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婵无暇顾及柳盼秋,自打听见谢厌的声音,满脑子都是他。原以为护国寺没机会见了,几时想,竟会在绀殿遇到。
    她环视左右,不知道谢厌去了哪里,明明出来只有这条路,却不见他。
    尹婵急了,忍不住加快步伐,一刻间从通道出来,站在陌生的佛堂。
    原来通道直达这里。
    可佛堂清清静静,并无人影。
    她咬了咬唇,茫然在四周寻找。
    路过佛像后面时,忽然伸出一只如铁坚硬的手臂,扣住她细瘦的腕间。
    “唔——”尹婵倒吸一口气,凤眸睁大,猝不及防被人拉进佛像后、垂帐遮住的角落。
    那双手像来自地狱的鬼爪,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尹婵被狠狠抵在墙壁上,脊背传来锥心般的痛楚,被扼着的脖颈让她喘息艰难,只能被迫仰起头,咬紧牙关发出一声声痛苦的闷哼。
    “你敢跟踪,谁派来的,信阳侯还是……”谢厌看清来人,未尽的话挤在嗓子眼,倏然愣住,很轻很轻的唤她,“阿婵?”
    被他五指桎梏的地方,脆弱得如同天鹅的颈项。
    抵在墙上的后背,拥有世上最美的蝴蝶一样的骨。
    谢厌脑子刹那涌现阵阵的白光,飞快松手。
    想拥抱却怕弄疼她,垂下头,双目发热,惶急地说道:“阿婵,阿婵,快、快让我看看伤。”
    一句话说得囫囵,连忙查看她脖子的伤痕。
    方才以为是跟踪的贼人,没有忍力,怎么狠怎么来,尹婵柔弱,岂能承受得住。
    谢厌悔恨莫及,恨不得甩自己巴掌。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一声清脆响在安静的佛堂,尹婵收回按揉脖子的手,在无人的佛像后,毫无顾忌地扑进他怀里:“我终于见到你了。”
    柔软与温热,将谢厌团团拥住。
    他双手停在空中,隔了许久,才敢相信眼前所见,握住了尹婵微微颤栗的两肩。
    尹婵在他的怀里仰起脸,泛红的眼睛眨了眨。
    半晌,唇瓣翕动,低低说出一个字:“疼。”
    谢厌如闻惊雷,当即道:“去看大夫。”拉着她的手往外冲。
    只动了两步,就被尹婵重新拽回,不让他出去。
    谢厌转头,四下无人,清寂的佛堂静若闻针,他肃着脸看尹婵,后者也眼不眨地望向他,细看下,眼里含着湿漉漉的泪。
    “你亲亲。”她很委屈地说,“这样就不疼了。”
    谢厌倾身凑近,唇贴在她细腻白皙的颈侧。
    尹婵就抬起胳膊,圈住他的脖子,适宜地仰起头,将全部柔软送去。
    谢厌先是碰了碰,月余的思念侵入脑中,日思夜想的人,终于见到,再忍不住,用薄薄的唇瓣来回抚探。
    湿热的唇,和那蛇信似的,缠着她。
    尹婵轻喘着气,余光看向他身后高高的佛像,咬了下他的耳垂,晶莹的眼眸闪烁:“谢厌,你亵渎神灵了。”
    谢厌搂住纤细的腰肢:“我不信神。”
    “阿婵。”他埋头在肩窝,怎么亲都不够,低哑着声音,“我在想你,日日夜夜,你有感觉到吗?”
    尹婵正在他耳垂那磨磨蹭蹭,闻言轻讶一声,气闷道:“难怪在宫里,总睡不好呢,都是你在我耳边喊个不停。”
    谢厌低促一笑。
    很快,放过她脆弱的脖颈,转而捧起脸,细细看过娇美的眉眼:“怎么会来护国寺。”
    “我说是陪同太后,你信吗?”
    谢厌点头。
    “好没意思。”尹婵努唇,“说什么都信。”
    谢厌但笑不语。
    话是这么说,尹婵还是把皇宫发生的一切说来。
    听到皇上要给镇国大将军洗去罪名,且封她为昭平郡主,心口大石松去,连日的担忧消散。
    不过,他想起一件事,诧异道:“绣着金佛花的手帕是你的?”
    尹婵美眸瞪他,好气:“还以为你能认出来。”
    谢厌垂目:“我错了。”
    “简单,就罚你。”尹婵勾了勾手指,“低头。”
    刚说完,谢厌就倾下了身体。这张被疤痕占据的脸,在尹婵眼瞳中尤其清晰。
    她也凑近几分,柔软的手抚着谢厌狰狞的脸颊,踮脚亲了上去。
    如同以往的每一次,辗转舔吻他可怖的瘢疤。
    “谢厌,我不会再离开你了。”尹婵边吻边说。
    他微微一怔,不争气地咽了口唾沫。
    这自然被尹婵捕捉到,想逗一逗,刚启唇,谢厌眼神幽邃,直勾勾地盯住她,火热的吻,铺天盖地袭来。
    呼吸更难喘匀了。
    尹婵索性由他,慢慢阖上眼睛,软着身依在他怀里,任其左右。
    她再没力气抵抗了。
    只盼谢厌收收力,别像把自己吃了似的。
    佛祖在上,信女阿婵……唔!轻点。
    -
    咸和三十七年五月十九。
    皇太子赵决,持玺入荣德殿,敬告天下。
    赵决登基的头一件事,便是肃清朝野,接连外放了几位官员,人心惶惶。
    还没等他们探明新帝的心思,赵决宣旨,信阳侯嫡长子谢厌数次救驾,叛贼有功,封亲军十二卫指挥使。
    此事震惊朝野。
    信阳侯嫡长子?
    何来的长子,不是只有一位温文俊逸的世子么。
    谢厌的名字顷刻在京城传开,有知道当年内情的,咋舌道:“哦,竟是那位,当初先侯夫人难产,诞下满脸胎记的儿子,信阳侯认为不祥,把他放去祖籍老家养了。”
    “难怪京城许多人都不知道。”
    “如今大公子深得圣宠,一跃成了当朝新贵,不知信阳侯他……”
    信阳侯听闻消息,当场昏了过去,请了一波一波的大夫,不见好转。
    等他醒来,二十年前的事早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真真假假难以辨明。
    不少同僚来看望他,这让信阳侯颇感欣慰,不想,他们竟是来打探谢厌的事。
    话里隐隐有奉承谢厌的意思。
    有的试图让信阳侯搭线,见上一面,因那谢厌神出鬼没,他们至今未见真人。
    信阳侯当然不愿意说,他很奇怪,谢厌既一朝荣光,为何不回侯府。
    这事尚未理清,太上皇的寿辰如期而至。
    新皇登基的头次宫宴,办得华贵盛大。宫中摆宴,钦定四品以上文武官员及家眷入宫。
    自此,无人再去探侯府的消息。
    他们知道,明晚的宫宴,定能窥见谢厌的庐山真面目。
    亲军十二卫指挥使,乃皇上心腹,护卫皇城,驾驭群臣,位高权重。这当朝新贵,无疑将得到千千万万的恭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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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83章 、指婚
    ◎一家有女百家求。◎
    尹婵而今贵为郡主,赴宫宴不能再着素净,换上银红梅枝羽缎对襟衫,浅金镶边长裙,梳起单螺髻,戴一支宝蓝垂珠偏凤钗,盛装加身,与父亲一同进宫。
    宫宴在重英殿举行,尹婵不能和父亲同路了,由宫人引着,到达女眷之处。
    她被安排在殿内靠前的位置,两旁分别是二皇子妃、如今的端王妃郑宝融和尚书嫡女柳盼秋。
    尹婵怡然落座。
    柳盼秋先是朝她挤挤眼,凑近低声道:“你来了,可知此次寿宴,为何宣了诸多女眷进宫?”
    她想的是太上皇恩典,但柳盼秋眨着一双意味深长的眸子,显然有门道,便问:“请柳小姐指教。”
    “太皇太后有意给皇上选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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