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被触碰过的唇被男人霸道的掌控,他的动作青涩急躁,夺去她口中的空气。
    玉明熙快要无法呼吸了,她感到惊恐,不只是因为裴英反常的举动,更因为他带有入侵性的吻让她脑中一片混沌,无法思考。本就虚浮的双腿无力的垂下去,整个身子跟着坠落,被男人一手捞住,往他身上带了带。
    唇齿之间晕开淳厚的酒香,她分不清楚究竟是自己醉了还是裴英醉了,绵软的身子无力挣扎,双瞳渐渐涣散。
    少女的不反抗在男人眼中就是无言的默许,他吻住那软嫩的唇,如同含住一片渗出露水的花瓣。心底一片痴想,妄想着自己炙热的感情能够得到回应。
    她能与林枫眠彻夜醉酒欢歌,可以跟几个刚认识的公子嬉笑言谈,为什么不能接受他呢。
    他要把姐姐抢回来。
    时至今日,裴英已经有了底气,他不再是那个籍籍无名的奴隶,有了足以保护自己也能够保全她的地位和权利。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玉明熙身边,甚至不会在意有人撞破他们两人的春、情。现在的他,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断一条性命,还有什么值得顾忌。
    绵长的深吻让二人中间的空气热烫起来,裴英揽着她往床边走去,可少女走起来摇摇晃晃,如弱柳扶风一般。
    他低头看一眼,玉明熙脸色涨红,睫毛微微一颤,因为长时间的呼吸不畅,已经处在半昏迷中,连反抗都没有。
    裴英心下一惊,赶忙放开她,轻轻拍她的后背,就听到玉明熙倒吸一口气,紧接着猛烈的咳嗽几声,终于喘过气来。
    她一手扶在桌上,抬起眼来看他,眼中的迷蒙之色一扫而空,一双乌黑的瞳闪着泪花,像是半融的冰雪挂在眼角。
    从窒息中缓过气来,少女眼角的红飞快地消退,薄唇微抿着,被男人欺负到水润生艳的唇珠格外惹人怜爱。
    裴英在她面前俯下身,想要将人抱起,却被玉明熙向后一个踉跄躲开,没有摔倒在地上,反而坐在了凳子上。她大口的呼吸着,沉静的容色还未褪去红艳。
    “你,你别过来……”玉明熙抬手阻止他。
    少女的反感和排斥让裴英滚烫的身子瞬间冷了下去,低着头喃喃道:“姐姐,我对你是真心的。”
    “你是不是喝多了?怎么醉的比我还厉害。”玉明熙迷糊着,怎么都无法理解裴英方才的举动,他不是洁身自好,从来不喜人近身吗?
    “是姐姐你喝醉了,竟然想着嫁给一个刚认识的男子,他容貌地位样样不如我,你愿意屈身嫁给他,为何不能和我在一起?”裴英声声怨恨,一双剑眉紧蹙。
    原来是吃醋了……
    玉明熙揉着发晕的脑袋,没有力气去安抚他,只说:“我实在困了,明天再说吧。”
    裴英站在原地不愿离去,身旁烛火斜倾,在他身上荡开一层细碎而朦胧的金光,玉明熙迷蒙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无法聚焦,只隐隐看到男人满是不悦的表情。
    如今他才只是个王爷,就敢对她的婚事指手画脚了。玉明熙心里十分烦躁,她想嫁给谁就嫁给谁,林枫眠都贴心的体谅她的决定,向来听话的裴英却因为这事儿跟她较劲。
    她站起身来往床边走去,身后的男人纠缠着要跟上来,还没拉住她的手,脸上便接了少女扇过来的一个耳光。
    裴英捂着脸,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她。
    玉明熙紧皱着眉头,因为醉酒而垂下的眸子散发着怒气,渐渐有些口无遮拦,“不要得寸进尺,我的婚事我自己会做主,你只不过是我的义弟,有什么能耐来替我做决定。”
    说完之后,手上的麻劲儿渐渐清晰,玉明熙意识到自己打了人,眼神稍稍清明了一丝,回过身道歉,“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我喝醉了管不住自己的手……”
    男人沉默了好久,高大的身影在少女面前只剩下落寞,淡淡道,“姐姐打的对,是我不知身份冒犯了姐姐。”
    房中一片寂静,玉明熙扶着床柱没再说话,直到听见男人转身离开后关上门的声音,才终于卸下一身防备,倒在床上。
    昏睡之间,听到外头有脚步声走来,玉明熙眼皮沉重,睁不开眼。
    小燕端着醒酒汤在院里撞见了从屋里走出来的裴英,这一次,裴英没有匆匆逃开,而是停在了她面前。
    “你想对郡主说什么?”阴沉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夜色中,那张英俊的面容隐隐透着几分阴森气,小燕低下头怕道:“方才那场面,满院子的人都看见了,郡主是一府之主,即使奴婢不在她面前开口,她也会从别人口中知道。”
    “那你就告诉她,本王也想知道,在姐姐心里究竟是看重我多一些,还是更看重那几个公子。”说罢,裴英走出院子。
    小燕立在院子里久久不敢动身,她跟在玉明熙身边久了,虽然时常替主子抱不平,但比玉明熙年纪还小些,为人处事更是单纯。如今见识了成了六王爷的裴英,只敢在心里唾骂“男人有了权就会变坏”。
    走进房中,瞧见趴在床上睡熟了的玉明熙,小燕赶忙放下醒酒汤上去帮她解衣就寝。
    睡梦中的玉明熙警惕的抓住小燕的手,睁开眼睛发现是自己的贴身女使后才放心的松开。
    小燕一边帮她脱鞋一边告状,“郡主,王爷他也太不懂事了,竟然大庭广众的就敢对你无礼,都已经十七岁了还跟别家的公子争风吃醋,哪有一点王爷的做派。”
    这话做实了玉明熙的猜想,裴英果然是因为她说要嫁人才感到了不安。
    她前脚才听了林枫眠情真意切的说要娶她,如今就更不信裴英的冲动之言。往好了想是裴英担心她所托非人才冲过来毛遂自荐,往坏了想就是他按不住性子,堂堂一个王爷竟然嫉妒一个小官家的的公子。
    玉明熙躺在床上,慵懒的吩咐小燕:“这种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不要在外头讲。”
    她了解裴英的为人,他为了她做了那么多事,连身体里养了蛊虫这种事都愿意告诉她。他们两个只有互相帮衬才是铁板一块,一旦任何一方有异心,都不会落得好下场。
    这样想着,玉明熙却不得不留个心眼。
    “我记得再过两天就是五王爷生母的祭日,你叫人去库房里挑几件好的送去,算是替我尽礼数了。”
    “是,奴婢明天就去办。”
    秋日冷风渐起,天顶的乌云厚厚的压下来,只叫人喘不过气来。院子里的落叶铺了一层,丫鬟们细心打扫,堆成一堆埋在花丛中,期盼来年花开更艳。
    饭桌上,裴英一身天蓝色衣衫神色如常,同玉明熙说着自己一早上朝时的境况。
    昨日有多少人来府上向他恭贺道喜,今天早朝就有多少大臣被人弹劾意欲勾结六王爷,把控朝政。
    朝堂上的势力派争无可避免,鲜少有人能像傅琛一样独善其身,互相之间除了明摆着的对立,都多少会给些好脸色,毕竟没有人希望自己到处树敌,最后落得李禄那样被幽闭思过都无人帮忙的下场。
    裴英平淡道:“我同父皇说了解除你的禁足,他已经同意了。”
    “你在朝堂上说的?”玉明熙惊讶,把毛拿起手帕擦掉嘴角的糖渣,“你如今才坐上王爷就当着陛下的面替我求情,这不就是结党营私吗?万一陛下因此怪罪于你,你反而要被我牵连。”
    裴英丝毫不在意,“京城里谁人不知道我是在姐姐府上长大的,即使我避嫌,别人也会把我们打成一党,还不如早早摆明态度,让他们知道,我就是向着姐姐。”
    他说的话不无道理,他们两人关系紧密,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别人看成是一伙的。与其躲躲藏藏遮掩,不如光明正大的较量。
    玉明熙称赞裴英的果断,也高兴自己终于能重回户部。
    果然,裴英就是她的福星。
    正当她喜悦之时,裴英喝下一口汤,坐直了身子看向她,一身凛然正气,仿佛接下来要说的是很严肃的话,“昨夜之事,是我冲撞了姐姐,还请姐姐不要与我计较。”
    当着厅上的下人说出来,大晚上见不得人的事摆到了明面上,玉明熙眨着眼睛说不出一句不是。
    她的唇到现在还有些肿,想要兴师问罪打压一下裴英的气焰,却苦于等不到时机。裴英已经认回了皇家,两人就是名正言顺的义姐弟,她怎么敢说他的不是。
    今天的裴英好似十分乖巧,不但在皇帝面前为她求情,还主动道歉,一副知错悔改的模样。
    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破坏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玉明熙微微抿唇,“也怪我喝醉了,还动手打了你……”
    裴英微笑着:“是姐姐打醒了我,哪怕日后我搬出府了,也不会忘记与姐姐的情义。”
    男人脸上的笑容发自肺腑,玉明熙见了不由得动容,他们二人是一体的,哪怕有了矛盾也能很快说开。
    “我就知道,你是最乖的。”玉明熙吃完起身走到他身边,摸摸他的头,安抚说:“如今解了禁足,我就要忙起来了,怕是没有心力再选驸马,日后,还要仰仗王爷。”
    她知道裴英的不安,如果林枫眠娶妻,她也会担心林枫眠会只顾他们小家的利益而不顾全他们二人之间的同盟。裴英的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她一人一力支撑,裴英越是看重她,就越合她的心意。
    伺候在厅上的下人们听不懂两位主子之间的对话,他们所见只是昨夜裴英抱了玉明熙,就连小燕也不知道二人在房中发生了什么。
    外人眼中只当他们是表姐弟,怎么都不会想到别处去。两位主子越是得势越是团结,他们郡主府的日子就越好过,下人在外头见了别人也能昂首挺胸。
    吃过早饭,玉明熙先行离开去往户部。
    路上坐在马车里,小燕在外头借着嘈杂的声音偷偷问,“郡主,礼物已经送去五王爷的府上了,按照您的吩咐,也给张家和薛家的公子送去了一份。”
    玉明熙淡淡答:“你做的很好。”
    小燕不解,“可是王爷迟早会知道府上往外送礼的事,他要是疑心您与五王爷,因此生了嫌隙怎么办?”
    玉明熙丝毫不怕,如今户部、礼部、刑部、兵部连带着大理司都有她的人,而她又是裴英最有力的支持者,她能把裴英捧到那么高的位置,也可以把他拉下来,换别人上去。
    昨夜的事给她提了一个醒,人总有私心,若有一天裴英的私心让他不再听她的话,她也要有应对之策。
    她就是要让裴英知道,他如果不乖巧不听话,她随时都会选择别人。
    现在的朝堂上,除了皇帝还能处罚她,她已经不用再怕任何人了。
    哪怕是赵洵,也休想再威胁她。
    郡主府中,裴英走出门,身边跟上来许久不见的常柏,低声说道:“王爷,属下去查了昨夜那两位公子,底细的确干净,而且今天一大早,群主就派人去给他们两家送了礼,说是欣赏二位公子的人品……”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玉明熙是何用意,哪怕她今日说事务繁忙,没有闲空再选驸马,迟早有一天也是要嫁出去的。
    昨夜的冲动之举让他看清了,玉明熙从来没有将他看作一个男人,哪怕被他吻了也毫不生气,反而气他插手她的决断。
    她想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义弟,裴英却不能如她的愿。
    现在还只是一个王爷,顶多与她平起平坐。如今京城里唯一能支配她的,只有坐在龙椅上的那个男人。
    主仆二人骑上马前往城北军营,走到人少的地方,常柏才说:“郡主今日不但给那两位公子送了礼,还派人拜访了五王爷。”
    事情在裴英意料之中,玉明熙是被他昨晚的举动吓到了,想要拉拢五王爷来做退路。跟在她身边久了,裴英很好地揣测到了她的心思,他不答此事,反问常柏:“姐姐已经开始防备着我了,日后她若向你问起我的近况,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常柏骑在马背上,突然觉得自己是骑虎难下。他原本就是玉明熙派到裴英身边的,一开始是照顾他保护他,如今夹在二人中间,不论跟了哪一个,另一个人都会敌视他。
    “属下谨遵王爷之命。”常柏并没有思考很久,瞬间就臣服于裴英。
    他如今的官职是跟在裴英身边才得来的,虽然他暂时看不通裴英的想法,但至少能确定,王爷一定不会伤害郡主。
    ——
    京城城门大开,城中民坊街市热闹繁荣,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铺子间的烟火气升腾到天空中,远望伫立在京城正北的皇宫,一派威严肃穆,在渐冷的秋日中,红墙衬着琉璃瓦,更显皇族贵重荣耀。
    皇帝解了玉明熙的禁足后没几天,大理寺的调查结果也出来了,户部确实有贪污受贿的官员,却并非玉明熙,而是户部尚书。
    人证物证具在大理寺留存,当天,工部尚书就被抓进了刑部,连带着诬告的督察御史金理也一起关了进去,等候皇帝定夺处罚。
    老皇帝坐在御书房中愁的弯了腰,桌上的折子只增不减,可他年纪大了有心无力,便随手判了户部尚书官降三级,金理告错了人罪过不大,只罚奉半年。
    二人的处罚判下来后,户部尚书的位置就空了下来,皇帝放眼望去整个官场,只有玉明熙最熟悉户部的情况,能替他打理好这一团烂账。
    秋末时分,玉明熙领了任命书,坐上了户部尚书的位置,一时风头无两。
    帝华殿中,老皇帝被太监扶起来吃药,迷迷糊糊的还没睡醒,精神十分憔悴。喝下药后,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疲惫的坐回床上。
    太监退下后,外头躬着身走进来一个身穿盔甲的身影,跪在龙床前回禀,“陛下,六王爷今日又去了郡主府上,二人过从甚密,在朝堂上又沆瀣一气,只怕是……”
    皇帝垂着松垮的眼皮看他,“他们姐弟关系好就随他们闹去,朕如今的身体是不行了,迟早要把这皇位传给我的皇儿。”
    闻言,赵洵只得又说:“朝中近日有人在背后议论,说……六王爷并非陛下的亲生骨肉……”
    “胡说!”皇帝拍着床板猛然坐起,“当年朕与月娘情谊深厚才有了这么一个孩子,朕微服私访时遇到歹人袭击,是她舍命相救,母子二人坠入悬崖才换来朕一命,是谁敢造次,竟然怀疑皇家血脉!”
    赵洵忙低下头去,不敢再言。
    关上帝华殿的大门,赵洵眼中没有了一开始的从容。
    自从裴英认回皇家之后,他的计划全被打乱了,如今在皇帝的眼中,裴英是最合适的继位人选,甚至为了让他继位,故意给玉明熙放权,就是为了让她支持裴英,帮他稳固朝政。
    赵洵不由得害怕,他曾经几次三番要杀死裴英,等到日后裴英登基大宝,他哪能有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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