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余一脸的理所当然,他来照顾公主的,当然一切近身事宜都要亲力亲为。
    陈媛舌尖抵了抵唇瓣,干涩的唇瓣稍湿,她才将手递给霍余。
    和在国公府时一样,霍余直接打横抱起陈媛,大步不停地朝寝宫方向走去,一路走来,惊掉了府中不知多少人的下巴。
    盼秋和盼春对视一眼,皆摇了摇头。
    虽然不知公主想要做什么,但最开始的想法肯定是折腾霍大人,可如今这情况,公主的心思恐怕要落空了。
    晚膳后,陈媛想要沐浴,但盼秋只用湿的锦帛替她擦了擦身子,很小心地避开伤口。
    等她穿好亵衣轻纱出来时,霍余还在她的寝宫,在梳妆台前不知做什么,陈媛凑过去一看,就见他将一串珠簪藏进了她的首饰盒中。
    肩膀上忽然多了分重量,霍余抬头,铜镜中印出女子的脸庞,女子刚沐浴结束,脸颊绯红天然透着股轻媚,现在的陈媛再如何也不过还未及笄,她年龄小不知事,贴在他后背上,让霍余眼眸暗了些许。
    霍余垂眸,不着痕迹地抿紧唇。
    陈媛瞥了眼那珠簪,有点没好气:“送东西,作甚偷偷摸摸的?”
    霍余没说话,但那眼神仿佛明明白白地在说“怕你不收”。
    陈媛觉得霍余怪会冤枉她。
    送她东西,吃亏又不是她,她为何不收?
    她气得不想搭理霍余,盼春这时终于端着药碗进来,殿内刹那间蔓延着一股子涩味,陈媛脸色变了又变,忽然想到什么,她喊了霍余一声:
    “快过来。”
    霍余不明所以,但心生警惕:“公主的药要自己喝。”
    话中有话,盼秋立即紧盯着陈媛,被平白无故冤枉两次,陈媛有口难辨,她不敢置信地看向霍余:
    “我何时得罪你了?叫你这么冤枉我?”
    陈媛咬牙切齿地对盼秋解释:“我让厨房给他备了汤,只是叫他过来喝汤!”
    霍余这才知自己误会了,他轻咳了声,顶着陈媛不善的眼神坐到他旁边。
    婢女将汤水端上,陈媛喝药习惯了,不会一小口一小口地折磨自己,直接将药一饮而尽,捏着盐渍酸枣,不紧不慢地看着霍余,没好气:
    “看什么看呀,要等汤凉了才喝吗?”
    专门给他备了汤,霍余惊讶,只觉今日过得有点不真切。
    他在陈媛面前一向顾及形象,端起汤碗,他看了陈媛一眼,才满心欢喜地舀了一勺,结果汤水刚入口,霍余的脸色险些就青了下来。
    霍余根本没有防备,猛然呛出声,饶是如此,一腔的苦味依旧叫他整个人都蔫了,这种浓郁的苦涩让他头疼得额角青筋都抽了抽。
    可惜见了他这副惨样,一旁的始作俑者没良心地笑出了声。
    女子捧脸笑得前翻后仰,太过欢愉,三千青丝随着动作晃悠,从霍余手背上轻轻划过,微痒微麻的触感让他身子轻颤,险些忘记了口中的苦味。
    半晌,陈媛才止住笑声,只不过眉眼的笑意久久不散,她说:
    “我特意让厨房熬的苦瓜汁,霍余总不舍得让我一人吃苦吧?而且,这苦瓜汁清热解火,对你也是用处良多。”
    她是在故意折腾霍余,但喝一碗苦瓜汁的确无碍。
    听了她前半句话,霍余眼睫轻颤了颤,他只喝了一口苦瓜汁,就涩得呛声,可陈媛,却喝了整整数年的药,口中涩味刚消就又添新苦。
    霍余忽然觉得口中的苦涩似也不过如此,正如她所说,他好像的确不舍得她一人吃苦。
    他垂眸,将苦瓜汁一饮而尽,依旧涩得他眉头轻皱。
    陈媛眉眼间的笑意顿时散去,她拧眉:
    “你做什么?明知苦还要喝,你是要找罪受啊?”
    霍余接过盼春递给的清水,才抬眸看向陈媛,他拧眉吐出一个字:“苦。”
    陈媛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她当然知道苦,否则怎么能叫折腾他?
    但霍余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陈媛怔住:
    “以后公主喝药时,我都陪着公主。”
    他真的觉得苦,一杯清水喝完,又倒了一杯,甚至开始觊觎她手中的盐渍酸枣。
    陈媛抿唇想,都苦成这样了,还要陪着她喝,他是傻吗?
    作者有话说:
    霍余:【登堂入室】成就达成
    啊啊啊,我光顾着码字,忘记时间了,这章将近四千字,抱歉抱歉
    晚上【应该】还有一章
    第44章
    霍余应该的确是个傻的——在他连续喝了三日的苦瓜汁, 第四日,陈媛让人停了他的苦瓜汁,他一脸不解时,陈媛这样想到。
    陈媛在寝宫卧了三日,膝处结疤了,她才被允许下床。
    期间沈柏尘来过一次,知晓她受伤了,还特意要来看她,却被霍余拦在寝宫外,说甚外男不可进女子寝室。
    这话出自霍余口中,让陈媛听得发笑,但不知为何,她竟也就任由霍余了。
    霍余将他要处理的一些折子都搬到了公主府,梓铭大包小包地带了很多衣物进来,让陈媛有一种错觉,好似他根本不是来照顾她伤愈,而是要常住一般。
    就住在陈媛寝宫旁的一处院落。
    一墙之隔,有时陈媛都能听见他起身早朝的动静,一睁眼,外间的夜色还未褪尽。
    陈媛不由得朝锦被中藏了藏,闭眼又睡过去时,不免冒出一个念头,怨不得当初皇兄不想当这个皇帝。
    如今才寅时过半,距离她起身时还有足足两个时辰。
    这日,天际尚未亮,乍听见隔壁传来的动静,倒不是说霍余吵闹,而是下人伺候他洗漱,难免有进进出出的声音,陈媛这几日躺得有点多,被吵醒后,翻来复起地睡不着,索性披了件外衫,踩着绣鞋走了出去。
    这个时辰,公主府路径上的灯笼都熄了,霍余只拎着一柄红灯笼照亮眼前路。
    霍余很熟悉公主府的地形,和前几日一样,他绕上栏木游廊,恰好可以路过陈媛的寝宫,然后就会直达小径,但今日有点不同,他刚绕上长廊,就听见一旁传来些许动静。
    霍余一顿,提着红灯笼照过去,陈媛仅披着件外衫,鞋袜都未穿好,就这样跑了出来,探头探脑地看了过来。
    霍余脸色稍变,直接翻过栏木,停在陈媛面前,压着些许情绪:
    “公主怎么这样就出来了?”
    不等陈媛回话,他伸手碰了碰陈媛的手背,果然被风吹得冰凉,霍余拧眉,单膝跪下来,替她穿好鞋袜,微仰起头,认真地问:
    “可是我把公主吵醒了?”
    陈媛直接坐在栏木上,天色还暗,她有点看不清霍余的神色,只得摇了摇头,软趴趴地说:
    “不想睡了。”
    她这几日躺得很难受,身边伺候的人把她看管得比稚童还严,盼秋怕她扯到伤口,就差将膳食端到床上让她用了。
    险些叫陈媛以为,她得了什么大病,卧床不起了。
    霍余哑声。
    他了解陈媛,陈媛难得安静这么久,得亏盼秋压着她。
    说来奇怪,陈媛骄傲张扬,盼秋只不过一个小宫女,偏生有些时候,陈媛就听盼秋的话,二人朝夕相处十年,这般情谊也并非旁人可比得。
    他站起身,低头将陈媛外衫上的衣带全被系上,霍余低沉声说:
    “公主在府中待得闷了?那和我一起去上朝?”
    陈媛惊得睁大双眼。
    在御书房时,陈儋有时怕她累了,直接让她坐在龙椅上,甚至奏折何物都不计较她过目,可陈媛从未想过要去早朝。
    一是她起不来,二是不合规矩。
    陈媛没有拒绝,霍余便继续道:“我去给公主拿件披风。”
    陈媛立刻拉住他,小幅度地摇头:
    “不行,吵醒了盼秋,我又不得动了。”
    那股偷摸的劲,叫霍余有点吃味,但女子离他很近,近乎在怀,霍余早就知晓盼秋在陈媛的位置,那点酸意散去,他隐晦地扶住陈媛。
    顿了顿,他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陈媛身上。
    他的大氅很长,陈媛站起来时,依旧有点拖在地上,这般糟蹋,今日过后这件大氅恐怕也就穿不得了。
    霍余不在意,他将红灯笼递给陈媛,低声:“拿好。”
    陈媛刚接过,霍余就低身打横抱起她,朝外慢慢走去,身后梓铭忙忙低头,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陈媛一手拎着灯笼,一手攀在他的脖颈,习惯了他总抱着她,也知晓为何,但她还是轻声嘟囔了句:
    “我自己能走。”
    霍余目视前方:“嗯。”
    “那你还不放我下来?”
    女子温热的呼吸就打在他下颚,霍余很难心无旁骛,只好借着夜色眼神微暗,他说:
    “明日,好不好?”
    陈媛不着痕迹地撇唇,明明是在敷衍她,却还用着商量的语气。
    不过,陈媛攀在霍余脖颈的手稍紧了些,尤其是出府的那一瞬间,守门的人和马夫都惊的瞪圆了眼,陈媛不在意他们,让她抬起头的是这时的长安城。
    霍余将陈媛放在了马车中,见她勾头朝长舆街望去,不由得吩咐了马夫一句。
    等他进了马车,陈媛立刻问:
    “你刚才和马夫说了什么?”
    霍余摸了摸她的头:“公主很快就知道了。”
    啪——
    陈媛打掉了霍余的手,一时来不及分辨心中的情绪,恼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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