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回答他的疑问,陆乾珺少言寡语,想什么就做了。
    姜容想问的问题一个都没问出口,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人抱上了床。
    “陛……阿珺,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二人之间如今已是云泥之别,姜容知道自己配不上陆乾珺,因而陛下唤的顺口,可在他心里,阿珺才是他认定的夫君。
    男人锋利的眼眸一拧,姜容知道他是有些不悦,瘦弱的手臂环上男人精壮有力的腰身,从男人怀里抬起头,“阿珺以前说过的,会娶我。”不然他不可能任由一个陌生人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将他翻来覆去折腾个几遍。
    迟迟等不来回答,姜容急得眼眶都红了,“阿珺……”
    “聒噪。”陆乾珺推开他,也没了那些旖旎的心思,声音亦是一如既往的冷硬,“你只要老老实实在清宴阁待着便好。”
    他没说娶还是不娶,姜容大概知道他是没打算娶的。
    只有正室才能用“娶”,他这种身份,连个“纳”字都谈不上,只算是“抬”进了宫里。
    看着男人一步一步慢慢变得模糊,姜容鼓起勇气冲了出去,对着男人大喊。
    “阿珺!”
    陆乾珺脚步明显停顿了下,可也只是停了下。
    “我不会与别人共侍一夫的……”他喃喃道。
    从小生活在勾心斗角的姜家,姜容早就受够了,自己爹爹因为不得宠郁郁而终,他不能再步这种后尘。
    或许是对于陆乾珺的反应早有预感,姜容除了心里有些空落外,竟好似也没有旁的情绪了。
    第二日姜容早早收拾了东西,他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只有傅冰墨留下来的遗物和几身衣裳,姜容背起包裹就要往外走。
    “主子……”佳音欲言又止,她昨晚隐约听到了些什么,觉得姜容现在走,多半是要惹怒那位的。
    “你放心,我会去跟陛下说好的。”姜容朝她笑了下,昨晚他想了一夜,还是决定离开。哪怕他对陆乾珺有情意,可他不敢猜测陆乾珺对他的情意,往后宫里的嫔妃只会多不会少,他难以想象在后宫争宠的生活,也接受不了,与其到时候痛不欲生,不如早早离开。
    他到的时候陆乾珺还在上早朝,姜容等了很久,再问的时候陆乾珺已经和大臣们商议政务了,他只好拜托许公公代为转告。
    “劳烦公公了。”他转头就走,心里其实有些舍不得。
    他又回忆起那些日子来,那些瞒着所有人荒唐的夜晚,誓言也好,欢愉也罢,此时都如昨日般清晰。
    他想让自己只记住陆乾珺的好,记住陆乾珺是爱他的。
    所有的一切从现在结束,就当那个人,从他的日子里消失了罢。就当如今这个全然陌生的陆乾珺,再也不是他的阿珺了罢。
    那边听到姜容消息的陆乾珺,面额冷凝的站了起来,“他现在在哪儿?”
    “大概刚走出前殿。”
    “把人给朕抓回来。”陆乾珺很少失态,他现在已经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放下了手中政务。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论是登基,姜家的覆灭,亦或是娶苏家女。他绝不允许有任何一件事,任意一个人,脱离他的掌控。
    姜容被宫里侍卫送回来,陆乾珺早就坐在主位上等他,手指有力的敲在厚重的黑檀木桌上,一下一下仿佛要敲到人心里去,让殿里侍候的太监宫女们人心惶惶,要说还有个人不怕他,那就是姜容了。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姜容深吸一口气,觉得有些好笑,“陛下,臣不过一罪臣之子。”
    陆乾珺也不表态,就这么直直看着他,将姜容看的有些恼,只是他也不好发作,毕竟他眼前的人,是皇帝。
    就在姜容等的实在受不了时,陆乾珺终于开口了,“你是罪臣之子,朕是皇帝。朕想让你留,你便只能留。”说罢陆乾珺站起来看也不看他,直直走了。
    留下姜容想追上去,被一群身强体壮的侍卫拦下,送回了清宴阁。
    见他毫发无损的回来,佳音倒是也松了口气,上前接过姜容手里的包裹,“主子无碍吧?”
    “我没事。”姜容坐在椅子上,心里始终气闷。
    他其实脾气不大,许是受气惯了,性子不说逆来顺受,总归不是勇于反抗不公那类人,唯独在情爱一事上,眼里容不得沙子。他见过傅冰墨从苦苦哀求到最后的心死如灰,心疼之余暗暗发誓自己绝不做那样的人,可似乎命运总要逼他,逼他低头。
    昨日那个小太监也在一旁,似乎没那么胆小了,看见姜容还敢行礼。
    有了这么一出,清宴阁变了个模样。
    屋里屋外人多了起来,院子里时时有守着的侍卫,姜容身边倒是只有佳音和小太监侍候,正也足够。
    这一日佳音去御膳房取膳食没了人找麻烦,不愁吃不愁穿,姜容也就暂时放下了戒备,只是刚用了晚膳,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陛下今夜会来,还请侍君早早准备好侍寝。”陆乾珺大概也算了解他,因而与传话太监同时来的,还有许多宫女,她们个个捧着衣物之类,跪在地上等姜容吩咐。
    自幼看人眼色长大的他,自然懂看人眼色的奴才处境艰难,姜容不欲为难他们,接过衣裳自去梳洗了。
    “奴婢们伺候侍君沐浴。”
    “不必了,我不喜他人从旁侍候。”
    “这……”那管事的宫女有些纠结,姜容见状叹了口气,“若是陛下问起,就说是我不习惯,陛下不会怪罪的。”
    “多谢侍君体恤奴婢们。”管事宫女实实在在给姜容磕了个头。
    侍寝的规矩姜容知道一些,只不算了解,却万万没想到这么复杂。
    身体各处都要清洗干净,姜容看着角落里宫女们送来的器具,心里害怕之余也知道躲不过,自己颤颤巍巍弄完,出来后又被告知要熏香,手指修剪干净,最后被喂了一晚汤药,姜容不知是什么。
    用同样的理由打发走了宫女们,姜容穿着里衣坐在床边,长长的头发已经半干,贴在颊边愈发显得他唇红齿白。陆乾珺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副景色,让他神情恍惚了下,不知想到了什么。
    听见声音姜容抬起头,眸子里没有熟悉的温软情意,让陆乾珺一下子回过了神来。
    “你下去吧。”姜容给佳音使了个眼色,佳音颔首。
    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二人,陆乾珺等了半天不见姜容为他更衣,冷硬的眉宇又蹙了起来。
    他的母妃乃番邦之人,是与中原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全然不同的异域美艳,因而陆乾珺也是眉眼深邃,不笑时沉稳威严,蹙眉的时候气势就有几分骇人。
    姜容虽是心性坚韧,可他没见过陆乾珺这样气势的人,愈发觉得眼前的陆乾珺陌生,像是旁人假扮的。
    见姜容看他,陆乾珺张开了双臂,冷淡的眼神望向他,姜容愣了下,反应过来竟觉有几分好笑。
    这种小习惯他记得,倒是不记得他们之间那些情意了,不知名的酸涩袭上心头,姜容突然就觉得有些累,不知道他和陆乾珺在闹些什么。
    随手将墨发撩到背后,姜容走上前替男人脱了外衣,见男人的脸色果然好转,刚要走开手腕又被人捉住。
    姜容回头不解地望向他,陆乾珺看着他身上的里衣,语气不悦,“为何不穿朕让她们送来的衣裳?”
    “我不是女子。”姜容挣开他的手,反抗的力道让陆乾珺敛了神色。
    他一向喜欢柔软乖巧的人,对他言听计从,不吵不闹,加上姜容的身子让他很喜欢,所以才把姜容留在了宫里。
    可现在,姜容好像不是他印象里的姜容了,难道就因为他不像原来那样哄着他了?可他是皇帝,怎么可能像之前那样低声下气宠人。
    “旁人能穿为何你不能穿。”
    第03章 侍寝
    “那你去让别人穿啊!”姜容有些崩溃,他已经不愿意去想了,陆乾珺偏要拿刀子来戳他的心。
    “今夜是你侍寝。”眼见事情要闹大,陆乾珺不愿意再说这些没用的。
    “我不愿意。”姜容抹了抹脸,冷静道。
    “没有你愿不愿意之说。”一天之内被违抗数次,陆乾珺耐心用尽了。他又不是非要人配合,既然不愿意,躺着不动他也不介意。
    陆乾珺抱过他无数次,只这一次让他最为抗拒,他拒绝不了,二人的力气犹如蝼蚁撼大象。
    被压在床上的时候姜容仍在努力挣脱那双铁掌,陆乾珺身量高侍寝大,足足比他高出一尺来,寻常时候姜容都要仰头看他,如今俯在他身上,结实的身体能将姜容整个人罩住,一只手轻而易举就能捂住姜容一双手。
    “你放开我!”
    沙哑的嗓音伴随几声低喘,不多时一只细瘦白皙的手臂伸出床外,又被另一只古铜色肌肉虬劲的手捞了回去。
    外间早早备了热水,完事后陆乾珺套上外衣,看了看仍在不住发抖的姜容,便起身走了。
    这人不识抬举,百般抗拒他,到后面没力气了还是伸手推拒着陆乾珺的胸膛,让陆乾珺感到恼火。
    他身边的许公公弓着身子察言观色,见陆乾珺面色不虞,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渍,问道,“陛下,留还是不留?”
    一连两日,许恭福对这个惹怒了皇帝却没受到任何惩罚的姜侍君明显高看了一眼,所以虽然事前按规矩给了姜容避子药,但喝了避子药还是有一定几率怀孕,所以嫔妃侍寝后,皇帝的贴身太监问句留不留,若是不留,还有其他折腾法子。
    陆乾珺起身回宣政殿,许恭福恭敬地跟着,心里纠结着要不要再问一遍,陆乾珺突然停了下来,脸上阴沉的神情消散,恢复了以往的冷淡。
    “留。”
    ——
    “主子,你就吃点东西吧。”佳音在一旁哀求道。从昨夜到现在已经第二日下午了,姜容躺在床上滴水未进,除了早晨起身洗了下身子,就一直躺在床上不理人。
    昨夜动静闹得不小,苏月那边也知道了,狠狠发了通脾气,又把太医院闹了一遍,直把陆乾珺闹去看她才作罢。
    “陛下,臣妾的胸口好痛。”战斗力惊人的苏贵妃见到陆乾珺时,立刻弱柳扶风了起来,靠在陆乾珺胸前,手指轻抚在男人肩上,美目流转。男人将她一把抱起,苏月在没人看到的地方,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来。
    哼,不男不女的小贱蹄子还敢跟她斗!
    “听说陛下昨夜去了苏贵妃哪儿。”
    “陛下去苏贵妃哪儿不是很正常吗?”打扫的小宫女不在意道,“毕竟苏贵妃也才入宫不久,还是名门贵女,和那位,可不一样……”
    “哎!你说起那位”另一个胖一些的小宫女见四下无人,悄悄说道,“听说前日陛下在那位房里过夜,出来时脸色十分不好看,昨夜就不一样了,整个长乐宫都知道陛下心情很好。”
    “听说那位没入宫前就与男人私相授受,你说是不是……”
    “这谁知道呢。”胖一些的小宫女撇了撇嘴,“陛下就是新奇玩玩吧,毕竟双儿不多,所以才纳进宫的。那位侍寝前,听说喝的是最厉害的避子药呢!昨夜苏贵妃侍寝,陛下都舍不得让贵妃喝。”
    “那宫里,岂不是很快就会多一位小主子?”
    “应该很快吧。”
    纸糊的窗户并不隔音,姜容不知道那两个宫女是特地说与他听,还是阴差阳错被他听到,大抵特意的可能多些。
    “佳音,什么时辰了?”他终于坐起了身子,两日滴水未沾,一开口就止不住咳嗽起来,佳音忙倒了杯水给他,“回主子,巳时一刻了。”
    “你说,我能逃出去吗?”姜容怔怔地开口。
    他今年不过十八岁,权贵世家姜家唯一的嫡子,虽然不得宠爱,可在姜家没人敢对他不敬。现在姜家没了,他也平白成了戴罪之身,在旁人眼里,陆乾珺不判他连坐就已经是情意深重。可在他眼里不是这样,姜容不懂,为什么他救的人从无名的江湖人变成了皇帝,从情真意切变得冰冷无情。如果他们是一个人,为什么会有人前后相差如此之大。
    “主子……”佳音也有些难受起来,她家里有个与姜容一般大的弟弟,所以被分来伺候姜容的时候,她甚至有些庆幸,当然,她不敢把姜容当作自己的弟弟,但是难免会有些爱屋及乌。
    “依奴婢看,主子如今若想在宫里活下去,只能依附于陛下。”苏月强势,若是姜容再得罪了皇帝,下场几乎可以预见。
    姜容眼神朦胧地朝佳音转过了头,看见了佳音眼里的鼓励。他又何尝不知道讨好陆乾珺才能在宫里活得自在,可他不愿意。
    想到要和别人共侍一夫,他就觉得心里难受。
    “昨夜,陛下在苏贵妃哪儿吗?”
    “这……”佳音不知道他从哪儿听来的消息,只确是如此,教她不好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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