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没有半点不适,只是今日闻了膻味才呕吐,我听旁人说女子有孕会百般不适。”能吃能喝,不知不觉中,这个孩子已在她腹中三个月了。
    “小郡主,害喜也是因人而异,并非所有妇人害喜症状都一样,还可能嗜睡,喜吃酸辣等有味的食物。”
    原氏忽然落下泪来,怪不得她说为何皎皎初到北漠,却无半点对北漠食物的不适,还吃的越发多了,可她从未往她有孕那方面去想。
    “那周大夫,这孩子,可还能打掉?”原氏忍着心痛问道,她也不想问这样的话,那也是一条性命,可皎皎还这么小,怎么能做母亲呢,更何况孩子的父亲还死了。
    周大夫皱了皱眉,微微摇了摇头,“孩子已满三月,算是成型了,此时打掉,对小郡主来说危害极大,她又是头胎,怕是会伤及根本,耽误日后子嗣。”
    当下若想打掉孩子,多半是在前三个月,坐胎之前,若是坐胎之后,胎儿已初见形状,很少会主动小产了,除非被迫小产,可对女子的身体影响是极大的。
    “我可怜的皎皎。”原氏扑到程辙武怀里哭了起来,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皎皎才回到家,怎么会受这样的苦楚。
    一时之间,人人都沉默了,程筝更是咬紧了牙,这个孩子,是太子殿下的吧?姑娘又该如何是好呢。
    还是杜氏稳住了情绪,请周大夫出去,询问了一些情况,让他先将此事保密,不可泄露出去。
    程筠低着头,看着双手交叠着的腹部,似做梦一般,殿下的孩子,悄无声息的在她腹中待了三个月,已成型坐胎了,不能打掉了,她要做母亲了?
    “好了,别哭了,不就是一个孩子,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既然不能打掉,那皎皎便生下来,咱们养着便是。”程辙武拍着原氏的后背。
    程意殊也道:“对啊,娘,咱们是这个孩子的亲人,管他的父亲是谁,咱们不在意,孩子有外公和舅舅,还能比那个男人差了吗?”
    程钰蹲下来,拉着程筠的手安抚道:“皎皎,你别怕,咱们会照顾你的,以后阿姐照顾你和小外甥。”
    程钰本就没想过嫁人生子之事,只想一辈子做个姑娘家,潇潇洒洒,既然程筠的孩子没了父亲,那她来做好了,谁说女子便不能承担起孩子父亲的责任,她一样可以。
    程筠听到阿姐这样说,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砸了下来,滚烫的滴落在程钰的手中,“阿姐。”
    为何老天爷总要与她开这样的玩笑,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亲人,可以过上幸福安定的生活,可却突然有了身孕,还已过了三月,连选择的机会也不给她。
    这可是殿下的子嗣,是皇家子嗣,一旦被皇家晓得,圣上当真不会记程家一个欺君之罪吗?
    原氏擦了眼泪,蹲到程筠身前,“皎皎,你和娘说,你想不想要这个孩子?”
    皎皎从未提过那个男人,想必对那人恨之入骨,若不然也不会他一死便逃了,兴许皎皎也不想要这个孩子。
    程筠摇着脑袋,语气哽咽,“我不知道。”
    她当真不晓得,她虽逃离了殿下身侧,可她从未想过再嫁,女子一个人也能过的很好,况且如今她有了亲人,她只要待在北漠,从此便与殿下再无交集。
    如今有了孩子,她若是强行打掉,那便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样可以与殿下再无交集。
    可她当真舍得吗?这是她第一个孩子,还是她与殿下的孩子,她风餐露宿,长途跋涉都不曾让这个孩子小产,可见是个健康的孩子,她如今却要亲手扼杀这个孩子吗?
    程筠脑子里很乱,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
    “唉,你猜我昨晚梦到了什么?”苏皇后一早起来便拉着泰和帝说话。
    泰和帝还有些迷糊,今日不用上早朝,难得可以多睡会,只嗯哼了两句当回应。
    苏皇后气恼的拍了他一下,意犹未尽道:“我昨晚梦到烬儿的孩子了,是个大胖小子,白胖胖,穿着红色的衣裳,圆滚滚的,十分可爱。”
    他日若是烬儿真能有这么漂亮的孩子,她当真是睡觉也得笑醒了。
    泰和帝:“那你可看清了孩子的母亲,也好早些安排上。”
    “唉,正想看呢,醒了。”苏皇后叹了口气,又道:“你看烬儿得几时才能恢复,我何时才能抱孙儿啊?”
    “他那倔脾气你又不是不晓得,没个几年,怕是难咯。”虽说裴烬现下不大张旗鼓的找人,可私底下一直没松懈过呢,想要他走出来,几年都是保守说法。
    “那岂不是我会先抱上外孙,我看明乐越发往荣宣伯府去的勤了。”苏皇后紧紧地皱着眉头,“你说生孩子是不是找罪受,一个两个都不听话,都是为情所困。”
    “你愿意将明乐下嫁给江浸月?”说到这,泰和帝清醒了,虽说江浸月在刑部的确是一把利刃,替他办了不少事,可江浸月委实不算良配。
    苏皇后嗔了他一眼,“这是你愿不愿意的事吗?两个都是倔性子,你若是不应了明乐,你瞧明乐能和她哥哥干出一样的事来。”
    泰和帝一想,瞬间便没了睡意,坐了起来,“一大早的说这个做什么,愁人的很。”
    “你当我想说,罢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对了,你让程家的女儿回来,是想要给烬儿说媒吗?”
    “我倒是想,要烬儿肯啊,程家的小女儿我不清楚,可大女儿却是个洒脱利索之人,想来能与烬儿有话聊。”
    谁知苏皇后为此摇了摇头,“得了吧,不是我拆你的台,你瞧瞧云氏,那是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烬儿喜欢这个款的,元成郡主与云氏就是两个极端,烬儿必定不喜欢。”
    “那敏安?敏安与云氏的性子有些像。”
    “你可别提这话了,免得被人听到,烬儿已明确说过无意于敏安,我兄长也为敏安挑好了人家,你可别节外生枝,前几日敏安说要做烬儿的太子嫔,没把我给气死,好好的正室不做,却想做妾室,当真是脑子坏了。”
    泰和帝也叹了口气,“罢了,过几年再议,届时又有新的贵女们年纪到了。”
    苏皇后下了床榻,幽幽的重复了一句:“我何时才能抱孙儿啊。”
    第158章    【第二更】孩子的父亲……
    “主子,芳菲苑已整理好,王府里的一应物件,也都陈设在东宫之内,那十几株桃树也已移栽到了东宫的院子里。”
    云主子走了,可又似没走,主子让他们将芳菲苑的一切都原模原样搬到了东宫,唯一的区别只是院子比从前的大了不少,毕竟给安排的是太子妃的院子。
    “让人看好桃树,若是死了,那便给它们陪葬吧。”裴烬连头也没抬,语气冷冽,不怒自威。
    “是,属下明白。”自从云莺离开,“陪葬”二字,方定已听过太多遍了,起初还替他们捏了一把汗,也是替自己捏了一把汗,如今倒也习惯了,说到底,主子也非残暴之人,只是吓唬吓唬他们,以表达他对此事的重视。
    如今是冬日,想在冬日移栽桃树得多难啊,原本想明年春日再移栽,可主子不许,非得说办就办,也只能去办了。
    “你去将梁云川请来。”裴烬放下手中的公文,最近在彻查东宫,连家等都被翻查了个底朝天,倒牵扯出一件事关梁云川的案子。
    方定应声忙去了。
    梁云川来的快,如今谁都晓得太子殿下威严渐盛,谁能让他等着啊。
    “殿下,您唤微臣来有何要事?”
    “坐吧,”裴烬起身,走到他身前,递了一份公文给他,“这是孤在彻查连家之事时牵扯出来的,你瞧瞧。”
    随后两人在官帽椅上坐了下来,裴烬捧着茶盏吹拂茶沫,梁云川看了一会便明白了殿下的意思。
    “殿下,岳家之事,其实微臣早已在查访,只是并无证据,岳大人从前在属地名声清廉,算是个好官,可却突然沾了上贪污之罪,微臣也觉得蹊跷,原来竟是连家栽赃的。”
    云潋月原名岳莲,岳家便是云潋月的母家,岳鹤曾是宾州知府,可十几年前却被人告发贪污,还在岳家府邸搜查出了大量银子与珠宝古玩,而岳家无法说出其来源,最终以贪污之罪被斩首,而岳家也被牵连,女子发卖为奴,男子流放岭南。
    岳鹤有一儿一女,只是儿子在流放途中便死了,而岳莲被云楼买了去,改头换面,成为了云潋月,又成为了他的妾室。
    “岳鹤那时前途正好,年轻有为,怕是不肯与连家一道同流合污,若是没当年那事,怕是岳鹤能成为六部尚书之一。”
    当初岳鹤为知府时还不满三十,只等过两年便可调任回京,那时还是太子的泰和帝对他颇有印象,待泰和帝登基,前程怕是不会差了去。
    “是啊,连家做下的罪孽可真是多,只是可惜了岳大人。”若是岳大人还在世,潋月做他的正室亦是门当户对,可惜发生了那样的事。
    “孤打算为岳家翻案,你是否有想抬云氏为妻之意?”梁家的那些事,裴烬也算是有所耳闻,他本可以不管这件事,但为着莺莺,想起从前云氏也曾照顾莺莺,他愿意帮她一帮,也是助梁云川一臂之力,岳家翻案,云潋月的身世便不同了。
    梁云川闻言连忙起身,鞠躬道,“多谢殿下,微臣正有此意,只是她的身世阻碍,家中未必会答应。”
    因此他才叮嘱母亲务必要让贺氏活着,可以折磨,却不能要了她的命,因为梁云川还需要贺氏占着世子夫人之位,免得母亲再给他续弦。
    他虽有心抬云潋月为妻,可双亲很难答应,世族之中,原本便没抬妾为妻这样的规矩,向来妻是妻,妾是妾,妻死续娶,况且是云潋月从前的身世,父亲必定不会答应。
    “既如此,那孤便助你一臂之力,请求父皇为岳家平反,顺带补偿岳家,可如今岳家只剩下云氏,便补偿她县君的女爵之位,此生都享朝廷俸禄。”
    全当是替莺莺顾一顾旧人罢。
    梁云川连忙道谢,“微臣叩谢殿下大恩。”
    *
    夜色融融,一片雾气茫茫,雪下的越发大了,时不时传来树枝被雪压断的声响,程筠靠坐在床榻间,不知在想什么。
    被诊出有喜之后,心情似乎沉重了许多,娘亲陪了她好一会开解她,可娘亲不知她心中在想什么,即便说再多,也无法纾解她心中的忧思。
    “吱呀”门开了,程筝从外边进来,忙把门给合上了,免得吹进风来。
    程筠偏头望过去,瞧见她时,心猛地往下落,又红了眼眶,“银筝。”
    程筝几步走过去,坐到床沿上,“姑娘,怎的又哭上了,仔细伤了眼睛。”
    私底下,程筝仍旧喜欢喊程筠姑娘,程筠也仍旧喊她银筝。
    “银筝,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如今只有银筝才晓得她心中的苦楚了。
    “姑娘别急,总会有办法的,”程筝给她擦着眼泪,“当务之急,姑娘得决定是否要将此事告知义父义母,还是一直瞒下去。”
    “我正是不晓得该怎么说,我怕被爹娘晓得,我会将我送回殿下身旁。”
    程筝问道:“姑娘,您对殿下,当真一点情意也无吗?”
    程筠被这句话问住了,她对殿下,没有一丝情意吗?
    不是的,她对殿下,实则是动了心的,殿下虽骗了她,可对她也当真是好过,自从带她入京,便一直护着她,她若是没动心,也不会不避孕,主动要怀上殿下的子嗣。
    可是殿下骗了她,她不知殿下对她是何种感情,还有那个梦,她不敢赌,这才出逃。
    “有又能怎么办,可是殿下他骗了我,他瞒着我,我不知殿下心中是否有我。”云莺的名声已差到了极点,已容不得她做选择了。
    “姑娘,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你是信阳郡主,有程家撑腰,又怀了殿下的子嗣,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孤苦无依的云莺,你是程筠,可以做殿下的太子妃,若是姑娘心仪殿下,愿意再给殿下一个机会,那便将此事告知义父义母,让他们为你考量一二。”
    “这是皇家血脉,你也晓得圣上与娘娘多期盼殿下的子嗣,若想永远瞒住这个秘密太难了。”
    程家迟早会回京,旁人迟早会见到姑娘的容貌,这样出色的姿容,只要是见过一眼,便很难忘记,无需殿下亲眼见到姑娘,只要旁人传达一二,说一句程家新回来的那个小郡主与从前秦王侧妃有些相像,太子殿下怎会不放在心上呢,届时是瞒不住的。
    “可我怕告诉了爹娘,爹娘将我送回上京,殿下会生我的气,会罚我,届时还要连累这个孩子。”她不敢冒一点点的险。
    程筝抬手抚了抚程筠的鬓发,“姑娘,义父义母不是这样的人,他们多疼爱你啊,哪会不顾你的意愿将你送回京,再说你如今有了殿下子嗣,殿下哪敢罚你,圣上也不会允许的。”
    “银筝,我好难受啊。”程筠抱住了她,天意弄人,总是给她一些没得选的选择。
    程筝也红着眼拍着程筠的后背,“姑娘莫哭,我会永远陪着你的,这个孩子悄无声息便过了三个月,想来这便是命吧。”
    程筠哭了好一会,最终决定明日去探探娘亲的口风。
    一早她去前厅,在屋外听见爹娘在交谈。
    “你说如今皎皎有孕在身,身子日渐重了,还是莫要回京过年,免得长途波折。”过了一晚,原氏已接受了这个消息。
    “可我已向圣上递了消息,说好会回京的,又得好生解释一番了。”怕是程家要回京过年的消息已传遍了。
    “这也是没办法,谁能想到皎皎会有孕,待皎皎生下孩子再回京吧,至今皎皎都不曾说孩子的父亲是谁,我也不好问。”
    “管他是谁,也不管死没死,皎皎的孩子便是程家的孩子,他还敢来抢不成,他敢来我便打断他的腿,敢弄大我女儿的肚子,经过我同意了吗?”说起这事程辙武便来气,好不容易找回了闺女,又得看着她经历孕育的苦楚。
    “是啊,无论是谁,孩子都是咱们家的,我只是怕皎皎难受,日后带着孩子,怕是不肯再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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