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罡神思恍惚的心绪因为曲恒拉回,目光落在祁罡身上,答非所问,“爱卿,你看,年年中秋窗外婵娟似水,游子莼鲈之思是否也岁岁相似?可也曾在哪时苦等过青鸟传尺素,遥望明月寄亲愁。”
    曲恒一愣,偏头看了看窗外,沉默片刻后,“陛下,可是想起晅王了。”
    祁罡怔了怔,笑了,“五年前,送他离开时,也是中秋。今日····又是中秋。难道真的有所谓因果吗?”
    “陛下何意?”曲恒有些听不明白祁罡所言,但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重。
    “曲恒,你少时就是我的伴读,陪着我走了大半辈子。曾经的豪言壮志可都一一实现了?”祁罡看着同样满头白发,亦臣亦友的老臣子。
    曲恒因为祁罡的一句话,神情恍然,瞳孔微怔,静思往事,如在目底,洒脱一笑,“曾有凌云志,曾许天下士,跨山海,平山川,山无遮,海无拦。立马振山河,以笔开乾坤。”随后辛酸一笑,“后来方知,书生意气重,理想化海蜃。百姓们想要的,不过是,叁餐有食,四季有衣,老来有子,床畔有伴。想来不过一碗人间烟火。”
    “立马振山河,以笔开乾坤。”祁罡点了点头,笑了,“原来朕的曲首辅竟然有着如此凌云志。到是朕这几十年来拖了首辅的脚步。”
    “陛下,切不可胡言。”曲恒跪地,抬起头,“是臣太想复辟祁朝曾经的荣耀和光辉,急于求成,一系列的措施让百姓孤苦,民生凋零,藩王叛乱。是臣,是臣之过”。
    “你所想不就是儒门所思。”祁罡摆摆手,“起来吧。”
    “臣,无颜起身。”曲恒愧疚的俯身,不敢起身。
    祁罡起身从御案台前走出,走到曲恒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士大夫与帝王共治天下乃是国策,儒门或许有些理想化,但出发点是好的,是想让多灾多难的祁国重新恢复它的生机和庞大。”
    在曲恒看不见的地方,空气中细微的颤动如湖面涟漪泛起,祁罡眼神一暗,拍曲恒肩膀的手都顿了顿,目光直视空间里发生的颤动,自言自语般说道,“所以,这一次需要朕亲自动手了。”
    “什么·····”曲恒不解,背后却传来一股阴冷的杀意,一股恐惧从心底疯狂蔓延,鸡皮疙瘩爬满全身,猛然回头,却只来得及看见一道耀眼的白光,然后轰然倒地,人事不知。
    白光之后,祁訾晅身影显现,白衣墨玉,孔雀蓝的暗纹在白衣纷飞间若影若现,雅致又清绝,低调却神圣。
    祁罡担忧的看了眼曲恒,见他胸膛还有起伏,松了口气。
    “哥以为,我会杀了曲恒?”见祁罡神态,祁訾晅勾唇一笑。
    祁罡转头看向祁訾晅,叹了口气,“小晅儿,你知道我并非此意。你看,今日又是中秋夜。”
    祁訾晅脚步一顿,随后继续前行,不甚在意,“对啊,中秋夜。不过今年中秋,京都城怕是过不了团圆夜。”
    祁罡叹息,知道祁訾晅并不想和自己提及中秋,甚至对中秋有一种莫名的排斥讥讽。
    “方将军已经暂时将叛军挡在了京都城外。但我方军士,也死伤众多。”
    祁罡也不打算去碰触祁訾晅不愿想起的东西,虽然他极力想要挽回解释,可对于祁訾晅来说,当年需要他安抚的少年早已在五年前的中秋夜被他自己亲手推开。
    “方海清。”祁訾晅听后,眼神有了变化,想到了方少羽,随后说道,“他是现在京都城中唯一的会守之将。”
    “什么意思?”祁罡听了祁訾晅的话,心中有些犯嘀咕。
    祁訾晅看着祁罡,温和一笑,没有解释,反而看着地上的曲恒,手指在半空勾了勾。
    倒在地上的人,像是被空气里看不见的绳索提了起来,如民间常见的‘提线木偶’。
    垂着头和手臂,诡异的站立在祁訾晅面前。
    “小晅儿,你····做什么?”祁罡看见如此的曲恒,突然不知该说什么,身后的李九功早已吓得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地缝里。
    “自然是让我们的曲首辅这几天要听话。”祁訾晅随意说道,绕着他身体转了转,喃喃自语,“还是小猫看的顺眼些。”
    “什么小猫?你不是要李代桃僵,怎么把曲恒这么吊着····”祁罡没有听清祁訾晅后面的话。
    “李代桃僵····”祁訾晅轻笑一声,“它比我更想。”
    “他?!谁?”祁罡疑惑祁訾晅口中的他。
    祁訾晅没有回答,而是指尖隔空点向曲恒,一股灰白色的气流分化出无数透明的线将曲恒包裹缠绕,从眼耳口鼻钻进曲恒的身体之中。
    曲恒年迈的身体时不时扭曲的鼓起,面目狰狞,忍受巨大痛苦般,发出野兽压抑暗哑的嘶吼。
    “啊!!!”曲恒猛然睁大双眼,双手紧紧掐住自己的脖子,眼眶充血,瞳孔收紧,眼白的地方出现一条条血红的蛛丝,恐惧无神的看着天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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