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得知了这个噩耗,又该如何自处!裴月臣思及此事,心中沉甸甸的,忽而又想到七公主所言“过刚易折”四个字,不由更加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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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祁楚枫还未得知车毅迟遇难的消息,一夜未眠之后,等来的是阿克奇。
    “我只问你一句话,此事,你知不知情?”
    她强制按捺着怒气,质问阿克奇。
    阿克奇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谨慎问道:“我听说车老将军为了救人也卷入洪水之中,不知现在可找到人了?”
    “没有,至今生死未卜。”祁楚枫抬眼怒视他,“现下这样的结果,你心满意足了!”
    “将军!”阿克奇也甚是懊恼,连忙道,“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若是知晓野道如此危险,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去!”
    祁楚枫怒视他:“不危险就可以去?不经过关口,擅入衡朝地界,你难道不知晓是什么罪吗?口口声声为了族人,就为了每块羊皮能多卖出一点银子,就置他们安危于不顾,你这是利欲熏心!”
    “我不是!”阿克奇急道,“……我也是没有办法,我只是想为他们多作打算。”
    祁楚枫冷笑:“为他们多作打算?所以要害死他们?”
    “我……”
    阿克奇百口莫辩,又见祁楚枫尚在气头上,知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只会火上浇油,遂不敢再说下去,只小声道:“我能不能见见他们?”
    祁楚枫挥手唤来一名侍卫,吩咐他带阿克奇去双井塔,她自己则未再与阿克奇多说一个字,转身便走。她在军中忙了一整日,仍是未等到车毅迟的消息,赵家兄弟二人更是坐立不安,时不时就派人来探听消息,弄得祁楚枫愈发烦躁,又派出数拨兵士快马前往打听消息。
    日暮时分,祁楚枫刚回将军府,阿勒和沈唯重便迎上前来,连同府里头的崔大勇和吴嬷嬷,每个人都在担心车毅迟的安危。
    “老车那边还没有消息。”
    祁楚枫淡淡道,甚至不敢去看他们的脸,生怕看见他们的失望。
    众人只得默然散去,阿勒留下来,悄悄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姐,阿克奇在外头半日了,也不知晓他想干什么?”
    想到阿克奇所做的事情,祁楚枫皱了皱眉头,冷道:“不用理他。”
    “你不想理他,我让腾腾把他赶走?”阿勒出了个主意。
    “……”祁楚枫暗叹口气,“我去看一眼。”
    顺着阿勒的指向,祁楚枫出东角门往左望去,看见阿克奇就在不远的槐树下席地而坐。其实他若进府,崔大勇也会招待他在偏堂等候,可他不进去,只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好歹是丹狄一族的少族长,此情此景不免看着有点凄凉。
    老车那边还没有消息传过来,祁楚枫知晓阿克奇同样在担心他的族人,也无力再朝他发火。
    “少族长在这里作甚?”
    阿克奇抬眼,看见祁楚枫,连忙起身,理了理衣袍,期盼地看着她:“祁将军……”
    祁楚枫打断他,淡淡道:“还没有消息。”
    阿克奇黯然。
    “进去等消息。”祁楚枫道,“还没吃饭吧,我让大勇弄点饭菜。”
    “不用,我……”
    祁楚枫摆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倦倦道:“我也还没吃,少族长若不嫌弃就一起吧。”
    阿克奇能看出她亦是疲惫不堪,连话都不愿再多说,他遂不再拒绝,随着她进了将军府。
    饭菜早就备下了,原本阿勒还想陪着祁楚枫吃饭,探头见阿克奇在场,便自己去灶间拨了些饭菜,找沈唯重去了。
    因为疲倦之极,祁楚枫既没有气力也没有心情说客套话,只是静静地埋头吃饭。阿克奇原也是一样,但既记挂着生死未卜的库里,又记挂着牢里头的那些族人,食不知味,心中踌躇着该如何让祁楚枫网开一面。
    待吃完一碗饭,谢绝了丫鬟再为他添一碗的好意,阿克奇朝祁楚枫道:“将军,我有一事相求……”
    祁楚枫连眼皮都没抬,淡淡道:“想要我放人,不可能。”
    “他们都是受我指使,有罪责,也该是我一人承担。”阿克奇焦切地看着她。
    并不接他的话,祁楚枫默不作声低着头继续吃饭,突然间,她猛烈抬头朝外头看去……
    阿克奇不明其意,也转头望向院中,却并未看见任何异样。
    像是听见了什么,祁楚枫已经索性站起身来,行到堂外,朝长廊那头望去。阿克奇虽然不解,但也跟着起身。
    过了片刻,长廊那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不止一人。
    很快,脚步声拐过弯,是崔大勇和一名风尘仆仆的右路军传令军士。
    “左将军!”传令军士施礼。
    祁楚枫简洁道:“说。”
    传令军士禀道:“车老将军的尸首已在下游浅滩寻获,一同遇难的还有两名士兵。荒原人库里与另一名士兵在山谷中寻获,人还活着。”
    虽然事先已坐好最坏的预想,但真正噩耗来临,祁楚枫还是愣住了。她本能地伸手扶住旁边的柱子,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哑声道:“好,我知道了。”
    “将军说,车老将军是我辈之楷模,他会亲自扶棺,送车老将军回左路军。”传令军士又道。
    祁楚枫又点了点头:“……好。”
    传令军士禀告完毕,施礼退下。崔大勇命家仆给他张罗茶水吃食,自己则守在祁楚枫身旁,等候她的吩咐。
    祁楚枫扶着柱子,怔怔地出神,神情仿佛凝固住了一般,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将军……”崔大勇小心翼翼地问道,“车老将军还有个长兄在世,是不是得派人去告诉他?”
    祁楚枫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缓声道:“你先去通知树儿和云儿,你亲自去。树儿和老车最亲厚,老车的亲友他也大都认得,后事让他来操办。”
    崔大勇点了点头,连忙去了。
    祁楚枫又怔怔地想了一会儿,才把目光转向阿克奇,轻声问道:“你说你来担罪责,你担得起吗?”
    今日已经从族人口中得知车毅迟是为了救人才被卷入洪水之中,阿克奇听闻车毅迟身故,亦甚是悲恸,此刻听祁楚枫这一问,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我……”
    “你为何要他们去走野道?”祁楚枫的声音透着凄凉,“就为了羊皮多卖几两银子,弄到这步田地,值得吗?”
    “将军,我……”阿克奇懊悔道,“我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我不是只想着几个钱,我就是想给族人留一条后路。”
    祁楚枫不解:“什么后路?”
    阿克奇迟疑了片刻,才硬着头皮道:“上次将军因为裴先生遇袭一事,突然关闭马市……您也知晓,马市对于荒原人的重要性,若日后又一次关闭马市,货物卖不出去,族人怎么办?”
    闻言,祁楚枫背脊僵直,一股凉意从后脖颈升起……
    她定定地看着阿克奇,喉头有一丝甜意泛上,本能地抿紧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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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更吧,最怕等】
    【等更】
    【啊啊啊!老车就这样……哭死了。我总感觉他们都会好好的在楚枫身边一直看楚枫长大呢!呜呜呜!】
    【阿克奇所说的要给族人留条后路,就是一条绝路!阿克奇和库里就该千刀万剐!贪图自己的利益却害死了车毅迟!】
    【哇的一声,车将军,就这么下线了,烈焰军】
    【月臣那天在楚枫的军营走的场景,我就哭了一次,那种凄凉是由心底发出来的。一开始的时候,我挺喜欢老车的,一次他喝酒了,我就留言说对他的好感全无。记得当时狮子还回复我说,一个单身的人没其他爱好,喝点酒正常可以理解。以我对老车的了解,他至少也得五十多岁了。一个人一辈子未婚,把所有的时光都献给了军营。本来再过几年可以告老还乡的。可是却为了救丹狄人,牺牲了。看明月这么久,我今天的眼泪,第一次止不住的流。就是觉得老车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这样下线了呢。老车的死,让我更加恨东魉人。如果不是他们,老车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青木哉这个祸害啥时才能死,我真的怕再有人,为了抓他而牺牲。】
    【楚枫太难了】
    【为车毅迟洒泪!楚枫的左膀断了,右臂你该回来了!楚枫啊,该怎办!不怪你,真不怪你!怪那东魎人探的野路,怪山洪吧!楚枫啊,哭都找不到人哭诉的楚枫啊,孤零零这样一个人扶着柱子才能站住的楚枫啊,还有笑容依旧的老车啊!这一章,满满的眼泪啊!】
    【敬老车一杯。】
    【唉,可惜了车将军。】
    -完-
    第84章 (下)
    ◎
    赵春树本是个粗糙过活的人,除了军务,其余事情并不肯多花心思,但车毅迟的丧事,除了派人去……◎
    赵春树本是个粗糙过活的人, 除了军务,其余事情并不肯多花心思,但车毅迟的丧事,除了派人去通知车毅迟的新朋好友, 赶制军中丧服, 再命人连夜赶工修建墓地, 从墓碑的样式到上头的字体,他皆一一过问, 细致入微,不肯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待诸事安排妥当,还需定好下葬的日子, 他便即刻亲自赶往右路军。
    待至右路军时已是深夜时分, 想不到竟见到裴月臣,赵春树不禁又惊又喜:“军师你没走?将军可知晓?”
    裴月臣还未答话, 祁长松已没好气道:“是我硬把月臣留下来,没敢让小枫知晓。”
    赵春树不解:“这是为何?将军一直念着军师,好几回恍神, 说错了话,以为军师就在旁边。她若是知晓军师没走,肯定欢喜。”
    祁长松倒是能想象出自家妹妹的模样, 叹了口气。
    听见楚枫恍神,月臣心下一痛, 轻声问道:“她还好吗?”
    赵春树摇摇头:“老车出事太突然, 将军整个人都不太对劲, 就……我也说不上来, 反正就是瞧着不太对。”
    祁长松叹道:“老车是看着我和楚枫长大的, 这一下子就走了, 连句话都没有,一时之间,她心里肯定受不了。”
    裴月臣心中还存着另一层担忧,又不便问,目光愈发黯淡。
    祁长松亲自领赵春树去看车毅迟,因车毅迟的尸身在水中泡了许久,面目浮肿,与生前差别甚大,赵春树乍看之下吃了一惊,愈发悲从中来,伏在棺边大哭了一场,然后与祁长松商量下葬之事。因天气渐暖,尸身不宜久停,当下决定明日一早便扶棺前往左路军。
    “军师,你可会与我们一道?”赵春树哭得眼睛红红的,拿着祁长松的大帕子擤鼻涕,不放心地问裴月臣。
    不待裴月臣回答,祁长松便抢先替他答道:“老车的最后一程路,月臣自然要送……对吧?”
    裴月臣点头。
    祁长松这才松了口气,默默希望借由此事,能让裴月臣重回左路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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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未亮,吴嬷嬷已经在灶间忙了小半个时辰,又是筛面粉又是拌馅料,汤锅里下着燕子饺,油锅炸着蝴蝶酥,笼屉上除了桂花糕,还蒸着四色烧麦。今日的四色烧麦与往日有所不同,其中一味用了栗子馅。栗子是去年采摘后放在冰库里头的,煮熟之后剥出来,研磨成泥状,再混上猪油、雪花糖,些许面粉,填在烧麦里头上笼屉蒸。
    这味栗子馅蒸出来是甜的,偏偏其他三味馅料又是咸的,味道自是有些古怪。这是楚枫小时候嗜吃栗子,缠着吴嬷嬷做,做出来之后全府上下只有楚枫一个人爱吃,故而吴嬷嬷也很少做。
    这两日因为老车的事,楚枫无甚胃口,吃得少之又少,眼看着人都瘦了一圈,下巴都尖了。吴嬷嬷心疼得很,便特地起个大早,做些她爱吃的,连平日不肯弄的古怪烧麦也弄了出来,就盼她能多吃几口。
    今日是本月马市的第一天,祁楚枫也起得很早,仔细地梳洗后,换上绛红军袍,正好吴嬷嬷端着早饭进来……
    “来!快了趁热吃,都是刚出锅的。”见她像是要外出,吴嬷嬷连忙道。
    祁楚枫整整了衣袍:“嬷嬷,我有事要办,回来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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