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云莺面无表情,冷静的有些过分,有人道:“都是姐妹,云莺姐姐也不要太狠心了,给云柔留一条活路吧。”
    “是啊,那王老员外都多大岁数了,怎能去冲喜呢,你见死不救,传出去也不好听吧。”
    见她们应和着,银筝恨不得上前去撕烂她们的嘴,这是拿名声逼人,怎得就成了云莺不给云柔留活路了?银筝气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呵,”云莺冷笑一声,端起一旁的茶盏抿了口,用帕子擦拭着唇角才不紧不慢道,“你们既然如此有情有义,怎得不拿出体己钱来帮她,虽说你们不能一口气拿出两千两,一个人几百两,也是够了,往日云柔待你们不薄,想来你们一定感恩在心,她可没送过什么东西给我,整个云楼都晓得我与她不睦,怎得,如今想拿名声逼我?随意,入了云楼,谁要这点子脸皮。”
    云莺抬眼扫过众人,那双向来妩媚的桃花眼变得犀利,似一把尖刀刮在她们的脸上,臊得一群人连忙低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谁不晓得王家是扬州首富,若是借了银子给云柔,得罪了王家,自个也没好果子吃,且也都晓得借给云柔无异于肉包子打狗,她们这是慷他人之慨呢,轮到自个便舍不得了。
    云莺冷眼瞧着,见一个个涨红了脸,她可不想看一群无趣的猴屁股,“银筝,送客。”
    银筝面上痛快,险些笑出了声,抬手道,“姑娘们请。”
    “哼!”云柔这般屈辱都没得偿所愿,愤恨的瞪了云莺一眼扭身就走,至于其他人,自然也不好意思再留下。
    银筝将人送出去,在门边啐了一口,急忙关上门。
    愤愤不平的走到云莺身旁,“姑娘,她们也忒不要脸了,借钱都借成这般大爷样,怎可能还钱。”
    云莺笑看银筝一眼,“我又不傻。”
    银筝咧嘴:“是是,姑娘聪慧着呢。”
    “好了,去打热水来,想歇息了。”云莺从榻上下来,趿上绣鞋。
    梳洗完毕,银筝伺候云莺睡下才离开。
    白日里天气甚好,可不曾想夜里弯月却被云遮了一半,月光不如昨夜,但这丝毫不耽误裴烬“夜探香闺”,安神香丝丝缕缕的涌入云莺的鼻端,令她安睡。
    楹窗开了又合,只让月色在屋内停留一瞬,似是怕惊扰了佳人。
    裴烬抬步走到云莺床边,拧眉望着一旁的烛台,将幔帐挂起,露出云莺姣好的睡颜。
    她今日瞧着心情不错,睡梦中嘴角微微弯着,许是因为今日无他也无汤吉搅扰。
    裴烬撩起锦袍坐到床沿,视线灼热的望着她,好像怎么都看不够,恨不得即刻将她带走,汤吉那个蠢材,管不好扬州也就罢了,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他低头用指背摩挲着她细嫩的面颊,肌肤软的似上京的雪,触手即化,却又温润如玉,让人舍不得松开。
    带着薄茧的指腹抚过她精致的眉眼,小巧的鼻尖,不点而朱的唇瓣,温热柔软的触感令他滚了滚喉结。
    她不施粉黛是柔弱清纯的美,略施粉黛则是娇艳妩媚的美,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想一一尝过。
    摩挲过她柔软唇瓣的指腹抽了回来,贴在自己的唇间,感受着丝丝温热,裴烬扬唇无声的笑,连深邃莫测的寒眸也难得露出点点温情。
    不知哪来一阵风,将烛台内的烛火吹的摇曳跳动,男人狭长的眸子微眯,敛了笑意,挥袖熄灭烛火,屋内又坠入黑暗。
    今日在外奔波,查了一日的贩卖私盐案,背后涉及人数颇多,他来扬州本不是为这事,可既然知晓,自然是要管。
    一边为公务繁忙,她还迟迟不肯上钩,引得裴烬只能漏夜前来,做这梁上君子。
    见到她,周身的疲惫尽数消退。
    这夜,裴烬在云莺房中待了许久,直至拂晓楹窗才再度开合。
    云莺又是一夜好眠,被银筝唤醒之时她发觉这两日睡的实在是好。
    “姑娘,汤知州又来了。”
    云莺蹙眉,“要见我?”
    “是,姑娘快些梳洗吧。”银筝也发愁,姑娘这次还能躲过去吗?
    云莺从架子床上坐起,掀开衾被之时忽闻得有一丝落苏清幽之气,和裴公子身上的极像,她摇了摇头,莫不是睡懵了。
    不敢让知州等太久,两人有些匆忙,谁也没注意到烛台内灭了的烛火。
    云莺匆匆来到云楼的厅堂,只略施粉黛,连伪装也来不及,这次怕是难躲了。
    “民女云莺拜见知州大人。”云莺低头屈膝,嗓音带着些许清晨的沙哑,更加柔媚。
    “起来吧。”汤吉昨日折腾到半宿,汤雅回府之后便有些神志不清,继而发起了高热,忙请了大夫来,说是受惊所至,汤吉也被吓得不轻,让大夫给他也开了个方子。
    常言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他未在圣上身上瞧见,倒是在秦王殿下身上瞧见了,吓得一夜未睡,一大早便来了,特意来的云楼,就是想瞧瞧云莺的真面目。
    如今抬眼看去,略施粉黛的云莺与前日相比,简直不像是同一人,今日她穿着素白的襦裙,鬓间插着一支玉钗,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这可不就是“洛神下凡”吗?
    汤吉拧起眉头,心知前日是被云莺的打扮蒙了双眼,有些怒气,“云莺,你可知罪?”
    云莺心中一颤,慌忙蹲身,“民女惶恐,还请大人示下。”
    “前日你故作丑态,意图欺瞒本官,好大的胆子。”汤吉一掌拍在桌上,云青釉的茶盏碰撞的叮当响。
    云夫人见汤知州生怒,也屈膝告罪,“大人恕罪,前日云莺身子不爽,这才失态,大人明察。”
    “果真如此?”汤吉也不想闹僵,给个台阶自然就下了。
    “是,民女无状,大人息怒。“云莺卷翘的长睫垂下,遮掩了桃花眸中的慌乱。
    这便是有权势的贵人,只一句话便能给她定罪,再不能翻身。
    “既如此,那便起来吧,九千两我已带来,云莺姑娘,你愿是不愿?”
    九千两不是小数目,汤吉本不愿出,可秦王在扬州,他也不敢“强抢民女”,只能忍痛了,只要能讨得秦王欢心。
    云莺笔挺的站着,脊背僵直,轻咬丹唇,胸口扑通扑通。
    她不愿,可汤知州已是第二回 来,他是扬州的天,说一不二,容不得旁人反驳。
    第9章 .答允“义母,我去便是”
    “民女若是不愿,大人可否高抬贵手?”云莺咬紧牙关吐出一句话,她实则已怕极了,但命是自个的,她不争,难不成等别人施舍吗?
    汤吉冷哼一声,“你若不愿,本官自然也不能逼迫你,不过这云楼嘛……云夫人,你觉着呢?”
    汤吉在扬州这些年,根基深厚,随便寻个由头便能将一家花楼无声无息的了结,汤吉话中之意,谁都明白。
    “大人,民妇向来谨守本分,还请大人明察。”林氏惶惶不安,云楼是云家的心血,若是没了,云家这一大家子该如何是好?
    “民女冒犯大人,请大人降罪,莫要牵连云夫人。”云莺何尝不晓得云楼于云家的重要,若是因她没了,她岂不是恩将仇报。
    “本官岂是是非不分之人,谁的罪也不治,你且好生考虑,莫要让本官失望,你若能晓得轻重,自然有云家的好处,晌午后本官派人来接云莺姑娘。”
    汤吉恩威并施,一句重话没有,可众人心知肚明,若是云莺不答应,云家难逃此劫。
    云家是商贾,大豫士农工商,商人本就地位微薄,如何能与知州抗衡。
    汤吉撂下一句话便离开,想来云莺会答应。
    云莺连忙过去扶起林氏,双眸含着歉意,“义母,莺莺连累您了。”
    林氏摇了摇头,喟叹一声,“莺莺,我原晓得会有今日,你容貌倾城,是躲不掉的。”
    她打开汤大人留下的桐木花卉盒,里头摆了整整齐齐的九千两银票。
    “莺莺,如今可如何是好?”汤知州若非要云莺,不花一分银子,云家都无法拒绝,且不说如今给了九千两。
    云莺瞧着林氏紧蹙的眉头,低垂的嘴角,她也不让林氏为难,扶着林氏的胳膊,轻声说道:“义母,我去便是,义母教导我十年,若是用我一人便能换得云家安康,莺莺绝无怨言。”
    她不想去,可她亦不想让云家因她遭难,这十年,义母对她多有厚待,若无义母,便没有今日的云莺。
    “莺莺,是我对不住你。”林氏握住云莺的手叹息,女子容貌出色本是好事,可没个背景雄厚的家族,便是悲剧。
    “义母休要胡说,是我连累了义母。”若不是她,云家也就不会被知州盯上。
    “这些银票你拿着,在外边花银子的地方多着呢,你都拿去。”林氏把那盒子塞到云莺怀里。
    “义母,这可使不得,不能坏了规矩。”照规矩,云莺顶多能得一半,这可是九千两,够寻常人活几辈子了。
    “在云楼我就是规矩,权当我给你添妆,收下吧,回房收拾东西去。”林氏不由分说的摁住她的手,正要与她一同回屋。
    这时云姑面色匆匆而来,“夫人,方才汤知州离开时说一个时辰后来接云柔姑娘。”
    “不是莺莺吗?怎变成云柔了?”林氏惊诧万分,云柔不是许了王家吗?王家今日便要来接人。
    “是云柔自个去求的知州大人。”
    原是云柔听闻云夫人来了,想去再求求她,谁知在外边听到了汤知州与她们的谈话,晓得云莺并不想去,便在汤知州出去时大着胆子拦住了他,毛遂自荐。
    她可不想去冲喜,若是知州大人能瞧得上她,她自然就不必去冲喜了,王家哪比得上知州府。
    汤知州见云柔容貌虽比云莺差些,眼角眉梢却也妩媚动人,这才像个风月女子,且伺候人的事,还是得自愿才好,云莺心不甘情不愿,惹恼了秦王殿下,也会连累他,既如此,便答应了云柔。
    听闻这些林氏又是惊喜又是叹气,“罢了,既然大人允了,那便随她去。”
    这样也好,云莺不必为难,云柔也不必去冲喜,有知州顶着,王家也不敢如何。
    云莺也大大的松了口气,她原以为无路可走,却不曾想峰回路转,这一次,还真要谢云柔了。
    两人从厅堂出来,正好遇到笑容满面的云柔,云柔向云夫人屈了屈膝,又睇了云莺一眼,挑衅道:“云莺姐姐,可真不好意思,我抢了你的前程,你莫要怪我。”
    云莺却毫不在意笑笑,“倒想谢你,祝你前程似锦。”
    “义母,我先回房了。”云莺还未用膳,腹中饥饿。
    “去吧。”云夫人点了点头,从云莺怀里接过银票盒子。
    银筝随着云莺离开,她站在门外,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十分看不惯云柔那小人得志的模样,难不成忘了昨日跪在云莺跟前求人的模样了吗?
    回到屋子,银筝嘟囔道:“真是便宜了云柔。”
    云莺捧着茶盏抿了口茶轻笑,“我还想谢她呢,正好我也不想去。”
    “姑娘,你心仪怎样的公子,竟连知州府也不想去。”银筝真是好奇极了。
    云莺闻言想了想,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裴公子的相貌,被自个唬了一跳,不敢再想,“银筝,我饿了,去取早膳吧。”
    “我这就去。”银筝晓得云莺不想多提,也就没问了。
    银筝取早膳回来时外边正热闹,云柔如今从王家那个火坑出来,进了知州府,一伙人巴结呢,捧一踩一的,直把云莺踩的没边了,连云柔比云莺美上几分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银筝听着就来气。
    “这是怎的了,我瞧你嘴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云莺放下螺黛,从妆奁前起身。
    “姑娘你是没听见,外边使劲编排你,说知州大人来了两次都没瞧上你,却看上了云柔,竟说出云柔比姑娘美这样的瞎话,我瞧着她们的眼珠子是被鱼给吃了。”银筝越想越生气,分明是自家姑娘拒了知州大人,怎就成了知州大人瞧不上姑娘。
    “银筝,知州是何人,我又是何人,难不成你觉着将我拒了知州大人的事往外传才好,你这不是要了你家姑娘的命吗?”云莺在膳桌前坐下,已是饥肠辘辘。
    银筝闻言恍然大悟,“呀,是我想差了。”
    可不是嘛,云莺一个风月女子却敢拒了知州大人,传出去人人皆知云莺得罪了知州大人,她哪有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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