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点灯的人才能许愿吗?”
    “反正花灯是我们一起做的,你许愿就好了。”沈清容兴致颇高,“你的愿望,我都知道的大差不差,我和你想的一样,不要紧的。”
    “......”
    她轻轻将烛火点燃。
    小小的烛火如黄豆一般,慢悠悠地将整个花灯照到晶莹剔透。她默许完愿后,将花灯往前一推,那花灯立刻如夜里的行船般,载着光明离开岸边。
    “我猜你的愿望,离不开国泰民安、繁荣昌盛。”
    黎云书点头,“但是还有一个。”
    沈清容再追问时,她反问道:“你从什么时候觉得我不一样的?”
    “若说最开始,大抵是你教我的时候吧。关州除了你,再没有哪个女子能看出我的好,肯真心实意来夸我。我当时就想,这么好的姑娘,可千万别和其他人一样被埋没了。”
    她抿住唇,“你那时不还怕我来着?”
    “话是这么说没错,毕竟总要有个过程。”沈清容思索着,“真正对你有感情,是在你救我的时候。你说怎么会有人这么傻,闯进火海救人不说,居然都脱身了,还要舍命来救我。像我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值得她这么做吗?”
    “然后她告诉我,她就是相信我才这么做的。”
    说到这里他笑了下,“我这辈子从没人能信任我到这个地步。我知道她习惯去安慰别人,去帮扶着别人站起来,我不是她唯一帮过的人。但是对我而言,她是唯一一个帮过我的。”
    “一辈子都没人能替代了。”
    雪簌簌地下着,下得很厚,行过时会发出噗噗的响声,宛若踩在棉花上。黎云书陪他又走了一段,“我确实帮过很多人,但不是每个人,都会让我舍命去做这些。”
    沈清容挑眉,“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不是你。”
    她低声说出这句话,沈清容一时没听清,“什么?”
    黎云书转身看他,“你知道现在该做什么吗?”
    沈清容又是一愣,“什么?”
    “非要我来教你?”她轻瞪了他一眼,“就不知道抱一抱我?”
    他迟钝片刻悟了她的意思,颊上飞起喜色,“你、你是认真的?”
    “不然算了。”
    说罢她转身要走,沈清容哪里肯她这么离开,摁住她的肩膀,将人紧紧拥入怀中。
    纸伞不知何时脱了手。细雪飘在她眼睫上,被眨落时视线一片迷离。
    她感受到了身前人溢于言表的欣喜,唇角忍不住扬起。
    江南的雪也当是美的,她想。
    以往只喜欢关州风雪的壮阔,喜欢那种无拘无束、一往直前的感觉。
    可到了江南才发觉,原来润物细无声,也是一种极致的美。
    既然是美的,又何必排斥呢。
    “还有一个愿望。”
    她呢喃似的说了一句。这回沈清容听清了,“我也有个愿望。”
    不等她回过神来,颊上忽然一凉。她睁大双眼,看他勾起几分促狭的笑意。
    “还愿了。”他压低声,故意贴在她耳旁,将声音拖得很长,“这回不需要你教。”
    黎云书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忍不住气笑了。
    她俯身拾起伞,掸了掸雪,“过来。”
    沈清容十分自在地揽住她,“所以你的愿望是什么?我不介意你和我想的一样,真的。”
    “闭嘴。”黎云书不咸不淡地斥了一句,“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
    沈清容兴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的第一个愿望,是希望他能永远像在关州时那样,做个天天把玩折扇的悠闲少爷,当个花音楼里怡然作画的半个文人。
    他应将温柔留着去爱这个世界,而不仅仅是托付给她。
    ——他才是不该被埋没的那个人啊。
    第56章 .求情[第二卷 完结](副cp有刀)她……
    那日沈清容兴奋得一晚上都没睡着。
    一直到天亮,都没想清楚这到底是个梦还是现实。
    清早时,扶松却匆匆忙忙闯了进来,“少爷,刑狱的人说昨夜赵大人咬舌自尽,已经......”
    他怔愣了一下,一把掀开锦被,冲入了飞雪之中。
    雪一直下到了今日。
    江南从未下过这么大的雪,好似雪再大一点,就可以用纯白掩饰住一切的灰暗。
    沈清容赶到衙门时,府外已经围了一大圈人。
    他急忙在人群中巡视,飞快捕捉到了黎云书的身影,见她脸色虽不太好,但毕竟全须全尾,总算放下了半颗心。
    太子正在前面吩咐着什么,她一直微垂着头没应声。沈清容拼命挤去,就听太子皱眉问:“你同赵克说了什么,把他逼到这个地步?”
    黎云书攥着拳,好半晌都没应。
    今早上听闻赵克自尽的消息时,她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常人往往将仇人的仇人视作朋友。赵克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也知自己是众臣的“仇人”。为了证明黎云书他们的清白,就必须假装他们是他的死敌。
    他的结局越惨,上面的人对黎云书和沈清容就越有好感。
    于是二人走后,赵克选择了自杀。
    黎云书垂下眼。
    “我只是去质问他的钱财的来路。”
    “然后呢?他说了什么?”
    他说了很多。
    说了礼部尚书,兵部尚书,二皇子,主和派,还告诉了她这个朝堂到底有多昏暗。
    可她不能说。
    言语素来是最虚空的,就算她把上面的人骂得头上冒烟,不能彻底铲除他们,也是无济于事。
    所以她必须潜伏,必须寻到一锤定音的证据——就如她对付水贼的那般。
    “赵大人他......”黎云书决定隐瞒,“什么也没说。”
    太子双眼微眯,“当真?”
    “当真。我用赵夫人逼迫他,他也不肯说。”黎云书深吸着气,“他说最祸不及妻儿,赵夫人是无辜的,让我放了她。”
    “然后呢?”
    “我没同意,甚至说今日对赵夫人动刑。大抵是此事触怒了他。”
    “......”
    她又行了个礼,“云书甘愿受罚。”
    “罢了。”太子叹了口气,目光幽深,“你不过是例行公事,而他只是一个罪臣。人死不能复生,此事也不怪你。孤也没想到他会死在情字之上。”
    黎云书见势问道:“殿下,那赵夫人是不是可以......”
    太子审视着看她,“你想说什么?”
    “赵大人已经故去,赵夫人不过是个女眷。她只是个寻常女子,可否放她一条生路?”
    “可她现在是罪臣之妻。”太子凉道。
    黎云书固执回应:“罪臣已死,现下她只是个普通人!”
    “她的吃穿用度无不依靠赃款,是用百姓的血汗钱供养她自己!”太子更大声斥责着,“这样的人就应当以死谢罪!”
    “但她也不知晓实情,更没有做出伤天害理的......”
    “够了!”
    太子一振袖,周遭都静了声。
    黎云书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心跳得极快,咬紧牙勉强撑住神色。
    她怎会不知太子在想什么。
    按照赵克的说法,兵部尚书季瑞与礼部尚书梁贤皆是二殿下的人。如今二殿下势力渐起,必然引起了太子的戒心。赵克倒了台,恰是他借季穗穗之手,削弱季瑞的最好时机。
    但这样,对季穗穗公平吗?
    对一个一无所知、只想和夫君过好日子的女子来说,公平吗?
    对真正心怀百姓,因一步差错而满盘皆输的落魄英雄赵克,真的公平吗?!
    她知道,当时自己帮太子铲除赵克,在太子心里,已经算是半个自己人。
    如今为季穗穗说话,无疑是把太子心里的信任连根拔起。
    可她不能对不起良心。
    “罪祸不及妻儿。”黎云书一字一顿,“殿下是未来的储君,不应......”
    赶在她说出“不应做暴君”的危险言论之前,沈清容接过话,“不应寒了大臣们的心啊。”
    黎云书顿了顿。
    太子看着沈清容的目光有几分危险,“姜经历是什么意思?”
    “人生一世,不管是王公权贵,还是寻常百姓,不都是为了活下去。”他不动声色将黎云书护在身后,淡笑着直视太子目光,“有句话叫良禽择木而栖。既然他们是为了活下去,何必苦苦相逼,一意把他们逼到死路?”
    太子不动声色,“姜经历的话我听不明白。”
    “那你也太傻了。”沈清容毫不犹豫地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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