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到门口时,裴英回头瞪了太后一眼,长孙怡被那狠厉的眼神直戳心脏,惊得后退一步,坐在了软榻上。
    太上皇失势之后很少出现在众人眼中,时间一久,她都快忘了那个男人原本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阎王,差一点把她的儿子从身边抢走。
    他跟在玉明熙身边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离了她,说不定又会变成一个疯子。
    长孙怡很庆幸自己刚刚没有硬着头皮掺和两个人的事。
    矮桌上的茶还热着,宫人上前来为她倒一杯,袅袅白烟从茶杯上升起,长孙怡轻轻叹息,拈起茶杯来喝了一口。
    ——
    从皇宫出来,回到公主府里,正好赶上吃晚饭,二人一同用饭,吃完后,玉明熙便进了书房,刑部送了几个折子过来,她要及时处理,不好把事情堆着耽误了。
    四五件案子的处罚结果,玉明熙批完之后让人备了洗澡水,夏夜里并不冷,洗完澡在开窗吹一会儿晚风,一定格外舒坦。
    坐在浴桶里,玉明熙阖眼养神。
    过了太后和皇帝的那一关,只等明日下来圣旨,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和裴英成亲了。
    她要嫁人了。
    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婚后是让他搬到她院子里来,还是再开一个新院子?到时候要请多少客人,还得提前去请叔父和舅舅他们。
    举办婚礼有很多琐事需要操心,玉明熙只简单思考了一些,将身子全都浸到热水里,身心格外放松。
    身上不着寸缕,难免让人想起一些私密事。她早就已经不是处子之身,可之前都是被他强迫才……万一裴英是装乖怎么办,万一成了亲后,他就兽性大发,那她不是连跑都跑不掉。
    想着这些没有边际的事,玉明熙“哎呀”一声,捧了一盆热水拍到自己脸上。果然还是太闲了,如果书房里堆满了奏折,她一定没空瞎想这些。
    她才不怕裴英,如果他再骗她,她就把他发配到边疆,让他守一辈子的城门。
    女子的心思细腻,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害怕,因为被他爱着而感到幸福,也怕再次被骗,毕竟她已经吃过好几次亏。
    从浴桶中走出,女使走过来为她梳头发穿内裙,一会儿又走来两个家丁将浴桶抬了出去,把房间里打扫的干干净净。
    时间还早,外头天才刚刚黑下来,玉明熙没有困意便坐在书案边看书。
    静下心来看了半本书,手指捻着书页翻过去,就听到外头女使低声禀报,“公主,少爷求见。”
    两个人的辈分在外头论是太上皇尊于公主,在公主府里却是她当家作主,裴英只能被下人们称作“少爷”,就像从前那样。
    玉明熙抬起头来看向门边,外头天已经黑了,房中点了十几支蜡烛照明,看不清门外的景象。
    “让他回去吧,我一会儿就要睡了。”玉明熙低下头去继续看书。
    白天出去游湖还算是光明正大,大半夜他还要跑过来,那点心思怕是满府都知道了。玉明熙没那么傻,让人打发他回去,她也放下书本从书案前站起,一边解腰带一边往床边走去。
    被烛光映在窗户上的倩影娇小纤瘦,裴英站在卧房前的路上能够清晰的看到她解开腰带,手指勾着轻薄的衣裳挂在衣架上,一举一动都撩动着他的心。
    两个女使背对着房间,看不到那勾人的影子,恭敬地请裴英回去。
    裴英站在原地,并不理会两人,冲着房里喊:“姐姐,我是想来同你商量些事。”
    窗户里传来女子并不情愿的声音,淡淡道:“有什么事非要今晚说不成,还是等明天吧,天色已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可是我想见你,我睡不着。”
    当着两个女使的面就说出这样直白的话来,裴英看着窗户上的影子,丝毫没把面前的两人放在眼里。
    他话音刚落,刚才还动作优雅的倩影突然就像被捏了翅膀的鸟雀一样站起身匆匆走过来,唰的一声,面前的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心上人一张泛着薄红的脸出现在面前,裴英微笑着看她,“我一直想着姐姐,不知道姐姐有没有在想我?”
    这个男人好像不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玉明熙羞愤地着看他,吩咐左右的女使:“你们两个先到院子外面守着吧,没听到我的吩咐不许过来。”
    “是,奴婢告退。”女使行礼后退下。
    院中没有旁人后,玉明熙上下打量着男人,他换了一身衣服,身上穿着上好的天蓝色云锦丝缎,腰间系着金丝勾勒的云纹腰带,这身装扮比起白日里的深蓝显得稚嫩许多,倒更符合他的年纪。
    这一番打扮,显然是有备而来。玉明熙稍稍偏过头去,怀疑自己若不让他进来,他怕是要在这院子里站上一夜。
    裴英并不主动说,神情自然地同她聊着自己今天下午看了什么书,又亲自去翻了黄历,找了几个合适的吉日,只等她看过便能定下婚期,甚至连请柬都开始准备了。
    隔着一扇门,他说的滔滔不绝。玉明熙躲不过他,认输道:“你进来吧。”
    裴英嘴角笑意更甚,跨进她闺房中。
    她身上只穿着一层宽松的内裙,坐到桌边抬头看他,皱眉道:“今天一整天都同你在一起,走遍了京城内外,好不容易到了晚上,你就让我休息休息吧。”
    裴英立在她身旁,垂下浅棕色的眸子注视着玉明熙,“可是我想你了,一会儿见不到你我就心慌的厉害。”
    “你一个大男人又不是三岁小孩,做什么要黏着我?也不怕外人知道了笑话你。”玉明熙转过身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口喝着。
    她没注意到旁边的青年坐到她身后,骨感分明的手指捻住她的一缕乌发,放在鼻尖轻嗅。末了又将鼻尖凑到她脖颈处,呼吸浅浅地打在她的皮肤上。
    脖颈处奇怪的触感让玉明熙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她赶忙放下茶杯,一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一扭头就看见了裴英那张精致俊朗的的美人面。
    看到男人眼底的情愫,玉明熙触电的站起身来,训斥道:“休要放肆,我们还没成亲呢,你要是敢轻薄我,我就……就把你流放,再也不让你回京城了。”
    只一个简单的触碰便让玉明熙惶惶不安。
    刚沐浴过的身子散发着淡淡花香,透过半透明的薄袖能够看到她白嫩的肌肤,淡粉色的胸带在身前扎成粉嫩的蝴蝶结,轻盈飘逸。
    裴英抬头盯着那雪白的脖颈许久,不动声色地滚动了一下喉结,见玉明熙紧张的抬手挡在身前,才依依不舍地移开自己的目光,轻咳一声询问,“我今晚不能睡在这儿吗?”
    玉明熙心中惊讶,她都那么警告了,他竟然还敢提更过分的要求。
    “你给我住口!”她小声呵斥,“我才刚答应嫁给你,你就这么得寸进尺,怕是以后成了亲,就要把我欺负惨了。”
    听了她的“忧虑”,裴英觉得自己很委屈,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轻声道:“姐姐,我们都要成为夫妻了,你不用怕我,夫妻行、房是伦理纲常理,所应当的……”
    “才不是。”玉明熙怒道,“那都是你一厢情愿,我才不愿意。”
    又勾起了当初的伤心事,他们没什么经验也没有好好听长辈的教导,的确是很糟糕的体验。
    看到她应激的反应,裴英想起自己做的恶行,心疼道:“是我混账,我发誓,日后只要你不同意,我绝对不会碰你。”
    他试探着走过来,将人拥入怀里,搂着那单薄的身子,空洞的心渐渐被填满。他好想时时刻刻都跟她在一起,可是怪他当初不做人,让她难过了,如今只能自食恶果。
    玉明熙靠在他胸膛上,深呼吸几口气后才平复下心情。察觉自己刚才有些失态,轻声道:“对不起,刚刚对你发脾气。”
    “不怪你,是我惹姐姐不高兴了。”裴英搂着她低头说,“我看了一些书,学了不少,等到姐姐愿意了,我一定好生伺候。”
    湿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倒把玉明熙耳垂都吹红了一片。
    她刚才准备睡下,衣衫穿的简单,头发散在肩上,身上也没有珠饰,他的手落在她后腰上,掌心粗糙的薄茧触感格外清晰。
    是她反应太大了?
    像他说的,那事你情我愿,情意绵绵时自然而然就发生了。她也并不是完全感觉不到裴英的进步。
    想到这里,玉明熙抬手捂住自己的脸,羞的厉害。她想什么呢,差一点就被裴英三两句给带跑了。
    她清了清嗓子,冷静道:“你抱够了就快回去睡吧,我明天还要上早朝,要早起,不好误了正事。”
    裴英抬头看了一眼外头天色,轻松应答说:“天才刚黑,平日里姐姐也不是这个时辰睡。”
    “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睡?”玉明熙惊讶地从他怀里抬起头。
    裴英的脸红了一片,害羞的说:“从前我不确定你会不会接受我的心意,所以只敢远远的看着,晚上,我都是看你院子里熄了灯,我才回去睡。”
    疯子,他脑筋绝对不正常。
    玉明熙冷冷地看着他,质问道:“你究竟在背地里偷看我多久啊?该不会是一直都……”
    裴英点点头,发现她脸上表情不对,忙解释说:“我都是把自己的事做完了才来看你的,我读了书吃过药,闲来无事才想来看看你,姐姐别生气。”
    玉明熙已经算不上是生气了,她只是觉得很无奈,自己果然拿裴英没有办法,“谁让我把你领进府来呢,孤男寡女,怕是外头早有传言,说多了,我也就不当一回事了。”
    “什么传言?”
    “当然是我与你暗中苟……”玉明熙顺口就说出来了,赶忙把最后一个字咽下去,“没什么,你赶紧回去吧。”
    裴英抱着人不放,低下头来温柔地轻嗅着她脖颈处浅浅的花香,将头拱进去依恋地蹭了蹭,“我不走,你都答应做我的妻子了,我要留在这儿跟你一起睡。”
    男人的情话总是信手拈来,夹杂着他无理的要求,让玉明熙格外无奈。
    她虽然纵容裴英的无礼,可不是全无底线,理智的拒绝他:“不成,婚礼一天没举办,你就不能踏足我这院子。”
    “为何?”不知道的底线为何物的裴英十分不解,委屈道:“之前在军营里姐姐不是也陪过我睡的吗,为何今日我想陪你,你就不愿意了呢?”
    相爱的人就应该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干柴烈火,甜蜜美满。可玉明熙为何要处处推拒他,难道是……对他不满?
    他心中不安,卑微道:“要是我哪里做的不对了,姐姐一定要告诉我,你不跟我说的话,我也不知道要如何改才能让你满意。”
    感受到男人情绪的低落,玉明熙立场有些松动,“倒也不是你,我只是……”
    眼看着房中的烛灯摇摇晃晃的熄灭在灯油中,玉明熙感叹自己莫名的固执。她又不是不知道裴英的脾气,在这种无意义的地方跟他较劲实在是白费力气。
    她放松了身子任他抱紧,“真是输给你了,你想在这儿呆着,就随你吧。”
    得到她的允许,裴英立马换上一张笑脸,眉眼都舒展开了,贴着玉明熙的耳边低语,“那我来伺候公主就寝。”
    低沉撩人的嗓音仿佛猫爪一样挠在她心上,玉明熙小脸一红,见一张美人面笑吟吟地逼近,她不由自主的吞了下口水,支支吾吾了半晌,低头“嗯”了一声。
    含羞带怯的模样格外又诱人,泡过热水的身子又软又暖,像是热腾腾的乳酪一样散发着迷人的香气,让人忍不住想要在她软嫩的皮肤上咬上一口。裴英当即就把人抱起来走到床榻边,为她脱下鞋子。
    姑娘家独自一人睡了十好几年的床,坐进了一个男人。像自己独守了许久的小天地闯进了一个人来,就这样,让他走进了自己心里。
    玉明熙趁着他去吹灭蜡烛的空档钻进被子里,扯着被子挪到床里侧。
    裴英坐上床来,落下床帐。
    眼睛没过一会儿就适应了黑暗的环境,玉明熙盯着他脱衣服,看了一眼便转过身去,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答允了让他睡在她身边,可没有准许他做别的。
    刚闭上眼睛,便察觉身后的手掌作势要掀她的被子。玉明熙紧张地握住自己的被子,回头跟他说,“床尾还有一床被子呢,你睡那个,这个是我的。”
    一人一个被窝,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玉明熙安排的很好,可裴英在这种时候却有自己的想法,躺在她身边隔着被子搂着她的腰,一手支在枕头上,清澈的眼睛痴痴的望着她,“原来男宠们都是这么伺候公主的?”
    没来由的说什么胡话。玉明熙张口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过……”
    她睁大了眼睛,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裴英吻了住双唇,顿时连呼吸都乱了。为了推开他,玉明熙不得不把双手从被子里抽出来,卯足了力气,双手都推在他胸膛上,依旧无法撼动他半分。
    这个无赖,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玉明熙虽然羞愤,可耐不住裴英情意绵绵,拽着她一同沉沦。
    外头月上树梢,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中落下清凉的月光照在庭院中。
    公主府里掌上了夜灯,府院中有护卫在夜里巡逻,厨房里冒出的炊烟被夜风吹散。
    丫鬟瞧着到了时辰,从厨房端来了熬好的药,药盏下还冒着热气。一路小心端着过来,刚走到主院门边就瞧见两位女使姐姐没有陪侍在里面,而是守在院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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