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她不懂事儿,以为自己之前在卓母跟前十五年,至少还有情面在,所以卓琦刁难她她也不懂谦让。
    以至她与卓琦关系很是恶劣,这些世家千金哪一个不善于落井下石,卓幸在井底差点没让她们的唾沫星子淹死。
    这回学乖了,人家是来见卓琦的,她就呆在她的偏殿数银子,何苦出门让那些个人膈应。
    卓幸打发了粉萃出去做琐事,昨日卖掉的珠宝首饰足足换了两百多两银子,许是上辈子过得太穷,如今她见着这些银子竟然还有些热泪盈眶的感觉。
    她深深叹一口气,等她赚了钱,定把这些银两还给卓家,毕竟那些个首饰也是卓家之前给她的。
    她正数银子数的开心,忽然听见门咯吱一声,卓幸耳疾手快忙扯过被子盖住。
    粉萃进来愣了一下,以为卓幸要歇息了,皱着眉头为难说:“小姐,大堂里的几个贵府小姐叫您一起叙叙,小小姐让奴婢来喊你…”
    粉萃越说越小声,显然她也明白那一厅都是虎狼,她家小姐要是去了,肯定免不得一顿冷嘲热讽。
    卓幸倒是没什么想法,左右也就是被数落一顿,罢了。
    “粉萃,往后你进屋先敲门,别毛毛躁躁的就闯进来。”卓幸起身拍了拍衣裙,静静说道。
    粉萃僵了一下,半响应到:“是……”
    卓幸去大堂前还特意将头上唯一一支发簪给去了,这会儿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哪里还是之前那个一身贵气的卓府小姐啊,素的不能再素了。
    兵部侍郎家的千金蓝曦曦在卓幸刚踏进大堂门槛时便噗嗤一笑,那唾沫星子都掉到茶盏里了。
    “这是哪家的丫鬟啊,穿的还不如盈儿呢。”
    盈儿正是她的贴身丫鬟,接着她的话看似是给了卓幸一个台阶,道:“小姐别取笑奴婢了,奴婢哪里能跟卓大小姐比。”
    以往大家以为卓家只有卓幸一个女儿,都直接道卓小姐,这会儿又冒出了一个亲闺女,她自然成了卓大小姐。
    不过卓幸一点儿不气恼,比起日后她要被赶出府沦为一个乞丐都不如的粗衣女时,这个卓大小姐的称呼听起来可真是好听啊。
    卓幸没有理会蓝曦曦,这个蓝小姐虽说日后入了皇帝的后宫,可据说也是不怎么得宠的。
    她头一撇就看到端坐在那里不说话,只一下一下拨着手中佛珠的女子。
    这个是侯府的桂央郡主李清尘,身份应该是这些千金里头最尊崇的了,她的母亲是先帝亲姐宁芝长公主,而当今皇上正是她表哥。
    卓幸仔细一想,盛安六年的那次大选里,除了卓琦,在坐的好几位都入了宫,但只有李清尘一入宫便封了贵妃,盛宠不衰,短短三年便有了一子一女。
    “清尘姐姐也来了。”卓幸只对她打了招呼。
    李清尘向她点点头,朝丫鬟一撇眼,丫鬟便恭敬的将檀木盒献上给卓幸。
    只听那拨着佛珠的女子缓缓道:“这是我去元恩寺上香时,顺便替你求来的。”
    卓幸打开,里头躺着一串一看就及其贵重的楠木珠。
    前世里她与李清尘算是最谈得来了,这个郡主性格清淡稳重,也不似她人那样趋炎附势,记得她被赶出卓府时,李清尘还派人给她送过银两。
    只可惜那时,想必李清尘也不信她的清白吧,送了一次银两后二人就再未见过。
    卓幸收下,笑道:“劳烦清尘姐姐还挂念我。”
    李清尘这一出,使得蓝曦曦顿时没了话说,旁的人也不敢再奚落卓幸。这郡主与谁都是泛泛之交,只对卓幸还有那么点亲近,还是别平白无故惹了这郡主不开心好了。
    被夺了风头的卓琦自是不高兴,嘟嘴刻意讨着笑道:“清尘姐姐偏心,只给姐姐求了佛珠。”
    李清尘本就是性格清淡之人,闻言只皱了皱眉头:“我去元恩寺时,卓家还只有一女,真不知有卓妹妹在。况且,阿幸与我是从小长大的情谊,旁人比不得。”
    这话说的卓琦多尴尬,悻悻然笑笑,没再多言。
    卓幸抬眸看了眼李清尘,万分感谢,李清尘也回之一笑。
    她是知道自己如今在府中过得艰难,这样一个平日里大门不出的人难得来一趟卓府,还是为自己找场子来的。
    卓幸笑着笑着心中更为难了,现在的场子是有了,不知道她们走后这卓家小女要怎么找她麻烦呢。
    “过几日上元楼便有举行一年一度的题诗会,我们不妨去看看,说不准还能名震临都呢!”
    提议的人是太傅之女陆珑之,出了名的才女,长的也清秀。
    她说的这个题诗会卓幸前世也去了,不过实在无聊。她本就不善诗词,在那里坐了一下午,还要端着脸笑。
    可是过不了多久便是皇宫选秀了呀,
    陆珑之那句名震临都倒是叫她们有了想法,说不准皇上听说了,能一眼选中她们也说不定呢!
    便连连附和着要去,而卓琦在元恩寺十四年也不是闲着的,琴音诗词都学得比卓幸精多了,自然不能放过这个大显身手的机会。
    这样的情形下便能体现出李清尘的不凡了,入宫为妃对她来说早就是生来注定的事,用不着处心积虑去争这个机会,而且她向来不喜抛头露面,就推脱说身体不适,不去了。
    于是众人就将目光放在了卓幸身上,卓琦笑嘻嘻道:“姐姐去吗,姐姐与我一同去吧,听娘亲说姐姐文采了得呢!”
    她这话不是存心叫人看笑话吗,卓幸翻了个白眼。
    果不其然,听她这话那些个小姐都笑了,她们都是自小与卓幸在一个书塾里认识的,卓幸这文采有几斤几两,焉能不知?
    尤其是那个陆珑之,她对文采要求甚高,压根看不上卓幸那点笔墨,当即就笑道:“卓琦妹妹可真是开了个好大的玩笑,卓幸的文采,可别出去丢人现眼了吧?”
    卓幸忙接上陆珑之的话,点头道:“陆小姐所言极是,我还是不给妹妹丢人了,妹妹自己去便好。”
    卓琦乐呵呵点头:“那好吧。”
    卓幸心里都笑开花了,那天临都的热闹都聚集在了繁烨街,另一条华烨街倒是空了,她正好去逛上一逛。
    方才见到李清尘她一下便有了主意,前世临都的胭脂粉黛卖的甚好,一度断货,说是因为李贵妃喜好胭脂粉黛一类的,又不喜与宫里其他嫔妃都用一样,便频频从宫外进货。
    其他贵家女听闻,贵妃用的胭脂粉黛,那她们自然也要用一样的啊。
    于是临都但凡卖这类的店铺,都打着贵妃亲用的名头,使临都的胭脂粉黛一度卖脱销。
    不过也正因如此,她打杂工的那家店供应不及,便压榨工人,这才使得卓幸累出一身病,最终惨死雪中。
    既然有幸重活一世,窥得先机,这一次她倒要做一回老板娘,再也不让别人压榨了去。
    ——
    题诗会前日,卓琦在餐桌上说了一嘴自己要去小露文采,卓母兴奋的不得了,当天叫了好几个丫鬟小厮跟着,说小姐刚回府,莫让外头那些人欺负了去。
    卓幸安安静静吃着碗里的肉羹,自重生起她便少不得存银子吃好吃的,前世饿了六年,想想依着前世命运,过不了几月她就要被赶出府去,趁还有机会要多吃点。
    卓琦回来之后府里也不怎么看顾她,往常卓母对卓幸管教还算严,如今倒也放任她随意出入了。
    只是这个粉萃难打发,卓幸还是趁她去小厨房时偷偷从后门溜走的。
    昨日卓幸去钱庄把银子都换了银票,现在揣在身上还是难安,生怕哪个小混混看出来将她抢了去。
    哎,果真是穷惯了。
    她从繁烨街尽头一个拐弯溜进一间布庄,这布庄是临都最大的布庄,虽说卓幸如今小气的很,要说花几个银锭子去做一件男装,着实大手脚了。
    不过转念想想,往后自己若是要经营生意,还是要以男儿身出面比较方便,那衣料也不能买便宜的,否则要叫一些人看轻了。
    这么一想,她倒是大大方方进了布庄。
    只是这里头还站着两个男人,一个着玄色宽衫大袖负手站着,一个弯腰在另一个身边,像是家仆。
    卓幸不敢细看,这男人一看就是那种戾气很重之人,莫要惹上才好。
    掌柜的在招呼那俩男子,卓幸也不急,自己慢悠悠的看着布料。
    只是一个女子扎身在给男子做衣袍的布料堆里,还是太扎眼了些。
    没一会儿掌柜的就过来,问:“这位小姐要些什么布料?女子的在另一边呢,小姐不妨看看?”
    掌柜的倒是个温雅之人,说话间一股书生气。
    卓幸摇头,直言:“如今临都不太平,女子在外不安全,我想做一件男子衣袍,不知可否?”
    卓幸个子娇小,这布庄里定是没有她的尺寸,还要店家给她量身定制才行。
    只是她才刚说了不太平,那店家就拿余光瞥了一眼另一旁的那男人。
    而那男子身边的家仆是个会看眼色的人,一见主子皱眉便率先发问:“姑娘说临都不太平?谁都知道,天子脚下最是太平,哪里有不太平之说?”
    卓幸倒也不是信口胡说,前世她被赶出卓府,又因生了一副好模样,再加之原本卓家女的身份,让临都不少男子起了纳之为妾的想法。
    有的小商户甚至直接青天白日下堵着她。
    那之后,卓幸女儿家的名声早就狼藉了。
    这天子脚下,官官相护,最是险恶,哪里来的太平之说。
    想起前世种种,卓幸不由觉得一阵恶心,她鄙夷的笑笑道:“天子脚下才危险,天子在深宫,百官如猛虎,你说太平不太平?。”
    不想与俩陌生人纠缠,卓幸说完转头就从钱袋里拿出银票道:“现在就要,可以加钱。”
    掌柜的赔着笑不敢去接卓幸的银票,反而去看那个玄衣男子,只听那男子沉声道:“看我做什么。”
    掌柜的腿一抖忙低头又接过卓幸的银票,招呼过里头一个绣娘过来为卓幸量身。
    卓幸见那掌柜的脑门密密麻麻的小汗珠,不由转头瞥了一眼那男子,难不成这个才是布庄的主子?
    只恰好他看过来,卓幸猛地回了头。吓得差点走不动路,她从未见过这般眼神,半点没有情绪,漆黑一片,冷的吓人。
    第3章
    赫连慎踱步走到门口,望着满街繁华,嗤笑一声道:“天子在深宫,百官如猛虎?”
    余平堪堪瞥了一眼他,心下倒吸一口气,皇上一露出这般神色,那定是心情不好,他要心情不好,就肯定有人遭殃!
    余平抹了一头汗,正替哪个不知姓名的倒霉蛋发虚呢。
    赫连慎转身,那双才真的能称之为猛虎的眸子往里间一看,缓缓道:“那女子身份,给朕查清楚了。”
    余平躬身,忙点头:“是,是是,奴才回宫便叫人来查。”
    一会儿没了动静,余平胆颤心惊的抬了头,就见他家皇帝正拿那双能盯死人的眼珠子看他,还不带眨的那种,吓得余平下意识就想跪下。
    可一想这是外头,他这是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就差哭道:“奴才马上查,马上查!”
    赫连慎朝那掌柜的道:“后宫倡俭,中宫却用度靡费,看来丞相府在外头置了不少产业?”
    他转着拇指上的扳指,脸上无甚表情,让人摸不清心思。
    不过余平跟在他身边近十年,皇帝的心思还是能猜出一二,只怕这次皇后倒霉了,不仅自己倒霉,还连累了娘家。
    季良善是皇帝还是皇子时便派出去经营生意的家奴,启初真的只是为了盈利,但自从赫连慎当上皇帝之后,季良善除了经营这间布庄之外,还替他搜集民间的小报。
    可关于丞相在临都垄断了米粮,季良善却未上报,只因那中宫皇后是丞相之女,丞相又是太后的亲哥哥,而皇后膝下尚有一子,听说还挺得皇上宠爱,权衡之下,季良善便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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