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云家的大门被人疯狂的敲响,动静大的快要把睡着的婴儿吵醒了,李恩白让云梨在屋里哄孩子,他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青哥儿比李恩白更快,他怕打扰了木氏修养,听见大门响了就急匆匆的从厨房跑出来开门,门外是穿着一身深青色的坡脚老太婆。
    是你这个老太婆啊!你来干什么?青哥儿看见来人,气不打一处来,顺手把门关上,撸起袖子叉住腰,嘿,我说,我们还没去找你算账呢,你还敢上云梨家来?
    坡脚老太婆耷拉着一张老脸,滚开,我没空搭理你这小贱货,白梅花呢?让她滚出来!
    你才贱货呢,哦,不对,你是臭不要脸、没脸没皮才对,怎么着,你儿子陈狗剩死了?你回来奔丧?青哥儿嘴皮子多厉害,骂人这事儿他从来就不带怕的。
    坡脚老太婆一听他咒自己儿子,也是火冒三丈,恨不得直接撕烂青哥儿的嘴,她那老树皮一样的瘦削如枯木的手刚抬起来,就被李恩白抓住往旁边一掀,直接让陈老太婆跌坐在地。
    他用的是巧劲儿,动作又快,倒让人觉得是陈氏自己不小心跌倒了,就连陈氏自己都以为是她用力过猛不慎跌倒。李恩白让青哥儿去木老三家里叫云老汉回来,这老太婆比他们辈分大,他们小辈对上长辈,总是吃亏的。
    这位婶子,家里刚添了新丁,又有产妇要休养生息,实在受不得惊扰,还请您安静一点,不要如此举止放浪、喧哗吵闹。李恩白一贯是得理不饶人的,看着对谁都客气礼貌,实际上怼的你说不出话来。
    他在外面是不肯留下一丝把柄的,即使怼人,也要客客气气,斯斯文文,却不知他这样的态度更让人恼怒。
    陈母不认识李恩白,但她也听过李恩白的消息,上下打量了一番,一点儿都比不上她儿子,还挺能装,你是谁?就在这儿多管闲事?我要找白梅花!
    白婶子现在不在家,婶子不如改日再来。李恩白依然淡笑着回答。
    陈母呸了一声,呸!白梅花不在家?我看是拿着我的钱跑了吧?白梅花你给我滚出来!最后一句她喊的很大声,周围的人家也都出来看情况。
    李恩白听见她说钱被白氏拿着跑了,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那两个贼人说的二十两银子,如果是真的...他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住,脖子上的青筋都显露了,愤怒让他快要压制不住脾气。
    白氏,不配为母!
    他这样想着,但眼前的事还得解决,不能让人知道云梨被卖掉过,不然原本就是风言风语不断,现在又该如何臆测编排云梨?
    这位大娘,白婶子确实不在家中,不信你可以进来看,看我是不是骗你。李恩白闪开路,让陈母进院子里。
    陈母活了这么多年可不是白活的,一眼就看出他想让她进去,省得被村里看笑话,但她岂会让他如意,也不从地上站起来,就地撒泼,白梅花你个丧了良心的,说好了把小哥儿卖给我们家英才,却跑了,白梅花你出来,二十两啊,二十两银子啊,小哥儿也不见了,白梅花也跑了,我的二十两银子银子啊
    又哭又叫的,陈母做了一番好戏,引的村里没事的人都赶过来看热闹了,听了陈母车轱辘一样来回哭嚎的内容面面相觑,没一会儿就开始交头接耳。
    李恩白也阴沉下脸来,但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陈母身上,没人注意到李恩白看着陈母的样子似乎是要杀了她一样阴狠。
    陈寡妇,你胡说八道什么!还你说买就买了?你家那个昧了良心的陈狗剩害梨子害的还不够?要点脸的人都不会像你们母子俩一样,我呸。青哥儿的母亲刘氏叉着腰反驳。
    陈母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我可是签了契的,白纸黑字,赖不掉的,二十两银子买个小哥儿,可不就是我们英才发了善心了,不然,买个女人都尽够了!
    云老汉也来了,就听见她这样作践云梨,一把夺过陈母手里的纸,打开一看,果然明晃晃的写着云梨的明儿,还有白氏留下的手印。
    他几乎站不稳了,眼前一片眩晕,白梅花!低声吼着,显然是白氏真的做过卖子之事。
    李恩白见状,赶忙出言,我竟不知,云家的事是白氏一个妇道人家当家作主的?云叔可还健健康康的呢,这文书...不会是假的吧?
    陈母跳脚,放你娘的屁!白梅花拿了老娘二十两银子,就是把她家小哥儿卖给我家做妾,这有什么假的?!
    但是白婶子现在不在,只听一面之词,和一张不合规矩的不知真假的文书...谁能肯定,你不是骗人的呢?毕竟你们都骗了云叔十几年了,多骗一次好像也很正常吧?李恩白继续反驳,直接把陈氏母子打成了惯骗。
    他的话也提醒了村里人和云老汉,眼前这个老寡妇可不是个好蛋,没发达之前装的可怜巴巴的,云老汉不知道接济她们母子俩多少次,等一考上了秀才,立马翻脸不认人。
    村民们又对着陈母指指点点起来,气的陈母对李恩白破口大骂,一直躲在远处看着的陈英才见情形不对,也不躲着了,急急忙忙跑过来,母亲,母亲你没事吧?着急的就像是陈母被村民们欺负了一样。
    李恩白也站了出来,陈兄,何必如此假模假样,刚刚可是在下被骂得狗血喷头,一会儿需要买点盐去去霉气。
    陈兄,现在你母亲一面之词,非要说你们买了云梨,但云家上上下下,包括其他村民都知道云梨是被人掳走的,要不是守门官兵机警,云梨现在命都没了。卖了一把可怜,并把功劳推到守门小兵身上,李恩白继续说,陈兄,你说梨子现在去官老爷那儿告你强抢小哥儿,你会是什么状况?
    李兄所言差异,我母亲确实拿了二十两银子与白婶子,并签下契约,怎么能叫陈某强抢?陈英才黑着一张脸解释。
    一面之词岂能相信?李恩白说着,再说,这二十两银子,也可能是你们还给云叔的吧?毕竟前些年,云叔前前后后也给你们搭了不少钱,你都是秀才了,还占民利,不合适对不对?
    第42章
    李恩白的话对于陈英才来说, 简直是诛心之言, 恶毒至极。
    他只能说,云叔对我的照顾英才一直铭记于心,时常感念,以后也是一家人, 自然会回抱一二。
    不用了!云老汉满面通红, 眼眶充血,陈大秀才的感恩, 我这个糟老头子承受不起,陈秀才只要将老头子这些年借给你们的钱还了,咱们也就两清了。
    他虽然是帮衬陈英才, 但是最终目的是为了能让槐木村出一个秀才,也让云梨有个好的归宿,可陈英才母子都是狼心狗肺,他也不会再让他们占自家便宜, 将这些年帮衬、接济的账目一算, 云梨当年和陈英才定亲, 你们陈家不但没给定亲彩头钱, 反而是我们家贴补了五两银子,就为了送陈秀才去念书, 这个你还记得吧?
    陈英才这算是被公开处刑了, 脸上火辣辣的疼,这...当初退亲的时候,已经还了吧?他自己都心虚的很, 他早就把这事儿忘了。
    还了?你们直接搬到镇上,陈氏找到我家甩了一封退亲书就走了,银子的事可是提都没提。云老汉继续说,还有当初你老爹去世,家里穷的连棺材板都买不起,那二两银子是从我这儿借的,陈氏你承认吧?
    陈氏对她男人还是有几分感情的,不敢瞎说,主要是她们真的没还,这个村里人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要是还了,陈氏一定会闹的全村皆知,就像她当初被陈英才接到镇上住一样,她可是得意洋洋的在村里显摆了三天!
    云老汉这边喋喋不休的算账,陈英才的脸也越拉越长,陈氏更是不想听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她挥舞着买卖文书,云老头,你也别在这儿东拉西扯了,一码事归一码事,我可是真金白银的付了钱的,现在要买你把钱还我,要么让我们把云梨带走。
    木老三拄着拐杖在地上敲了敲,陈氏,陈英才,你们今天是打算把我们槐木村的脸皮都丢尽了吗?
    陈氏还是有点怕这个老头子的,谁让他是族长呢,槐木村八成以上的人都姓木,族长的权利比村长都大,但木老三从来不仗着身份欺压云老头,他们哥儿俩好的一个鼻孔出气。
    啥丢人不丢人的?陈氏梗着脖子,压下心虚叫板,我钱也付了,文书也签了,怎么的,你们槐木村还打算仗着人多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不成?再说了,我们英才可是秀才老爷,他一个小哥儿能进我们陈家门当妾,命够好的了。
    刚刚李小子也说了,你这文书是你和白氏签的字画的押,但云家当家作主的是云木生,云家老爷们儿还没死呢,还是等白氏来了,你们对对说辞,到时候清楚怎么回事再做打算也不迟。木老三并不是和他们商量,而是作出决定。
    这样的态度让陈英才很难受,感觉被人欺辱了一般,他刚要反对,李恩白凑近他,小声儿说,陈兄,强/奸是重罪你可知?
    你胡说什么?什么强/奸?我都没见过云梨!陈英才听见这两个字心里哆嗦了一下,都不敢大声反驳,骨头软的令人不屑。
    李恩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小声儿说,我救下云梨的时候,他被下了要,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昨天守门的官兵,他们当中有一半人帮我救人来着。
    不可能!陈英才高喊出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他却在李恩白警告的目光里收了声。
    李恩白贴近他,那两个掳走云梨的人可是说的清清楚楚,是你让他们做的,你说这事儿传到镇长甚至是县官老爷耳朵里会怎么样?
    他是在吓唬陈英才,就是赌他不敢耽误自己的前程,陈英才也确实不敢,而且昨天来抓云梨的人是他妻子娘家的下人...
    这药没准儿是他夫人的意思,但是他也不敢去深想,张氏自然是爱他的,老丈人可是个厉害的。
    李恩白仔细观察了一下,陈英才应该是真的不知道下药这件事,但看他不敢声张的样子,这件事一定是他不敢得罪或者现在不能追究的人做的...
    木老三听说了陈氏来闹就叫人去李家村抓白氏回来了,带人去的是他的大儿子。
    等白氏被带回来的时候,面露惊恐,挣扎着不愿意过来,云老汉看见她的一眼立即将她拽过来,你说,你是不是收了陈家的钱?
    白氏不回答,反而对他哀求起来,老头子你干嘛呀,你放开我吧。
    快说!你到底收没收钱?!云老汉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攥着白氏的胳膊,几乎要把她的胳膊折断一样。
    白氏心惊胆战的,下意识的撒谎,我、我没有...
    陈氏可不干了,好你个白梅花,收了钱就想不认账?我可是有文书的,白纸黑字,你可赖不掉!
    李恩白退到云老汉身边,和白氏的距离也不过一臂远,似乎是叹息,有文书可真的没法赖啊。
    他像陈氏要过来文书,这文书刚刚只有云叔看了,是真是假也得让白婶子自己看一下才对。
    不疑有他,陈氏得意洋洋的展示着文书,瞧瞧,你们都仔细瞧瞧,是不是白梅花的手印!我老太婆可不撒谎的,这当娘的卖儿子,谁能拦得住!
    白氏被按着看那张文书,她早就心里有数,此时哪里敢承认?耳边又是陈氏得意又刻薄的话,又是李恩白叹息的,眼睛盯着文书,突然脑子一热,手一下抓住文书,不等陈氏反应过来,撕了个粉碎,还大喊着,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陈氏气个半死,一下扑到白氏身上,厮打起来,连云老汉都差点被带倒,还是李恩白反应快的扶了一把,也让白氏被陈氏压个正着,两个孩子都成家了的泼妇就这么拳打脚踢的纠缠起来。
    白氏这么多年一直过的不错,家里的活计都是云梨在做,她就嘴皮子动动,什么活也不干,这体力哪里比的上什么都要做的陈氏,再加上她一开始就处于劣势,自然是挨打挨的多,没一会儿脸都被抓破了相。
    木老三见状,用拐棍敲敲地面,好了,都给我住手!
    但两个已经扭打在一起的人依然扭打着,周围所有人的耳朵里都充斥着两个人又喊又叫又骂的尖锐声音,木老三指挥着几个木家的小辈上前去将两个人拉开。
    青哥儿他娘也过去拉架了,她的力气大,和另一个木家的媳妇,两人合力一下就把胶着的两人拉开了,陈氏被拉开了也不老实,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
    白梅花你个老骚皮子,敢坑老娘的钱,我告诉你,做梦!你家那个小骚货今天必须交出来,收了老娘的钱,就是我们老陈家的狗,让他上东就得上东,让他上西就得上西...骂骂咧咧的说个不停,陈氏还挣扎着要去打白氏。
    青哥儿他娘气的更使劲儿的攥住她的两条大胳膊,掐的陈氏嗷嗷叫唤,烂嘴的玩意儿!
    云老汉恼的不行,陈英才,你这是要逼死我儿?!
    陈英才一脸委屈,云大叔,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云梨原本就与我有婚约...
    陈兄,还请慎言,云梨和你的亲事早就退了。李恩白打断他,而且,我已经向云叔提亲,只待云叔和族长商量一个好日子,过了定亲礼就算是定下了,你这茬,该翻篇了。
    云老汉也说,没错,我已经给我儿相看好了,你先把我这些年借给你的钱还了吧,还清了咱们也就两清了。
    这是李恩白趁着陈氏和白氏打架的功夫悄悄跟他讲的,不用说别的废话,就要钱,死要钱,做实对方一个秀才贪图村长的银子这件事。
    陈氏吐了一口吐沫,我呸,我儿子啥时候跟你借过钱?那都是你睡了我才给的!陈氏惯是不要脸的,诬陷人的话张嘴就来。
    但是她没想到今时不同往日,她儿子需要好名声,不能有一丝黑历史,李恩白揪住这一点,所以,堂堂秀才老爷,是靠亲娘卖身钱度日的?
    不是!陈英才连忙堵住他娘的嘴,我娘的意思是当年云叔并没有说是借给我们的,现在也记不清具体数字了,我和我娘今天先回去,等算好了自会带着银子上门还钱,多谢云叔多年的照看。
    陈氏也从她儿子的话里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也不敢再瞎说,娘俩灰溜溜的要走,木老三突然叫住他们,等等。
    既然你们已经不是槐木村的人了,陈五六的坟就不能待在槐木村,三天之内把坟迁走,过了三天,我就叫人直接刨坟。木老三不是商量,而是通知,态度十分强硬,淮山、云山、海山,叫上你们的弟兄,送客人出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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