确有这个自信,倘若今日入这深坑底部的人不是君无咎,而是随便什么妖族大陆的人,他一定不会被发现的。
    更何况……
    “我并没有想做什么,只是想借用此地的环境罢了……即便是被抓住了,离音身在空禹妖族,不会被我拖累的……”
    赤锋又辩解了几句,一抬头看见君无咎的脸色,到底也自觉理亏了,“……抱歉,是我行事莽撞了。”
    君无咎没回答。他伸出手,一团白光围拢成球,将赤锋整个人牢牢圈在里头,既是保护,也是限制。
    赤锋见离音身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白球,便也没怎么反抗。
    做完了这些之后,君无咎收起手,对离音道:“你且同他在此地等为师,为师入内探一探究竟,很快就出来。”
    离音乖乖点了点头。
    白光轻轻闪烁,君无咎整个人便自原地不见了。
    离音将眼神从君无咎消失的地方收回,看向一旁的赤锋,无奈叹息道:“赤前辈,您为什么非得来这里呢?”
    赤锋神色有些不自在,但君无咎没在眼前,他好歹还能强撑住一张脸皮。
    “我先前同你讲过了,我要炼涅槃岩。这半个多月以来,我终于寻到了一捧合适的百焚土,它已得了岩石之韵。刚好,最近这里又出现了魔气,灵力我有了,魔气这里也有了,这可不是绝佳的炼化涅槃岩之地吗?那我能错过吗?”
    说到这里,赤锋又嘀嘀咕咕道:“我跟妖族人讲我想来这里看看,他们不愿意啊!我想着我也不是要干什么坏事,就是借这里的地势用了用罢了。哪知道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离音一时也有些无言。
    她相信,赤锋的确没有想害她的意思。但若说赤锋完全没想到这事的后果,离音也是不信的。
    实际上,利害关系,赤锋心里应该自有一杆称才是。万一事情不慎败露,离音的确会因此受到影响,但影响有限。
    于是赤锋很容易就说服他自己了。
    比起可能给离音带来的有限的影响,眼前可能成型的涅槃岩对赤锋的诱惑更大,值得他铤而走险。
    毕竟那可是涅槃岩!是他这么多年来的执念,他没办法无动于衷。
    知道涅槃岩对赤家之人的意义,离音心里一边能理解赤锋的行为,一边又不太舒服。这种不舒服,倒不是因为她自己被牵扯其中了,而是因为赤锋这个人,未免也太过无所顾忌了。
    当日离音与赤锋相认时,曾将小困境里赤家相关的所有事,包括燕澜昇困住赤廉数十年,炼器堂败落以及小困境被破等等一系列事都跟他讲了一遍,谁知赤锋听完只是沉默了半晌,道一声知道了,便再无其他反应了。
    那是他的至亲亲人,他都能这般放得下,于她一个刚认识的、有几分渊源的人,又哪能顾及那般多呢?
    说到底,是他这个人本就是这样的人。
    离音相信,倘若在这里的人是赤安或者是赤廉,事情又会是另一个样子。这爷孙俩都是赤诚正派的人,行事十分光明磊落。不像赤锋,他身上或多或少带了几分油滑气儿,很明显是个底线比较低的人。
    从他能拿着琉蔓妖族族地之变的事换百焚土就知道了。涉及到涅槃岩,这人十分狠得下心。
    可涅槃岩真的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他都不想管他还飘零在外的父亲和儿子了?
    再次想到赤廉和赤安,赤锋如今这般一切为了涅槃岩的态度,让离音很有些意难平。
    她忍不住道:“赤前辈可听过一句话?叫‘君子使物,不为物使’。”
    赤锋不动声色,“没听过。怎么了?”
    “这话的意思是,人应该恰当地使用外物,而不应该被外物所左右。在这里,晚辈斗胆猜一猜涅槃岩对于赤家的意义,若是说错了,也请晚辈勿怪。”
    离音组织了一下语言,“一开始,赤家的先祖们对涅槃岩的追求,应该是为了用涅槃岩来锻造真正的神兵利器吧?这就是‘君子使物’了。赤家是锻造师家族,他们的真正追求,应该是更高明的锻造工艺吧?因为涅槃岩能将他们的锻造水平发挥到极致,于是涅槃岩才成了他们的追求……”
    离音这样说,是有她自己的依据的。
    当年赤家爷孙俩见到她的写意剑时,只是惊叹爱惜,却并没有任何据为己有的心思。并不是那时候离音有多么强大,以至于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而是他们一直有自己的操守和追求。
    有操守,便不会想着去夺已经有主的涅槃岩;有追求,是因为其时写意剑已经成型,锻造工艺已经固定,而得一已经成型的涅槃岩,对赤家爷孙俩来说,意义已经不大了。
    他们分得清主次,不是为了得涅槃岩而得涅槃岩,而是为了寻求锻造工艺上的突破,才渴望得到涅槃岩。
    换句稍显冷漠的话,涅槃岩对于他们而言是一种工具,是他们而实现自我价值的一种手段。在涅槃岩外,他们是独立的个体,堂堂正正的人。
    但显然,对于赤锋而言,涅槃岩不是工具,它们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他的命了。
    离音叹息一声,继续道:“这是‘君子使物’。而如果有一天,涅槃岩的存在价值,超过了它本身作为炼器材料应有的价值,成了人的执念,甚至于是心魔,轻易就改变了一个人,让人可以放弃原则,抛弃责任……您说那时候,到底是‘君子使物’,还是‘物使君子’呢?”
    赤锋沉默了半晌,忽然咧嘴笑了笑,“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感谢好意,但你我的道不同,本就不是一路人,所以有些事,咱们恐怕没法说到一处去。”
    他看着离音,眼神有些深,“让我猜猜,你的师门,不是正统的剑修师门吧?”
    离音脸上不动声色,“何以见得?”
    赤锋一屁股坐了下来,“剑修这个群体,一样剑,可伴千百种人。我先前同你说过的,那些剑毁了就去找下一柄剑的人,的确是大多数。我甚至敢说,九成九的剑修都是这样的人。但剩下那不到一成的、与之截然相反的人,才跟我是一路人。很显然,你不是那九成九,你也不是我认为的那不到一成的人……”
    “来妖族大陆之前,我曾经认识过一个剑修,那是个十分高明的剑修。你可知剑道一途,有一个境界是所谓的‘人剑合一’?”
    见离音点头,赤锋便继续道:“我这位朋友,就是个能做到人剑合一的人。人剑合一,人是剑,剑是人。这样的人,剑就是他的命。为了养他的剑,再是危险的秘境他也敢闯,再是大逆不道的事他也敢做……这样的人,是不是就是你所谓的‘物使君子’了?”
    离音想反驳,但一时间却找不出话来。
    赤锋哈哈笑了起来,“你肯定看不上他这样的人,可老实说,他也看不上你们这样的人。他有他的剑就够了!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不疯魔不成活。有人的一生格外长,有人的一生格外短;有人出身高贵锦衣玉食,有人如路边野草无人过问……哪样不是人生?既然人生本就有多种选择,何以我们就不能为了钟爱的东西而抛弃其他,追求最极致最纯粹的活法了?”
    “你劝我不要被涅槃岩左右了心性,我还道你对剑道一途不够赤诚痴狂。究竟谁是谁非,我没想着说服你,你也不要想着说服我了。”
    赤锋的脸色有一瞬间格外淡漠,“……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我儿满十岁时,我离开小困境,这一走就是许多年。后来即便听你说小困境出了变故,我宗门覆灭,我父我儿飘零在外,无家可归……便是这些,我都不曾有过动摇。而如今,你同我讲所谓的‘君子使物,不为物使’?”
    离音沉默下来。
    这时,赤锋发现,君无咎放在他身上的白光忽然就消失了。
    他愣了下,见离音身上的白光仍然还在,一下子就明白了君无咎的意思。
    他站起身来,“我就先走了,你师徒二人若是带上我,便不好同妖族大陆的人交待了。就当你从未见过我好了。”
    说着,他将自己的一身黑色装备穿好,一身灵力一起,整个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赤锋前脚刚走,后脚君无咎就回来了。
    离音和赤锋方才的话,实则君无咎都听到了,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见离音愣愣的样子,君无咎便问她:“怎么了?”
    “师父,我有点困惑……”
    离音将赤锋的观点和自己的观点都说了一遍。
    “我仍然觉得修士应当做到‘君子使物,不为物使’,但我也觉得,他说的似乎也有道理。对一样事痴狂,本身是不是也没错?从这个角度上讲,我对剑道的体会,是不是还是太浅了?”
    君无咎笑了起来,“当年我困惑这个问题时,已经是小劫难之后的事了,你比为师强点。”
    “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并不是固定的,需要你以后再慢慢体会。最关键是问你自己,你想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不可否认的一点,世上任何一件事,只要付出了,一定能得到什么。只不过这得到的东西,可能跟预期的不完全一样罢了。有人一入了一个行当,便被其吸引,并甘心为此奉献终生,至死不渝。这种人外人看来要叹一句痴人,说他们为此疯狂,甚至于因此六亲不认,迷失了自我……你看来不值,但这些人必定也从中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并不比那些‘清醒’的人差了什么,不过是追求不同罢了……”
    “但也不能说,那些痴人就完全是对的。事实上,痴迷某种事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完全丧失了自己的本性,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沉迷于特定一途的人,若是再有点天赋,只要不是运势太差,往往能在这一途上有所建树。而在一个领域内登顶的人,往往会对另外一些领域,甚至于是整个天下大势都产生影响。这样的人若是失去了原则,往往会为祸一方……”
    君无咎看向离音,“最典型的例子便是当年的神算门。推演天机,知晓未来……多可怕的能力!这个宗门能发扬光大,靠的是许多对命理一途十分感兴趣的门人。这些门人未必想过要泄露天机,不过是真的喜爱这一途罢了。可造成的后果……不提也罢!”
    离音若有所思,“所以最关键的是在痴迷中保持清醒,在清醒中又保持有‘痴迷’的能力?师父是在说……程度的问题吗?”
    君无咎颔首,“不错。你认识的这个赤锋实际上算不得坏人,不过是他有他自己的坚持和想法,而这些坚持和想法又与你的不甚相同罢了。无需因此介怀,若是真合不来,适当疏远了也就是了。世上的修士这么多,你难不成还怕找不到志同道合的人当朋友?”
    离音摇摇头,“那倒不是。也不是赤锋的事。事实上我跟赤安是朋友,赤锋是赤安他爹,我们已经差了一辈了,当不当得成朋友无所谓的。”
    离音有些迟疑,“我还在纠结‘君子使物’和‘物使君子’的事,总感觉自己好像懂了,又好像不是很明白。也许以后会明白吧……”
    君无咎便笑了起来。他摸摸离音脑袋,“待妖族大陆事了,你同为师回宗门吧。宗门每月讲学你都去听上一听,里面什么都有。也是你这一路走得太快了,有些事便没能停下来细细思考。不要紧,咱们慢慢来就是了……”
    后面的一串话离音都没怎么往心里去,她只听到了最开始的那句话。
    她的眼神都亮了起来,“师父,我真能跟您一起回去啊?就回沉魁……”
    君无咎奇了,“回你自己的宗门,为什么不能?难不成你还当师父收你做徒弟是偷着收的?”
    “那倒没有。主要是三师叔当年说要等落星大典时才带我回去的,还让我要把修为提升到归一期……”离音看了君无咎一眼,“三师叔说是师父这样说的。”
    君无咎立马义正言辞地否认,“……别瞎说啊,为师可没有说过这种话,是你三师叔自作主张说的,他肯定是为了激励你,就当是他作为长辈的一番苦心吧!”
    离音怀疑地看着他。
    君无咎咳了一声,“不过你三师叔这话也不算无的放矢。彼时青霄界的准入修为就是归一期,不过如今已经不是了。而落星大典啊……这次的落星大典,按照宗门预测,说不得还会提前。”
    离音眨眨眼,“师父,落星大典到底是什么呀?”
    “这个可就有点说法了,咱们边走边讲吧。”
    君无咎挥了挥手,一团白光在黑暗的深坑底部亮了起来,裹着师徒二人徐徐往上升。
    君无咎的声音十分舒缓,“说到这落星大典,就不得不说说咱们宗门的名字了。沉魁沉魁,可不就是落星的意思吗?这落星的传统,由来可就久了……”
    本源九境未分裂之前,整个本源大陆还是一块完整的大陆。彼时,青霄界的领土毗邻渊南境,两地俱在大渊的源头之地。渊南境是渊南一族之地,非请勿入。而彼时的青霄界,却还是无主的。
    这是一片真正的洞天福地。四时风景、雄奇地势,加上充沛的灵气,自然构成了一幅幅世所罕见的奇观。那时候,沿着大渊流域往上走,只要入了青霄界的地盘,处处都可成景。有人甚至因此在此地逗留数万年,就为了能走遍青霄界的每一个角落,看遍此地所能见到的自然奇观。
    后来本源大陆一分为九,青霄界独特的风貌因此被生生破坏了大半,只有一小部分被保留了下来。沉魁的落星大典,便是其中之一。
    青霄界中部偏西之地,是鼎鼎有名的星坠山系。青霄界三大宗门之一的沉魁便立宗于此。
    星坠山系整体偏高,地势落差极大。最高处常年白雪覆盖,最低处又能自然形成一处一望无际的内陆湖。这里的地势从最高到最低,并不是严格按高度递减的,中间出了一个陡降的缺口,这个缺口的名字,就叫落星处。
    落星处就地形来讲,有点像是一小型的盆地。这盆地所圈住的是一整片完整的地下森林。其中的林木极高、极茂。因着这些林木的存在,这里的常年水汽弥漫,缥缈缈的,有如仙境。
    而在这些林木之下,是一连七条共生的高等灵脉。这七条高等灵脉的一头牢牢结合在一起,另一头则四散开来,分别指向七座不同的高峰。于是沉魁因此衍生出了七脉,君字脉就是七脉之一。
    事实上,落星处能一连诞生七条高等灵脉,是不太合常理的事。
    灵脉的诞生地难以预料,但通常都要求地势不能封闭。诞生的灵脉若是上了品级,如高等灵脉,便自带强烈的领地性。通常而言,一地若是出现了一条高等灵脉,那方圆十万里内,便很难能寻到第二条高等灵脉了。
    所以,地势封闭的落星处的这七条高等灵脉,并不是自然成型的,它靠的是另一种力量,也就是星坠的力量。
    沉魁之所以起名沉魁,星坠山系之所以叫星坠山系,落星处之所以叫落星处……都基于同一个原因——自本源大陆一分为九后,每千年周期,沉魁会迎来一次规模巨大的落星盛潮。漫天流星自青霄界天际划过,最终落在沉魁的落星处。
    此千年一次的盛事,被称为落星大典。
    星落带来了海量的灵气,这些灵气又因为落星处独特的盆地地势和古老的地下森林而被存留了下来,一日日地生长下来,便成了七条高等灵脉。
    每一次星落,就是对沉魁七条高等灵脉的一次绝佳的补充,而灵脉乃是宗门立宗最大的依仗之一。于是很自然的,落星大典被当作是沉魁的一大盛事,千年一次,场面空前盛大。
    “落星大典出现的周期实在太巧妙了,所以它不仅仅是落星而已,在落星之外,还有更加重要的意义。”
    君无咎看向离音,“一千年,刚好是修真界对所谓的‘小辈’的定义。宗门培养弟子,也是一茬一茬的,那么究竟多久算一‘茬’呢?小宗门可能十年二十年就是一茬弟子了,但咱们这样的顶级宗门不同,咱们一千年算一茬。你知道这个概念的意义吧?”
    离音点点头。
    就如同上学时有“同窗”这个概念一样,修真界也有所谓的“同辈”。这里的同辈,指的并不是世俗意义上的辈分大小的问题,而是指修士踏入修真这一途以来,成长起来的年月是否相近。
    如果以沉魁的划分标准来看的话,千年算一个“辈”,那跟离音年岁差异在千年以内的,都能算是同辈。
    强调同辈这个概念有什么意义呢?很简单,就如同上学时有一个年级第一一样,同辈内,也得有甚至只能有一个第一名。这个第一名如果放在宗门内,就叫宗门首座。
    首座这个概念,一般也只在入门千年以内的弟子中才有争夺的意义。一旦过了千年,新人默认成老人了,即便还有默认的同辈第一人的说法,也不再专门称呼首座了。
    宗门首座对外代表的是一宗的脸面,是不能轻易输的,所以不是谁都有资格当一宗首座的。
    君无咎专门说起同辈的定义,难不成……
    离音眼神微动。
    “落星大典,也是沉魁千年一次选拔宗门首座的大典。而刚好,你就在这新的一千年里。”君无咎看着离音,眼神有些绵长,“阿音,这个首座,你要不要争一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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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补更/缺更==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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