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祁州愣了一下,今日人杂,谁知道是谁派出来的刺客,自然是全部要查一遍,一时凶手身份不明,那众人就要再呆一时,李翾要见一眼这刺客,傅祁州拗不过,只好让人抬了进来。
    李翾望着那张脸,还很年轻,大概与李棠年纪相仿,她确定自己从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可是眉眼间却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她强撑着仔仔细细的看了许久,终于明白那熟悉感是从何而来的了。
    可她为何要来杀她呢?是什么时候来的京城?又是何时入的宫?家里的人呢?就算刺杀她,又为何要自尽?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从心头起,让李翾皱起了眉头。
    傅祁州瞧着她的神色,询问道:“母后认识她?”
    李翾抬眸望向他,淡淡道:“认识,让朝臣带着家眷回去吧,这事儿与他们无关。”
    “是什么人?”傅祁州问,李翾脸露倦色,“过后再说吧。”
    陈恪去得快回来得快,贺老太医赶到东慈宁宫时已是气喘吁吁,他连忙给傅祁州行礼,傅祁州伸手将他老人家捞了起来,“老太医不用多礼!”
    有贺老太医,李翾的伤口和毒都可以解,前面曹皇后听闻刺客和众人无关,也放了话,大家才匆匆出宫,因为太后遇刺,皇帝要李棠伺候的事情反而没那么多人在意了。
    但严脩却是忘不了万之褚站在台上说下的那句话,难以想象李棠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有多难受。
    他匆匆回了府,直接去了严华的院子。
    天色已晚,严华看着回来的严脩脸如菜色,问道:“谁得罪你了,脸色这么难看。”
    “你去一趟相府吧,看看李六娘子。”
    “她怎么了?”
    严脩道:“官家今日要她伺候。”
    “什么?”
    严脩的话还没有说话,严华就急了起来,“万之褚呢?他死了吗?”
    严脩沉沉一叹,“没死,但他在跟官家说,不过是个消遣的玩意,官家要他晚上给官家送过去!”
    严华听着这话,气得眼睛都冒火,拉上婢女直奔相府。
    从宫门回相府的路上,李棠哭了,埋在京墨的肩头,低声压抑的哭声如小猫撕挠着你的心,让你听得痛不欲生。
    哭了一路,一直到车夫说到了,她才直起身子,伸手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起身下马车,京墨急忙跟上她的脚步,进了相府,回了东院。
    梅香和宝儿见她回来,急忙迎了过去,“姨娘回来了。”
    李棠望着她们,柔声道:“嗯。”
    她望着这个院子,想起自己刚来这府中的那一夜,他冷声让她脱衣,她是怀着什么心情亲自脱了自己的衣裳的呢?
    重逢的欣喜?对未来的期待?以为他还爱着自己?
    好像都不对,她那个时候觉得,她们就算是没有拜天地,没有十里红妆,她也与他在一起了,彼此相爱着,这就够了。
    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睡了她的?
    故人?恩人?陌生人?
    此时此刻她站在这里,想着这些日子以来他说过的字字句句,在今晚都成了真,她是有多愚蠢,才会分辨不出来一个人爱自己还是不爱自己?
    她是有多蠢笨,才会觉得他那么做是因爱生恨,才会希冀消除了恨之后他们就能重归旧好。
    她是有多相信他,觉得当初那么炙热那么执拗得透着赤城的喜欢,不会消失。
    在他的心中,一次一次的出言刺激她她都舔着脸忍着,到底是有多下贱。
    真心二字,不过尔尔。
    她望着梅香说道:“有些饿了,让小厨房煮一碗糖水,我想吃。”
    梅香望着她通红的眼圈,听着她声音沙哑,有些不安,但听着要吃东西,她又安心了许多,不论多难过,只要还能想着吃什么,那便都能过去。
    待梅香离开后,宝儿去打水来给她洗漱,屋内无人,她望着京墨说道:“我们就走,你跟方闻和嬷嬷说一声,我们先走,让他们去云福客栈里汇合。”
    京墨惊了一下,心中有诸多疑惑,但现在这个时候也不是问缘由的好时候,明显是支开那俩丫头,她点了点头,迅速去找嬷嬷和方闻。
    梅香去小厨房端回来糖水时,屋内已经没有了李棠的身影,京墨不在,那老嬷嬷也不在,还有那经常坐在屋顶发呆的男子,也不在,梅香的心头一阵慌乱,扬声问道:“姨娘人呢?”
    闻言绿芸不耐道:“你喊一声呗,谁一直看着她!”
    一个小丫头闻声匆匆跑进来,“姨娘说她在院中走走,让糖水好了先放着,她一会儿就回来。”
    “京墨姑娘陪她去的吗?”梅香问。
    那小丫头点了点头,“是的,奴婢看着她们一起出去的。”
    梅香蹙眉,“那个嬷嬷呢?”
    小丫头摇了摇头,绿芸见梅香这大惊小怪的样子,不悦道:“一个老嬷嬷谁看她在哪儿,估计又在院外转悠呢。”
    听着绿芸这一通阴阳怪气,梅香眼皮直跳,没什么心情跟她拌嘴,对那小丫头吩咐道:“你喊俩小姐妹一起出去找找,就跟姨娘说糖水煮好了,可以回来吃了。”
    “好。”
    出了相府,李棠和京墨直奔云福客栈,老嬷嬷和方闻比她俩还快一些,先到了客栈,方闻找客栈老板买了马和车,又给了封口费,上了马车一行人就出了城。
    方闻驾的车,“主子,我们去哪儿?”
    “去庄园。”
    *
    相府内,小丫头出去转了一圈没找到人,回来告诉给了梅香,梅香心头有了个不好的念头,觉得李棠或许是走了。
    此时万之褚也没有回来,要是李棠真的走了的话,万之褚可能是要将她们都杀了,她匆匆忙忙跑去问门口的守卫,守卫告诉她,李棠出去有一段时辰了。
    她感觉五雷轰顶,站在大门前愣了一阵,只见一辆马车停在大门前,她顿了顿,只见严大娘子从马车上下来,她迎了出去轻轻福了福身,“严大娘子安。”
    严华望着梅香,柔声询问道:“六娘子在吗?”
    梅香面露难色,严华见状,皱了皱眉:“她是不是不太好?”
    “回大娘子,姨娘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
    梅香想着万之褚回来李棠要是不在就完了,“姨娘估计是走了!”
    严华顿了一下,刚先说找啊,但想起二哥说的那话,还找什么找,李棠定是心灰意冷放弃了,所以你走了,走得好!
    “大娘子找姨娘有事吗?”
    严华笑了笑,“没事,你也别慌,相爷回来你如实告诉他就行了,想来他没有脸怪别人。”
    说完,她上了马车,掉了头回去了。
    万之褚的马车与严华的马车擦肩而过,陈恪坐在外面说道:“主子,刚才过去的好像是严大娘子的马车。”
    “嗯。”他淡淡的应了一声,想着严华若是和李棠见过面的话,那李棠的心情应该不会有多糟糕,脑海中回荡着她的眼神,心中有些不受控制的不安了起来。
    到了门口,他调整了情绪才下了马车,入了府。
    一进大门就看到梅香在前院来回渡步,听到他的脚步声,梅香急忙冲了过来,“主子。”
    “你在这儿做什么?”
    梅香提了口气,望着万之褚沉声道:“姨娘不见了,回来了一趟,说是想吃糖水,奴婢去弄,她就不见了!”
    听着梅香的话,万之褚脸色惨白,他眉心突突直跳,心中的不安没了,可好像整颗心都空了,她肯定觉得他真的会将她送给傅祁州,所以走了,不会回来了。
    “什么时辰不见了的?”
    “估摸着有两刻钟了。”梅香回道。
    万之褚想着刚才擦肩而过的马车,又问道:“严大娘子刚才来了?”
    “嗯,说是要找姨娘,姨娘不再她就走了。”
    梅香话落,万之褚望向陈恪,“带着所有人出去找,大晚上的她肯定会去住客栈,挨个去搜。”
    陈恪带着人匆匆离去,万之褚也转身出了府,直奔严府。
    他赶得快,和严华差不多的时间到的严府后巷子。
    “严大娘子请留步。”
    听到万之褚的声音,严华有些意外,回头一看只见他从马车一侧走了出来,朝她走了过来。
    “万大人找我有事儿?”
    严华的语气冰冷,有些不善,万之褚知道她与李棠关系要好,自然会为李棠抱不平,“你与六娘子要好,想问你点事情。”
    “与六娘子相关的?”
    “自然。”
    严华冷笑了一声,“与六娘子相干的事,你问,我怎可能告诉你呢?”
    万之褚被顶了一下,微微蹙眉,“有任何条件,大娘子尽管提。”
    “我能有什么条件,我唯一的希望就是阿棠好好的,可你是怎么对她的呢?你自己最清楚不过了,我一个外人怎敢提什么条件?”
    万之褚无言以对,但还是问了出来:“大娘子可知,她当时因何逃离的国公府?”
    严华抬眼,“她没同你说吗?”
    “她说,不想成亲,所以逃了。”
    “那她有没有说过,是为了去找你?”严华问,万之褚想起李棠那双受伤的双腿,她说过,还能活着,找到他,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可他当时说什么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记不清了,还是不敢记起。
    见他陷入沉思,严华冷嘲道:“她说了吧,你不信她,她说的你不信,我说的万大人就信了?”
    “万大人若是不爱她的话,就看在她曾还对你挺好的份上,放她一条生路,她那样的性子,傅祁祯她都不喜欢,何况是傅祁州?”
    “想来你对当年她赶你走耿耿于怀,但你知不知道?你搅乱了她所有的计划,归根到底是你的冲动不考虑后果,害得你们分开,害得她不得不赶你走,万大人,你说你那个时候凭什么有底气做任何事情都不考虑后果呢?是谁给你兜底的?”
    严华字字珠玑,如一把利剑刺入他的心间,狠狠的搅动,将那可心搅得稀碎。
    “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严华话落,望着万之褚惨白的面容,心底忽然痛快了几分。
    万之褚微微摇头,不愿相信,却听严华冷笑了一声,“万大人,她从来没有欠你什么,只不过是觉得当初赶你走有些误会,想要同你说清楚,仅此而已。”
    严华进府时,万之褚还站在马车旁,身子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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