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然后把虞儿抱给女佣,说:带他们俩睡觉去吧,不用在这里等着了。
    女佣点点头,带着一脸懵的景虞和面无表情的顾宁走了。
    郑召南也没敢往别的地方想,只觉得是小孩子叫错了。
    顾三最后深深地看了景安一眼,然后一句话都没说,走到一边和几位爷爷辈的说话去了。
    景安看着他的背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拍了拍郑召南的肩膀,说:跟我来,有事跟你说。
    郑召南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笑了笑:干嘛呀?弄这么严肃?
    景安没说话,只是领着郑召南到了外面的大长廊阳台上。
    郑召南忽然站定了,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着说:干嘛呀?还弄这么隐蔽?
    景安看了看,四周确实已经没有人了。
    他看着郑召南,直言道:我有男朋友了。
    郑召南一愣:啊?不是早就有了吗?你以前不是说有了男朋友吗?现在说这个干什么?
    他转过身:过一会儿我哥该找我了,我还是
    是你小舅。景安说。
    郑召南一下子僵住了。
    景安见他这样,蹙眉,道:我怕他会受到影响,所以没让他公开,但是告诉你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郑召南猛的回过头,看向景安。
    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青果领无尾晚礼服,浅蓝色格子领带压着里面白色的衬衣,腰身挺拔,月光和灯光掺和着撒在他脸上,哪怕蹙着眉也掩盖不住的俊美无俦,恍若仙人。
    郑召南恍惚了一下。
    景安,景安。
    景安。
    这到底到底是不是景安?
    是不是陪他一起长大的景安?
    景安走上前去:郑召南
    郑召南一把推开他,从走廊另一头跑了。
    景安看着他的背影,良久,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第30章:婚事
    景安看着他的背影,良久,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是大师兄。
    吴光上下扫视了一番,狐疑的说:大老远看着觉得像你,没想到还真是啊。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景安眼神看向夜幕中挂着的坑坑洼洼好多黑色斑点的月亮,没说话。
    吴光看着他,踌躇了一会儿,问道:你和郑二少什么关系啊?
    吴光围着他:你不会是个超级富二代吧?
    你别不说话啊?
    你别瞒着我啊。
    你是不是
    不是。景安说,你很烦。
    吴光脸一下子憋红了:你你你
    吴光脸通红:我是你师兄!你这是大逆不道!
    景安看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你想让所有人都听见你的声音,出来看你吗?
    吴光顿时哑声。
    他有些紧张的看了看四周。
    景安还站在原处,看着天边,有种莫名的静默。
    吴光忽然喊了他一句:景安。
    景安回头看向他,眉眼中有些许不耐烦。
    吴光看到了,顿时脸更红了,说:我想认识一下郑少爷,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你放心,你要是帮了我我也会帮你的,咱们可以互相帮助,你要是想要在园艺界做什么,我也可以帮你的。
    景安看着他,在想,多年以前,自己是不是也是这样急功近利的样子,也是以这样的姿态认识的郑召南。
    好像怨不得郑召南从前那样对他。
    景安看着吴光,眼神忽然有些渺远,良久,问:你是想认识郑召南还是想通过他认识别人?
    吴光怔住。
    景安从不愿意主动帮别人,虽然总是不能如愿,但他绝不会帮着别人有目的地接近顾三。
    景安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回去的时候,郑召南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顾三正在和一个矮胖的油腻中年男人笑着说话。
    那男人不知说到了什么,让顾三向来在外人面前温和斯文的表情瞬间有些变了。
    顾三仍是笑着,只是对男人说了几句话,让男人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景安隐约看出他说的好像是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照照镜子配得上吗之类的话。
    周围离得近的人不禁感叹,顾三爷莫不是近几年脾气好了许多,让不少健忘的人都忘了这位当年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大家见状,也见风使舵地对男人露出了讽刺的笑。
    男人顿时满头大汗,羞愧难当,给顾三连着鞠了好几个躬之后转身快步走了。
    顾三脸色更不好看了。
    景安没有多看,只走到了隐蔽的电梯那里,直接上了三楼。
    到了三楼,景安先去了景虞的房间,不过她已经睡了。
    粉雕玉琢的小脸上露出小孩子特有的乖巧。
    景安很轻很轻地摸了摸她的脸,然后离开了。
    他去了顾宁的房间。
    房间里没人,不过有监控倒也没什么事。顾宁已经睡了,但是听到开门的声音还是顿时醒过来,睡眼朦胧地看着他。
    景安站在小床前,盯着顾宁提溜转的眼珠看了一会儿,然后走到了桌子旁边,把刚刚抓周拿的泥土拿起来,又走回到小床边。
    顾宁睁着两只黑曜石一样好看的大眼睛对着他眨了眨眼。
    景安把依然新鲜的泥土从包装纸里拿出来,然后放到手里。
    顾宁看着那块泥土在他的手里拍打团捏,丢来丢去,眼花缭乱,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小床上已经被放了一只圆滚滚的胖兔子。
    而景安已经不见了。
    顾宁扭着头,看着那只胖兔子,眨了眨眼睛。
    很久以后,已经退休的顾三爷在新任霸道总裁顾宁的书桌上看到了一只被玻璃密封起来的小泥兔子,立刻认出了这是景安的手笔,于是问他:这是你爹送的?
    顾宁说:是。
    什么时候送的?他怎么不知道?
    顾宁说:周岁的时候。
    顾三爷嗤笑:你倒记得清楚。
    顾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人说小孩子三岁以前的记忆都被清除了,没人找得到,它只会存在于潜意识里。可是顾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景安对他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他当时不懂得,却好像都记得。
    顾三爷哼笑一声:你倒是有良心。
    顾宁不说话。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冥冥之中确实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晚上顾三回来的时候,和景安互帮互助地洗了个澡。
    景安想起今天宴会上,忽然问他:今天你在和谁吵架?
    顾三享受着他的服务,舒服地躺在浴缸里,说:我跟谁吵架了?
    景安唔了一声,道:就是那个胖胖的大叔。
    顾三顿时像是被什么东西恶心到一样,立刻说:别跟我提他,他也配和我吵架。
    景安皱眉:他欺负你了?
    顾三哼笑一声,道:景安哥哥,你是不是对我的实力有什么误解?
    景安满是泡沫的手揽住他的肩,把他扭过来,看着自己,在他耳边说:再叫一遍。
    顾三一愣,然后忽然笑了,用指尖轻点着景安的肩膀,笑的魅惑,轻轻咬出四个字:景安哥哥。
    景安耳朵动了动,然后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又拍了拍他的后背,道:接着说,你和那个人怎么回事儿?
    顾三瞪他,这家伙合着让他叫哥哥就是为了听着过过瘾是吗?
    他还以为他是开窍了。
    不过他也习惯了这个人不同旁人的脑回路,只说:那人是个暴发户,不知道今儿是走了谁的关系进来的,竟然到我面前跟我说要拿他孙子和虞儿结娃娃亲。
    嘶你干嘛?顾三吃痛的捂住肩膀,回头瞪了景安一眼。
    景安不为所动,看着他,道:就为这个,你就骂人家?
    顾三翻了白眼,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景安:那为什么?
    顾三说:我当时没想骂他,只是觉得有些好笑,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不过我倒也没想叫他下不来台,我想给他个台阶下,就说我舍不得虞儿外嫁,将来能随便招个赘婿就好了,不愿意祸害人家的好公子。
    结果他跟我说什么,女儿长大了就该嫁出去,将来也是别人家的,不如嫁给他们家,他会给多少多少聘礼。
    我当时火就上来了。
    景安点点头:哦。
    顾三斜他一眼,不满道:你就这点反应话说那人好像跟你还有点关系呢。
    景安:什么?
    顾三:他儿子是你那便宜师兄啊。
    景安动作一顿:哦。
    顾三见他一点不在意,兴致反倒上来了,跟他讲:其实我也知道他们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有钱了嘛,就怕别人瞧不起自己,拼了命要进真正的上流社会,为了给大儿子铺路,逼着自己小儿子去搞学术,做科学家。不过这和我没什么关系,要不是他对虞儿出言不逊,我还是很好说话的。
    景安想起吴光总是像给自己洗脑一样反复提到的上流社会,和那个满头大汗鞠躬逃走的老男人,忽然觉得大师兄有点可怜。
    顾三背对着他,自然不知道他的脑回路偏到了什么地方,要是知道的话,还不知道要怎么吃醋。
    不过今天让这暴发户这么一闹,顾三倒是想起一件事儿:你说将来虞儿要嫁一个怎么样的人啊?
    景安皱眉:才刚一岁,想那么早干什么?
    顾三:你不知道,现在基本上都要早一点定下的,等到虞儿二十多岁要结婚的时候,资质好的男孩子都被人家定下了。何况男孩子比女孩子大个四五岁比较好,现在男孩子六七岁,刚好能看出资质怎么样。咱们虽然不用和别人联姻,但是门当户对以后虞儿会少很多烦恼的。
    景安还是不赞同:她自己的事儿,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主要是他有预感,如果顾三开始搞这件事情,他一定会不得安宁。
    顾三倒不知道他怎样想,只是闻言有些无语:有你这么不负责的爹吗。
    顾三从浴缸里出来,到花洒下面又冲了冲泡沫,擦干之后换上睡袍走了出去。
    景安没那么麻烦,他早就洗好了,正好也穿上浴袍和他一起走出去。
    两人到了床上躺下,景安把大灯关了,开了个暖黄的小灯。
    顾三好像一个操心女儿婚事的老母亲,平时不想则已,一想起来就没完没了,觉得什么样的女婿都不满意,怎么样都配不上自家女儿,而且还间杂着浓浓的不舍。
    好像下一秒就会亲手送女儿出嫁一样。
    景安不想理他。为什么要操心一个至少二十年后才会发生的事情?
    然而顾三并不打算放过女儿的另一个老父亲,他不停地骚扰景安。
    你快点想一想,今天看见的人里有没有比较好的?儿肖父母,父母不错儿子也不会太差的,今天也有小孩子来,你快想一想有没有看起来不错的。
    景安睡得迷迷糊糊,听着他说话就忽然想起了郑召南。
    两年前的那天晚上,郑召南从家里招待完小舅回来后,很自嘲地跟他说:他们家里,别说没有女儿,就算有女儿,我也配不上。
    景安睡得迷迷糊糊地,顾三又在一边非要他说个人选出来,他顺口就说道:郑召南吧。
    耳边嘈杂的声音顿时消失了。
    景安。
    良久,景安又听到了顾三的声音。
    他眯瞪着眼看过去,就见顾三一脸沉郁地指着门口:现在,马上给我出去!
    景安晕晕乎乎地问:又怎么了?
    顾三掀开被子下了床:你不走我走。
    景安清醒了点,从床上坐起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眼睛:你去哪儿啊?这么晚了。
    他又说错了什么吗?没有吧。
    离你远点!省的气死!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如果现在景安是清醒的,那他会意识到顾三生气了,但他没有,因为他很困。
    所以在房间里彻底寂静下来以后,景安就保持着坐着的姿势睡着了。
    第31章:雨天
    景安回住处不久,就看见外边阴天了,黑云压城,空气潮湿,像是有暴风雨要来了。
    他穿上外套下了楼,走到了花园那边,看见吴光已经在搬外面的花了。
    吴光看见他之后,也不说话,安静的搬着东西。
    搬完花之后,吴光就走了,走之前回头又看了景安一眼。
    景安看不懂那眼神的意思,也懒得深究。他坐在玻璃花房里,开着门,看着外面密布的阴云。
    他忽然想起来,顾三最爱的就是下雨天。
    从前在大景朝的时候,如果下了雨,他哪怕生着病,病的都走不动了,也一定要人把门打开,搬个躺椅躺在门前,感受风雨凉意。
    燕含章说那是最清爽的感觉。他想陪爱的人看一辈子雨。春看薄雨,夏看暴雨,秋看冷雨,荣华富贵过眼烟云永远比不上能有一个人愿意陪你看一辈子的雨。
    景安看着外面的阴云,莫名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有两个女佣拿着放了水的花瓶过来花房里摘花,准备给主人屋子里换上些许新鲜的活力。
    两个女佣也算是这里的常客,她们看着帅气的让人难以忽视的花匠小哥哥,笑着打了招呼。
    景安也回应了一下。
    两个人进了花房。
    女佣看着眼花缭乱的花,照例问景安:小哥哥,现在有什么颜色比较艳丽的花吗?让人一看就心情舒服,开朗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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