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霄将盖了章的奏折往葛舟尧怀里一塞,葛舟尧后退两步,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老奴知错,老奴不该多嘴。”
    李霄不以为意:“你打开瞧瞧,里面是不是催朕选秀。”
    葛舟尧诚惶诚恐:“老奴不敢。”
    宦官干政是掉脑袋的罪名。
    李霄正色:“这是朕的旨意。”
    哦,那就是横也是死,竖也是死。
    葛舟尧战战兢兢地翻开奏折,从头看到尾,展颜奉承道:“皇上神机妙算,果然是催促皇上选秀的折子。”
    “起来吧。”李霄板起脸:“朕早已在朝堂上答复过了,朕觉得没有必要再浪费笔墨。”
    朝中多是前朝旧臣,有人倚老卖老,有人为谋权,也有昔日打压藩王的帮凶想要借此修复关系,他岂会任人摆布。
    “皇上说的是。”葛舟尧不敢再多嘴,老老实实站到一旁研墨。
    如此,一个时辰后,所有的折子从左手边移到右手边分了三摞。
    最高的一摞是催促他选秀,全部只盖了章,其次是嘘寒问暖增进感情,多写了一个“阅”字,余下的才是真正需要考量的要务。
    李霄站起身将前两摞推给葛舟尧:“把这些还回去,剩下的等朕回来再批复。”
    *
    灶火一直燃着,叶静枫淘了一把米,与泡好的虾米一并倒进锅中,填满水,盖上锅盖,走到门边抓起盲杖跨出门槛。
    她对质子宫的每一个角落都很熟悉,然,在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中,手握盲杖才能令她感到安心。
    李霄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深了深。
    从昨日到现在,三顿都只有粥水,难怪她的身子那般单薄,面容与幼时那张圆润的小脸没有半分相似之处,若非她自曝身份,他根本猜不到会是她。
    不知不觉跟到了屋后的空地,他面色一僵背过身。
    那细细的晾衣绳上挂着的是女子从内到外一整套的衣物,包括贴身的小衣。
    他不是采花淫贼,非礼勿视。
    叶静枫左臂揽着晾干的衣物,右手握着盲杖,原路折返。
    擦肩而过,李霄感觉到鞋面上多了一物,低头看去,好巧不巧,正是那件质地丝滑,白底银边,缀着红色海棠花的小衣。
    他整个人仿佛被定身了一般。
    “……”
    叶静枫就是这么收衣服的!
    他沉了一口气,伸出大掌拾起小衣,快步追上去。
    叶静枫坐在榻上,将干净的衣物一件件摊开抚平。
    最后一件折叠整齐后,她眉心微蹙,双手四处摸索着,她分明记得还有一件小衣怎么不见了?
    李霄看着她的动作忽然意识到,小衣已经脏了,如果现在交给她,她会直接穿在身上。
    他掀开装衣服的箱子,拿起一件面料相同小衣隔空扔到榻上。
    叶静枫摸到代替品,面上浮出一抹浅笑,将其与其他的衣物一并收好。
    小瞎子是被忽悠过去了,李霄低头看着被自己揉成一团小衣,动作僵硬地塞进袖子里。
    水缸空了,叶静枫回到厨房,提着木桶去井边打水。
    将木桶扔进井里,待盛满水后,双手攥紧井绳用力向上提。
    接连三桶,水缸里的水尚未过半她便感到有些脱力,汗水打湿了鬓发,呼吸变得急促,双臂微微打颤,柔嫩的掌心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
    李霄从旁看着,眉心越拢越紧。
    她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哦,对了,还有一个嬷嬷。
    “扑通——”
    盛满水的水桶提至半途又掉下去,井绳迅速下坠。
    绳头脱手,叶静枫本能地伸手去抓,小半个身子探入井口。
    腰上一紧,她被一股蛮力揪着腰带提到半空。
    许嬷嬷可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她又惊又怕:“是谁?”
    李霄松开手,轻咳一声。
    叶静枫站稳脚跟,试着问道:“父皇?”
    “嗯。”
    作者有话说:
    我脑速慢,正常日三,卡文的话,1-2日,偶尔突破一下,补一章。
    ◎最新评论:
    【好看的哼!!看,看在你更新的这么辛苦的份上,多给你浇些营养液!要,要加油哦!!!】
    【好看的】
    【先皇后是先皇后的原因可能就是太蠢了,连自己的女儿都不信】
    【在混乱的情况下藏成功可以理解,但是每天都会抚琴,这。。】
    【是不是这次开始李霄对枫儿改观了呢?还是说初见就…???????】
    【特别好奇,这个时候李霄听到琴声是什么感觉呢?看到枫儿弹琴又是什么感觉呢?(不过他忙着去上朝qaq)】
    【没懂,一下子是有另一个长公主被保,一下子女主又是唯一幸存者了?】
    【话说所有人都忘了这里住着人,那女主她们吃的米从哪来啊,这个宫里能用来种的地估计也不多,这产出和消耗量够的上吗?】
    【文案题材挺好的,就是切入点离文案的时间太早了,等不及没耐心看下去了】
    【
    【哈哈啊哈哈哈】
    【当年的事应该也是权力斗争,公主成了犠牲品】
    【大大爆更】
    -完-
    第4章
    ◎米缸漏了◎
    “父皇……怎么会在这里?”叶静枫怯怯道,裙摆下小巧的绣鞋悄然向后挪了一小步。
    她又占嫡又占长,还是个姑娘,大家都说,她生来就是为了享福,幼时的她的确如此,皇祖母、父皇、母后对她有求必应,即便陆续有了庶弟庶妹,也没能分走对她的宠爱,然而在她落水之后,一切都变了。
    犹记得刚刚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她吓得大哭,想要寻求安慰。
    一向慈爱的皇祖母只派了一位女官传话,不愿再见到一个心肠歹毒的孙女,英明睿智的父皇疾言厉色地斥责她险些害死早产体弱的叶静婷,她失去的只是眼睛,叶静婷险些丢了性命,将她的寝宫赐给叶静婷,把她赶到偏僻的质子宫,生养她的母后代她认错,主动追加了她的禁足令。
    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话,为她主持公道。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无论睁眼还是闭眼都是黑暗,不知几何,在那片黑暗中,父皇斥责她的话语如同话本中最恶毒的咒言,无止尽地循环。
    她固执地认为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只要梦醒了,她还是住在晴澜宫里备受宠爱的嫡公主。
    最终是琴音取代了咒言,时间让她认清了现实。
    乍然听到父皇的声音,尘封已久的黑色记忆掀起了波澜,她本能地感到畏惧。
    李霄模仿明嘉帝的声音:“许嬷嬷卧病在床,朕想着你身边无人照应,许有不便,过来看看。”
    叶静枫福身,言语疏离:“多谢父皇挂念,儿臣能够照顾自己,一切安好。”
    李霄气笑了。
    切菜差点切到手指,做饭不会生灶火,收衣服掉肚兜,如果他没有出现,叶静枫这会儿已经在井里了,她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还敢说一切安好?
    叶静枫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问道:“父皇可否命人帮儿臣把井绳捞上来?”
    方才她想抓井绳,却突然被拉起来,井绳和水桶一起掉进井里,她自己是没办法捞上来,许嬷嬷不许她靠近水井,若是让许嬷嬷知道这件事,定会带病把水缸打满,父皇愿意帮忙就再好不过了。
    “准,朕会安排人把井绳捞上来。”李霄问道:“还有别的需要吗?”
    “多谢父皇,没有了。”叶静枫双眼空洞,面上恭顺。
    她想要的信任,父皇不会给她。
    李霄很是惊讶,按照现在的情况,这小瞎子怕是活不到那嬷嬷身子痊愈,他想听听小瞎子自己有什么想法,替她安排一下。
    叶静枫的外祖周国公生前是朝中极少数愿意为李家说话的人,念及这份情谊,他会保小瞎子一命,遣人照顾她。
    他猜测,她会向自己讨回晴澜宫,多找几个宫人伺候她,改善她的膳食,恢复从前的生活。
    李家曾是叶家的臣子,叶静婷至今还以君主的姿态占着晴澜宫,晴澜宫不能还给叶静枫,除了自己的龙临宫,其他的宫殿可以任她挑选。
    万万没想到,她一张口就把话头锁死了,像个无欲无求的姑子!
    李霄环顾四周,这院子里莫不是还修了一间庵堂被他漏掉了,叶静枫这些年一直在修道,性情变化太大了。
    他沉了一口气,道:“朕还有要事就先回去了。”
    “恭送父皇。”
    叶静枫听着面前的人阔步走向门外,随后另有一人从门而入,挪着小步来到井边,不多时便听到木桶落地的声音。
    她由此推断,是一个太监把井绳连同木桶一起捞上来了。
    李*太监*霄好人做到底,踮着脚跟走路,提着木桶往返数次,将厨房的水缸填满水。
    叶静枫身上没有银子,又不好让办差的公公空手而归,从头上拔出一根珠钗抓在手里伸向李霄。
    李霄双手接下,捏着嗓子:“谢公主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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