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今日既然站在这,那就是太后与太子一党,哪里会设身处地的为那些姑娘着想。
    “父皇……”裴澄站了出来,正想开口再说几句。
    “太子,”泰和帝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近来你是越发有失储君之范,若你再如此下去,朕就得考虑你是否适合这个位置了。”
    为了一个罪臣,一而再,再而三的开口,一心偏颇太后,让泰和帝不由得多虑,裴澄到底意欲何为?
    听到泰和帝这话,裴澄连忙跪了下去,“父皇,儿臣有罪,请父皇息怒。”
    他的大计未成,可万万不能在这时失了太子之位,若是有太子之位,泰和帝一死,他登基是名正言顺,可若是没有太子之位,那他就是谋逆,就是造反,即便得了天下也会被百姓攻讦,也会遗臭万年,这不是裴澄想要的。
    裴澄咬紧牙关,罢了,且先放过裴烬一次,以待来日,等他登基,绝对不会放过裴烬。
    太子闭嘴了,太后也被泰和帝堵回去了,因此这件事就以裴烬罚了半年俸禄收场,但只是阶段性的,明日上朝,必定还是会有人参的,只要太后还在一日,这件事便不可能结束。
    送走太后等人,泰和帝揉了揉眉心,“烬儿,你一回京,父皇觉得自己老了十几岁。”
    愁的,裴烬才回来多久,这都闹了多少次到他跟前来了。
    裴烬笑了笑,“父皇说笑了,父皇万岁,十几岁只是小问题。”
    泰和帝瞪了他一眼,“这件事没这样简单结束。”
    “父皇,儿臣向来不怕事,无论有多少人参儿臣,您只需要留中不发便是,也无需理会,时日久了,也就淡了。”
    泰和帝这些年偏心的裴烬还少吗?也不多这一次,等过去一段时日,那些大臣觉得无趣,自然也就不会再揪住这件事不放。
    “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虽说你是有些鲁莽,但这次你也确实给父皇解决了一个难题,没了潘家,我也能睡个安稳觉。”
    泰和帝语气有些疲惫,谁能想到他会和自己的生母闹成这样,反目成仇,都说天家无情,在这两人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那父皇是否要赏赐儿臣?”裴烬也打蛇上棍,一点都不谦虚。
    “哈哈哈,你想要何物?”泰和帝笑了笑,难得裴烬会开口要赏赐。
    “儿臣想晋云氏为侧妃。”这件事她受惊不小,是该补偿她了。
    泰和帝的笑意散了,“烬儿,你对云氏,就如此满意?”
    从前他与苏贵妃给他选的姬妾也是不俗,可是一个都瞧不上,偏偏就对云氏如此不同寻常。
    “儿臣心仪云氏。”面对父皇,他倒是半点也不遮掩。
    泰和帝讶然,望着裴烬满是诧异,“烬儿这是动心了?”
    怪不得前几日苏贵妃与他说有预感很快就要抱孙儿了,原本两人都在愁烬儿的子嗣,不过更愁的是他身旁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一个人未免孤单。
    可今日裴烬却毫不避讳的说他心仪云氏,能在他跟前说的,可就不是简单的心仪了,这是想相许一生的心仪,如他与苏贵妃一般。
    裴烬点了点头,“让父皇见笑了。”
    “哈哈哈,好啊,只是云氏家世太低了些,怕是无法成为你的王妃。”
    “儿臣晓得,因而只求父皇许她侧妃之位。”即便他说了,父皇也不会答应。
    泰和帝点了点头,“侧妃之位不难,但此时并不合适,云氏到底是一开始牵扯出潘旭之人,潘旭才死,却给云氏晋位,会让旁人非议,再过些时日吧。”
    只是一个侧妃之位,泰和帝大方的很,但此时给了,怕是会气死太后等人,太过惹眼,若不是烬儿心仪之人,他倒乐意气气潘家,可既然是心仪之人,还是稳妥些为好,毕竟心仪之人难得。
    “谢父皇,父皇记得便好。”
    “父皇答应了你,还能诓你,快些出宫去吧,天色不早了。”
    “儿臣告退。”
    *
    “咔嚓……”
    裴澄一回到东宫,就把桌上的茶盏扫到了地上,清脆声响起,尤嫌不够,又将花瓶砸了,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裴澄才坐了下来。
    “父皇对裴烬可真是宠爱,什么事都能由着他。”今日费尽口舌,却连裴烬一根汗毛都没有碰到,半年的俸禄,谁缺这点银子了?
    “殿下,圣上早就对潘家恨之入骨,圣上也并非是偏心秦王,怕是一早便是圣上与秦王合谋,想要逼潘家入死地,若不然刑部是江浸月的地盘,怎能如此简单便让潘旭逃了出来。”
    说话的是裴澄的岳父,也就是太子妃的父亲,抚国公连宿,他是太子目前最大的靠山。
    “岳父说的在理,看来太后也是大意了。”裴澄对于抚国公还是礼遇有加,也晓得如今只有抚国公才能助他成大事。
    “殿下,太后不是大意,而是无从选择,按理来说,本该判处潘旭秋后问斩,十日后问斩也过于匆忙,圣上这是要逼太后娘娘出手呢。”
    裴烬满目阴沉,攥紧拳头在桌上捶了下,“父皇果然是老狐狸。”
    他和泰和帝比起来,尤有不足。
    “殿下也不必着急,毕竟圣上当初经历的夺嫡可惨烈多了,殿下如今的手段,兴许是圣上用腻了的,既然要争,那也不急在一时片刻的输赢。”
    抚国公比起裴澄便淡定许多,抚国公已是两朝元老,当初泰和帝的夺嫡他也参与了,但很可惜,没有及时站在泰和帝那一边,反倒让信国公府占了先机,因而才有如今信国公府的荣宠。
    别看抚国公也有个国公的爵位在身,可只有他自己晓得,这个爵位已是摇摇欲坠,不比信国公府固若金汤,大权在握。
    因而这一次,抚国公府早早的攀上了太子,站在了太子这边,甚至将女儿嫁给他,就是想要得个从龙之功,稳住国公的爵位,也重现当初的荣耀。
    只要扶持太子登基,连家出了一个皇后,便可保住数十年的荣华富贵。
    裴澄觉得言之有理,便也冷静下来,“说的也是,扬州天花之事如何了?”
    “殿下放心,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想必过两日,圣上便会晓得扬州天花之事,届时殿下请命前往扬州便是,微臣预祝殿下马到功成!”抚国公躬身祝贺。
    裴澄扶起了他,面色转阴为晴,意气风发道:“哈哈哈,办的好,岳父放心,待孤登基之时,便是连家成为异姓王之日,孤绝不辜负岳父的栽培。”
    “微臣不敢居功,微臣愿为殿下鞠躬尽瘁。”
    裴澄满意的颔首,眼中闪过势在必得。
    第107章    【第一更】撒糖小日常……
    裴烬回来时夜已深了,月上柳梢,微风吹拂着院子里的竹叶,沙沙作响,影子打在墙角,衬的王府一片寂寥。
    本想就在扶风堂睡下,可在扶风堂沐浴之后,还是放心不下云莺,又穿上衣裳去了芳菲苑。
    轻手轻脚的进了寝屋,拔步床旁烛火萤萤,他的目光柔和下来,走到床边,拉开银红色的幔帐,瞧见云莺半倚在枕上,羽睫低垂,面似红云,歪着脑袋,露出脖颈间胜雪肌肤,莹润的双臂搭在衾被上。
    裴烬有些无奈的微微摇头,得亏是五月了,天气渐热,若是冬日,岂不得着凉。
    伸手过去揽着她的腰肢将人放平躺下,拉过衾被,掌心却压到了一个东西,抽出来一看,竟是一个话本子,瞧见书名,裴烬眯了眯眼,又看了一眼云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裴烬大致翻了翻,将话本子放在枕下,在云莺身侧躺下,把人拉入怀中抱紧,下巴摩挲着她的的头顶,“莺莺,你已这样依赖我了吗?我不在,便无法入睡,还要看着我的话本子入睡。”
    这一意识让裴烬心情大好,唇畔忍不住上扬,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若能得莺莺如此挂在心上,他费心筹谋又如何。
    裴烬只有掌握大权,成为储君,成为一个不依靠任何权臣的帝王,才能有足够的权力封她为后,也能将云家一举提拔上来,封个爵位,便无人再说云莺家世卑微。
    纵观古今,有多少个皇帝的皇后是能自己做主的,不都是朝堂形势所迫,听从长辈之命,如同父皇一般,娶一个高门望族的闺秀,却并非自己心爱之人,裴烬可不想这样。
    他要给莺莺的,便一定是最好的,也只有最好的,才能配得上莺莺。
    *
    云莺做了个噩梦,天色朦胧时被惊醒,惊魂未定时才发觉自个在裴烬的怀中,顿时那颗剧烈跳跃的心便逐渐安静下来,安心的靠在裴烬宽厚的胸膛上。
    呼吸了几下,又忽然想起昨晚她睡前看的是秦王的话本子,可她就那样睡着,忘记收起来了,不会被殿下瞧见了吧?
    想到这事,她便不能安心了,心口又跳动着,小心翼翼的从秦王怀中起来,低着头摸索话本子,她放哪了?
    明明记得睡前就是放这的,怎的不见了呢?云莺摸了好久都没摸到,又怕吵醒殿下,不敢大肆掀开衾被,有些碍手碍脚。
    话本子还没找到,忽然,一条有力的臂膀圈住云莺的腰肢,将她拉回了那个宽厚结实的胸膛,“莺莺找何物?”
    裴烬还闭着眼,嗓音有些哑,却越发低沉。
    云莺揉了揉耳朵,连忙收回了手,面上还有些惊慌,语气却勉强镇定,“吵醒殿下了,莺莺是看天色不早,想起身了,没找东西。”
    可不能自个提起来,这不是不打自招了。
    “是吗?”裴烬反手摸到枕下,抽出那本话本子,“这是何物,咯的本王头疼。”
    云莺抬头一看,大惊失色,是她的话本子,瞧见裴烬还未睁开眼,连忙要去抢,“是裴瑜的《三字经》,莺莺昨夜睡不着,便拿来看看,殿下给莺莺吧。”
    粉嫩的指尖已捏住了书册,只是裴烬却并未松开,而是睁开双眸,眼底清明,哪像是个才睡醒的样子。
    “是吗?莺莺是觉着本王不识字吗?”裴烬一手捏着话本子,一手钳住她的柳腰,“莺莺来念给本王听听,这几个字叫什么?”
    云莺窘迫异常,一张小脸憋的比幔帐还要红了,喏喏道:“殿下恕罪。”
    她也太大意了,竟堂而皇之的在秦王府看殿下的话本子,还被抓包了,云莺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本王瞧着这三个字也不是《三字经》,莺莺这是诓骗本王呢,还不快念给本王听听。”裴烬揉捏了一把她的软肉。
    “殿下,莺莺念……”云莺忐忑间被弄的痒痒的想笑,又不敢笑,太难受了。
    “嗯,念吧。”裴烬松开了手。
    “是《秦王录》。”说完,云莺缩到裴烬怀里,“殿下恕罪,莺莺再也不敢了。”
    当着秦王的面看秦王的话本子,想想都觉得是大不敬。
    “为何不敢?好看吗?本王还不晓得原来莺莺竟私藏着本王的话本子,看来莺莺十分爱慕本王啊。”裴烬扔开话本子,双手托着她的蜜臀,将人弄到他臂膀上枕着,两人视线相对。
    云莺连忙垂下羽睫,不敢与秦王对视,小声道:“从前莺莺不懂事,回京时意外带了回来,昨夜有些害怕,便拿来看了,殿下莫怪。”
    裴烬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对视,“本王何时说了要怪你?”
    云莺的长睫眨呀眨,双眸水润润的,无端生出几分可怜,“殿下不怪吗?似乎是对殿下不敬了。”
    “本王欣喜还来不及,哪舍得罚莺莺,只不过这些事太假,莺莺若想听,不如亲自问本王。”裴烬昨夜大致翻了翻,编纂的面目全非,此秦王非彼秦王。
    云莺鼓了鼓香腮,“殿下这么忙,哪有空闲与莺莺闲话这些,我就是闲来无事打发时光。”
    从前在云楼的日子太无趣了,找不到任何寄托,如今不同了,有时忙的脚不沾地,便也想不起来看话本子。
    “偶尔本王也有空闲,你想听哪段?”
    云莺想了想,大着胆子问:“殿下,西疆真的有高耸入天的雪山吗?”
    她身处扬州,冬日里也见不到大雪,又初入上京,已过了冬日,且上京也没有那样高的山脉,是而无法想象。
    “自然。”裴烬亲了亲她的粉唇,松开她的下巴,单手枕在脑后,望着头顶的瓜瓞绵绵纹路,“西疆的雪山绵延不绝,一眼望不到尽头,即便是夏日,山顶也是白雪皑皑,冬日雪下的大了,便不能轻易上山,会有雪崩之祸,被埋在雪下必死无疑。”
    云莺有些羡慕,若是有一日,她也想去瞧瞧。
    “莺莺从未见过能没过脚背的雪,扬州甚少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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