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说我是通知你,那便是通知吧,若你去周家,也烦你替我说一声,我要嫁给景子墨,也省去同他再见面时彼此尴尬。”
    “大姐姐,他眼睛会好的!”
    “他好不好,跟我没一点干系,宝忆,我扛不住了,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有多难熬,父亲入狱,家里乱成一团,奴仆也想跑,婚事没着落,周启又瞎了。
    关键时候一点忙都帮不上我,景子墨不一样,他家有爵位,日后他也要袭爵的,有了平阴侯的荫蔽,咱们姜家也会没事的。
    你要理解我的苦衷,我不只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姜家。”
    “可为了姜家,你不该舍弃大哥哥啊!”姜宝忆急的直跺脚。
    姜瑶烦了,爬上床把被子一蒙,“我要睡觉,你回去吧。”
    珠帘唰啦落下,隔开她和姜瑶。
    此时此刻,姜宝忆很想把梦里的场景跟她原样说一遍,可她又觉得无力,上回同舅母说过,她便找来道士给自己驱邪,这会儿呢,大姐姐不一定会信。
    可是该怎么办呢?
    姜宝忆又睡不好了。
    天不亮就被雷声惊得猝然起身,推开楹窗才发现天阴沉沉的,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屋檐上,院子里的花左摇右摆,随风倾斜。
    她趴在楹窗处,雪白的闪电凌空劈下,叫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想法。
    -完-
    第34章
    ◎尘埃落定◎
    “大人, 五姑娘来了,属下先行告退。”大理寺录事宋浩远远看见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遂拱手一抱, 纵身跃出墙去。
    随着一股淡淡的香味飘来,姜宝忆绕过游廊,两手抱着一捧绽开的石榴花走来, 枝叶茂盛, 开的葳蕤, 映着那粉扑扑的脸蛋愈发白净透亮, 杏眸如水, 眉眼间乖巧灵动,她走上前, 把石榴花递到周启鼻间,小声道:“大..令甫哥哥, 你闻闻。”
    周启嗅到香味,唇角微动:“宝忆怎么来了。”
    姜宝忆红了红脸, “我在家里横竖无事,便来看看你好不好。”
    周启抿了口茶,亭榭里有风,吹起搭在膝间的袍子。
    “我很好。”
    静默半晌, 姜宝忆开始揉帕子, 边揉边偷偷打量周启,咬着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周启状若无恙, 只看她在那急的满头大汗, 心里发起笑来。
    “令甫哥哥, 你最近不忙公务吗?若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看个账簿,整理案录,我都可以的。”
    “宝忆,如今我休假在家,并无公务要忙。”
    “哦。”小姑娘顿时无精打采地低下头。
    发间的珠花微微晃动,乌发与交领襦裙贴合着,披帛挽在手肘间,堪堪从肩头掉下,在这一刻,好像与从前每一刻都不同了。
    多了几分娴静似水的温柔。
    周启不着痕迹收回目光,袖中的手摩挲着指腹。
    “能帮我拿一下葡萄吗?”
    “好呀。”姜宝忆瞬间亮了眼睛,起身走到对侧桌前,捏起一串放在白瓷小碟中,细心道:“我帮你去皮。”
    一颗颗葡萄珠圆玉润,汁液溅到她手指和指甲上,淡紫色的,与她嫩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剥完后,悉数盛在另外的白瓷盘中,推到周启手边。
    “这葡萄又大又圆,色泽极好,我在舅舅家都没见过。”提到姜越,宝忆不由的放慢速度,“好久没见舅舅,舅母和大姐姐都很担心。”
    “他在大理寺一应俱好,只是事情尚未完毕,需得劳他在牢里多待些日子,约莫....”
    “约莫重阳节后,他便可回家。”
    之所以说重阳节,是因陈旌与刘家的婚事定在九月初九,而在那一日,京城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变。
    时光如梭,任是再充实饱满,日子还是以飞逝的速度疾驰而过。
    初八,刘相府。
    刘清秋看着满床铺红挂绿的装饰,不由愤愤拂下桌上的装饰,嘈杂的声音伴随丫鬟的惊呼,刘清秋忽然抓起剪子,朝着正在铺床的几人走了过去,那几人吓得不敢动弹,便见她狠狠拿剪子又戳又攮,将好好地蜀锦绸被扎的不堪入目。
    末了,还不解气,又用蛮力扯下帐子,扔在地上用脚踩得褶皱稀烂。
    刘凌进门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轻笑,折扇一甩:“妹妹,有这力气,倒不如好生跟嬷嬷学一下规矩,省的大婚之夜露怯。”
    刘清秋啐他,眼睛通红的瞪过去:“这声妹妹叫的你不脸红吗?既是我哥哥,还能眼睁睁看着妹妹去跳火坑,你要是喜欢他,你去嫁他啊,凭甚让我给那样一个丑八怪做妻。
    我才不要去,鬼知道我能活几日!”
    刘凌收了笑,“说什么浑话,不嫌晦气。”
    刘清秋往床上一趴,呜呜哭起来:“你们把我嫁给他,就等着收尸吧。”
    刘凌皱眉,原以为长姐早就与她说通,没成想还是如此顽固不化。
    与陈旌结亲是不可更改的事实,父亲怎么由着她去任性,何况周启已经成了瞎子,刘清秋还哭哭啼啼非他不嫁,不是吃了迷魂汤,便是中了蛊疯了。
    “明儿便要大婚,你能自己安生最好,若不能,你也知道父亲的手段,总之肯定是要嫁的,与其闹得不痛快,不如给自己选条平顺的路走,何苦呢,何必呢?
    妹妹,你说是不是?”
    他坐在方椅上,抬起右腿搭在膝盖,若有所思的瞥去一道冷光。
    刘清秋咬着牙根,回头跟他对视了良久,最后认命似的伏在被面,呜呜咽咽的哭声回响在屋中。
    刘凌见状,笑着起身:“该说的我都说了,今晚早些睡,明儿半夜就有人来给你上妆,哭红眼睛可就不好看了。”
    门一关,几个丫鬟婆子又都齐齐开始忙活。
    宫中授课完毕,小皇帝去寝宫喝了盏茶,便在内侍的看护下小憩。
    教授乐理的先生出自齐州名门,与周启交好,下课后只布置了两首曲目,小皇帝问他周启的事,他便原样与他说了一番。
    小皇子跟周启投缘,知晓他眼盲后,眉眼间不可遏制的流露出担忧与恐惧,故而那盏茶里添了些安神的药物,此时他睡得倒是深沉。
    刘太后在傍晚时候更换了小皇帝左右内侍,命人严加看管。
    翌日清早,刘相嫁女的动静不逊于尚公主,京城里沿街两道挤满了百姓围观,天清气朗,碧空如洗,就连树木都披红挂彩好不热闹,更何妨途径的石桥街道,装扮的很是华丽奢靡。
    一直持续到大将军府。
    陈旌身形精壮,今日换了身大红婚服,愈发显得人精勇不敢逼视。
    □□立在屋内,除去铺了花生桂圆的罗汉床,布置算不上喜庆,倒好像敷衍了事走过场。
    而在城中,此时正有两千名精卫整戈待战。
    周启则在宫中斡旋。
    腥风血雨于推杯换盏间悄然而至,任凭刘相如何筹谋,却对所发生的一切始料未及,起初还客气敬酒的女婿陡然换了副狰狞阴狠的面孔,冷箭破空而出,刹那间蜂拥而至的精卫将所有宾客围堵成团。
    战场上陈旌用的最得心用手的兵法,关门打狗。
    刘相欲派出送信的小厮被拦腰砍断,血水喷溅在雕花门上,吓得一众宾客面如灰土。
    与对付战场上如狼似虎的敌人相比,拿下厅堂内的文臣女眷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与此同时,刘太后被冠上谋害陛下的罪名押解在天牢之中,派去看守小皇帝的侍卫果敢除去监视的丫鬟内侍,迅速换防。
    御林军副统领统管全局,将四大宫门悉数拦截,宫内有条不紊的清洗一切。
    直至傍晚,暮色四合之时。
    刘相与刘太后等人皆被押入天牢,重重枷锁之下,他们如困兽一般,犹不放弃挣扎。
    阴黑的天,突然而至的暴雨,沿着高耸的城墙冲下道道泥泞。
    威严如相府,顷刻间笼罩在猩红与恐怖之间,血水很快被冲刷干净,沿着高阶流向四方。
    接连数日的波诡云谲,不安和动/荡弥漫开来,从宫廷到前朝与刘相牵扯颇密的官员无不战战兢兢。
    只因京城郊外驻扎着三十万精兵强将,而为首的便是那位西北大将军,原刘相女婿陈旌。
    无人知晓他到底在筹划什么,直到周启重新上任,以大理寺少卿的身份翻开当年谢家被血洗的惨案。
    最先反应过来的官员这才惊醒,此二人不知何时已然联手,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揭开陈年冤案。
    历时两月之久,各部官员翻阅当年案录,以及早就被销毁的证据,走访多处,查询百人后,终有定论。
    当年谢大将军被冤杀,连同部下五百余人悉数不降不跪,力竭之时以猛火自焚,以证清白。
    先帝崩逝,幼帝亲自为其洗冤昭雪。
    江南首富郑文曜亦翻案证明,郑家被圣上赐皇商牌匾,今岁年底乃至明年供奉都由吴家转至郑家。
    在碧蘅院听说消息的姜宝忆,又喜又惊。
    舅舅已然回府,舅母又恢复了往日的斗志,开始与各府女眷来往,仿佛早就忘了被人排挤的事情,养了没半月,就又神清气爽,面色红润。
    姜瑶与景子墨的婚事定了日子,请帖也都往外发出。
    姜瑶清早去了碧蘅院,看见宝忆与翠喜各自搬着盆花挪动,不由笑道:“过来,这种小事还要你去动手,让下人做就好了。”
    说罢使了个眼色,身边的丫鬟便赶忙上去与翠喜挪花。
    几盆菊花含苞待放,清凌凌挂着露水,藤架已经开始发黄,一阵风就吹得满地落叶。
    姜宝忆撸下袖子,将攀膊放在一侧。
    “大姐姐,你今日穿的真好看。”
    “小丫头惯会说话。”姜瑶脸红,复又把袖中的请柬拿给宝忆,温声说道:“我有件事要麻烦你,这是给周家的请柬,我-----”
    “我去不大合适,你帮我送给周夫人,还有周启,他们若能去,我自然高兴,若不去,我也不会不满,总之你帮我拿过去,好不好?”
    通红的喜帖,上面写着姜瑶和景子墨的名字。
    姜宝忆难为的咽了咽嗓子:“好吧。”
    临走,姜瑶忍不住从廊下折返回来,一把拉住姜宝忆的胳膊叹气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姜宝忆拧着眉头,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其实周启根本就不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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