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屡次上书陈述修订法条一事,竭力抗辩法条之中对于女性的束缚。然而律典律例皆是太祖太宗定下来的,鸿熹帝并无心思改正,她的上奏因而一拖再拖。
    却被后宫的女子们听到了风声。
    太子妃每每碰见黎云书,总要热情地挽着她熟络几句。黎云书帮小皇孙,她格外高兴。即便太子与黎云书有了隔阂,她也是说着黎云书的好话,想办法劝太子消气。
    做母亲的人心总是细一些,太子妃自然能看出她对小皇子的用心,也格外喜欢她。
    昭妃是二殿下的生母。
    自皇后离世后,鸿熹帝称自己感念皇后之恩,始终不肯再立新皇后。
    权臣们猜测,这也代表了皇上的态度。
    毕竟昭妃若立后,二殿下没准会图谋夺取太子之位。圣上此举,似乎是在庇护太子势力。
    昭妃表现得很平淡,不争不抢,只做自己该做之事。
    在听闻黎云书为了李善识拂逆太子之后,昭妃对这个女子生出了好奇。
    没过多久,黎云书便收到了昭妃的信,邀她去参加宫中一叙。
    她知晓昭妃的身份,有半分犹豫。
    毕竟昭妃是姜鸿轩生母,立场必然会站在姜鸿轩一边。
    而她与姜鸿轩一向不对付。
    出于礼节,她还是去了,只是去之前准备好了解毒的药粉,还在衣衫中穿了件软藤甲。
    然后......她多虑了。
    昭妃是众妃嫔中最为娴静聪慧的一个,即便年岁已老,气质却不输当年。
    她约着黎云书去赏梅,不提官场之事,只问了问她的家境,好奇她的过往。
    黎云书一一说了,昭妃叹着:“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二人沉默着走了许久,昭妃忽道:“我同你一般大的时候,也曾想过入朝为官,知道这条路并不好走。”
    “我虽身在宫闱,却也希望有女子能现身庙堂,为更多的人发声。”她温和地对黎云书道,“庙堂人心叵测,你若需要帮助,尽可来找我。”
    黎云书害怕这是姜鸿轩的圈套,谦敬开口:“昭妃娘娘今日同云书说这些,可是有什么需要云书帮忙的?”
    她知道朝堂关系错综复杂,更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可昭妃闻言,淡淡远望朱墙,“不是要改律例吗?好好做你的事情就行。”
    “......什么?”
    “你不曾入过宫墙后宅,或许还不清楚自己做的事情对其他女子有多重要。”她将目光挪回,视线落在面前梅花上,周遭只剩了二人。
    “但我知道。”
    “我见过困死在冷宫中的妃嫔,见过很多人为了争一个人相互残杀,也知今日的结局并非她们如愿的。单单一个后宫,就有这么多的悲剧,放眼大邺,不知还有多少女子活在痛苦之中。”
    “所以你知道了吗?”昭妃朝她淡笑,“今日没有旁人,我的话直白了些。这庙堂中有很多人可以算计,唯独你,我不愿算计。你我同为女子,你走了我一直想走的路,所以我想帮你。”
    “......”
    原来如此。
    黎云书哑了好半天,认真道了声谢。
    她不傻。
    也知道朝堂关系错综复杂,不是她单凭意气就能所向披靡。
    她不知昭妃拉拢自己到底是不是为姜鸿轩铺路,但这番话已经感动了她。
    能在后宫中屹立至今的女子,城府不会浅,可昭妃却毫无顾忌、剖心置腹地说了这么多。
    她确实是真心的。
    这也让黎云书第一次察觉到,她真的不是一个人。
    她替千万女子走出的这条路,有人看见,有人尊崇,亦有人愿意去相信,女子可以屹立于高山之巅,去抹平偏见和所谓的宿命。
    而后,发出整个朝代的第一声巨响。
    *
    李善识回蜀州后,蜀州百姓欢呼沸腾。
    他发觉蜀州的治安并没有受到影响,周边的盗匪还肃清了不少。又一查,发觉事情是沈清容做的。
    再次寻到沈清容时,沈清容听闻李善识被放出来,还有几分吃惊,“刑部的人这么好说话?”
    “是因为有个姑娘出面,替我化解了此事。”李善识颇为感慨,“你先前提及她时,我还没有太深的印象,今日一见,才知果真与旁人不同。”
    “她过得可好?”
    “三月时与我通了封信,已经升任员外郎了。”
    沈清容瞧着窗外,长长一叹,“那便好。”
    升任之后,黎云书也并没有因此空闲。
    朝堂中升官大都靠官官相护的潜规则,独她是个例外。
    大抵是上天垂怜,又或是她生对了时辰,她竟直接得到了圣上的器重。
    谁都不知圣上为何会对一个从五品小官青睐有嘉。姜鸿轩得了消息,思索着:“黎云书此举早便触怒了太子。父皇先前的举措大都偏袒皇兄,此番却提拔她,莫不是有其他打算?”
    那他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敌视黎云书了。
    太子咽不下这口气,可他无所谓。
    毕竟成大事者,怎能在意一时的矛盾呢?
    黎云书升官后数日,圣上负手远望皇城,道:“如今是什么时候了?”
    他身旁宦官王胜笑道:“回陛下,巳时刚过。”
    见鸿熹帝不应,王胜反应了片刻,又道:“陛下,是鸿熹二十一年,三月初五,巳时刚过。”
    王胜自鸿熹登基时起,便一直辅佐左右。见鸿熹帝点头,他明白了意思。
    鸿熹帝三十八岁夺位登基,明年是鸿熹二十二年,亦是他六十岁寿辰。
    届时文武百官皆来庆贺,四海六合皆来朝拜,是举国上下都关注的大事。
    礼部之人早早便开始准备圣上寿辰,王胜推测鸿熹帝是对礼部不满,谦敬道:“奴才这便去问问礼部尚书。”
    “莫急,礼部之人自有安排。”鸿熹帝悠悠道,“朕只是想在各国使者到来之前,先做一些事情。”
    “陛下的意思是?”
    鸿熹帝意味深长地眺望天边。
    “朕想单独见黎员外一面。”
    第85章 .饮鸩皇室之血,够格吗?
    黎云书见到圣上时,圣上正在御花园中赏花。
    她行礼立定,听圣上道:“老四的人我已经处置好了。朕今日传你过来,是想让你做一些事情。”
    不知圣上为何单独命令她,黎云书抬头,透过圣上的背影看着重重宫阙。
    “你既然想要公正,朕便给你这个机会。”
    她是圣上见过最有胆识的人。
    抗北蛮,平江南,即便对手再强大,对于自己想做的事情,她一定会坚持到底。
    当年她为了夺回自己该拥有的成绩,一举告发梁贤时,圣上便注意到她了。
    在这朝廷之中,类似梁贤的人不算少数。
    官官相护养出了不少的懒官贪官,圣上却缺了一把整治众人的刀。黎云书见这与自己契机相通,也欣然答应。
    此番开刃的对象,是兵部尚书,季瑞。
    *
    三月,蜀州下了场雨。
    扶松逆着雨走入茶馆中,合上纸伞,将符牌压在沈清容面前,“还剩一半。”
    沈清容拭去符牌上的水珠,细细摩挲。
    自黎云书离开南疆后,发生了许多事情。
    京军走后不久,他们动身南行。
    途径一处村落时,却发现村中的围栏都被加固得格外紧,栅栏上甚至还攀附了荆棘。村中却空寂无比,看不见一个人影。
    沈清容觉得此村蹊跷,担心有陷阱,谨慎地潜入查探。
    结果在每家每户之中,都发现了棺材。
    他不知为何,也找不出一个活人,便让众人将棺材葬了。又往南行到另一村中时,才从村民口中知晓缘由。
    “那个村子啊,疫病的时候,他们全村几乎都染上了。后来村长见没了解除疫病的法子,鼓励他们留在村里等死。”
    “若非大部分人选择留下,没将疫病继续散播,只怕周围的村子都要被毁了。”
    闻者大多感慨,沈清容心里亦是一重。
    那天夜里,他对扶松道:“我想明白了。”
    “什么?”
    “我明白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他瞧着窗外,点点灯火照亮了山林,“是因为有很多人想活下去,所以,我要让他们活下去。”
    如今。
    他瞧着手中令符,想着下一步的计划。
    原本的他,将希望寄托在了四殿下身上。
    可四殿下没有谋反的心思,又早早亡故。他走投无路,只有自己来。
    所幸,他找到了天锋军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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