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老夫人和安氏都愣了一下,看着二人的神色,李棠继续说道:“还有另一个原因,他喜欢我,要带我走,但这事儿如果父亲知道的话,他肯定要走的,至于走去哪里我就不知道了,所以,这个事儿不能让父亲之后,我不得不让他离开。”
    “当时说了些话,让他很恨我吧,我入相府时想的是重归就好,但他不爱我了,我也就没有了留下的必要。”
    安氏听完,那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若白氏和万鸿钧没有故意丢下万之褚,他们将军府的公子和国公府的娘子,门当户对,安氏忽然想起来她还没有同老太太说白氏和万鸿钧故意丢下万之褚之事……
    老太太听着这话,想着李棠曾经的身份,若是她说这事被人知晓,俩人都活不了,这还真怨不得李棠,可万之褚那伤又是被谁伤的呢?她定定的望着李棠,那张漂亮的脸在灯光下趁得格外柔和,若是她要杀他,不至于赶走了再追杀这么费周章。
    望着老太太那双眼睛,她柔声说道:“老夫人,您心疼他我是理解的,但我已经没有长辈心疼了,只能自己顾好自己,我娘去得早,姐姐都成亲离了家,我与父亲不够亲,很多贴心话是无法说,我看似性子好其实也没多好,他更是,敌军来袭,他被白夫人和万大将军丢弃,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所以他自卑敏感又偏执。”
    “我们算是一起长大,以前很要好,或许是因为对方身上有自己想要又得不到的东西,就比如我不喜虚与委蛇,喜欢直白坦诚,而他的世界非黑即白;他对我,或许是因为我心软吧,那时我们没遇到事儿一切皆好。”
    “但到最近我才明白,我们俩都太孤单了,也都还没长大,我们需要的是自己与自己和解。”
    老太太一直听她说完没有打断,但是脸上的肉都颤了起来,待她话落,才沉声问道:“六娘子,你刚才说,他是被白氏和万大将军丢弃的?”
    李棠愣了一下,这件事儿老太太不知道吗?
    随即也就问了出来,“老夫人不知道吗?”
    “是阿褚跟你说的?”
    李棠回道:“老夫人寿辰那天在前院,白夫人和万大将军在前院逼他,我亲耳听到的。”
    “逼他什么?”老太太问道。
    “白夫人每一次都装作一副慈母可怜的样子在他跟前晃悠,总说什么让阿褚别怪她,她回来后一直很想念他,会补偿他之类的,我听不过去我就让她若真想补偿,那家产、爵位安排好了再来说,后来就没有再去相府了,一直到老夫人寿辰那天,他们又因此争执。”
    老夫人的脸色黑如炭,大概是气上头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手抖得特别厉害,安氏见状急忙替老太太顺气,安抚道:“娘,先别气,等咱们回去,回去再说。”
    缓和了半晌,老太太才望向她,此时此刻李棠和万之褚这点事儿都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了,她得将白氏和那孽子生吞活剥了!
    “六娘子,像你刚才说的,你比我这个老婆子还了解他一些,他这般缠着你,定是对你还有情,你呢?对他可还有……”
    老太太的话还没有说完,李棠就打断了她:“没有了,老夫人,麻烦您劝劝他。”
    闻言老太太沉沉叹了口气起了身,回道:“我知道了,会劝他的。”
    安氏也起身扶老太太,李棠随着站起来送她们出去,到了屋门口老太太回头望着李棠说道:“六娘子,你在城内可有可住的宅子?”
    李棠回道:“有的。”
    老夫人道:“庄园终究是偏了些,我瞧着你之前闺阁里的那些小姐妹们都同你还是很要好,你住几日还是回去吧,有朋友可以说说话。”
    李棠沉默了片刻,老太太望着她又道:“不必为了避着他离开京城。”
    看着老太太的眼睛,李棠应道:“好。”
    话落安氏扶着老太太踏出屋门,李棠站在廊下,安排京墨相送,看着老太太的背影,她应该狠疼万之褚吧,安氏亦是一个好人,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喊道:“老夫人。”
    闻声后老太太顿住脚步回头望过来,“怎么了?”
    李棠抿了抿唇道:“被抛弃的人总觉得是自己有问题才被抛弃,他连爱自己都不会,怎么能好好爱别人呢?”
    虽然我好像也不会,李棠心想。
    老太太望着站在廊下的李棠,廊下没挂灯,屋内透出来的微光照在她身上,看上去孤寂极了,蓦然间有些心酸,“我知道了,我会教他。”
    “好。”
    她应下后,老太太终究还是多说了句:“你若遇到什么难处解决不了,同我说,或者同二夫人说。”
    “好。”
    京墨将二夫人和老太太送出院门,万之褚还在原地站着,见二人出来,他那憔悴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希望,但老太太丢掉了拐杖,紧紧的抓着他两只胳膊,许久之后将他抱入了怀中,老人老了,身子就小了许多,他再怎样也是一个高大的男子,被亲祖母像抱小孩似的抱着,他有些不习惯,但还是忍了忍。
    过了许久后老太太才放开他,但是满脸是泪,让万之褚皱了皱眉,“怎么了?”
    安氏不语,只听老太太道:“跟祖母回去吧。”
    万之褚没有说话,明显就是不想回,老太太道:“你在这里等是等不到她同你回去的,你跟祖母回去,不用多久她就会回京城了。”
    “会吗?”万之褚问。
    老太太道:“不会同你回相府,但是她会回自己的宅子。”
    万之褚顿了顿,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你们劝她了她也不原谅我吗?”他问。
    老太太道:“我们没劝她,阿褚,如果将来你有女儿落到了六娘子这个境地,你会怎么做?”
    “不会的。”
    老太太微微蹙眉,说道:“在敌军来袭之前,你觉得白氏和万鸿钧会丢下你吗?”
    “你肯定也觉得不会!”
    “跟我回去,你以后才有机会求得六娘子的原谅,如若你在这里一直作践自己,她可能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了!”老太太说完,万之褚还望着那远处廊下的模糊身影,她现在在看他吗?
    好像没有,她转身进屋了。
    他喃喃道:“她心软,以前她都会原谅我的。”
    安氏见万之褚这样,心里也是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脑子回荡着李棠刚才的话,被抛弃的人永远都在怪自己,但缺爱的人别人的一点点善意都以为是莫大的恩情。
    这些都在似万之褚的身上体现着,他觉得李棠很好,他想要她一直这么好,这世间只有这么一个人无缘无故的对他最好!
    “她不会累吗?”安氏问。
    万之褚沉默着,他想,李棠以后可能永远都不会再爱他了。
    第30章
    ◎考科举这条路她可能是做不到了,但她可以赚很多钱◎
    安氏问, 她不会累吗?
    万之褚的心里忽然间像是被硬生生的撕开了一般,脑海中浮现出李棠的面容,这么些年来, 她好像从没说过累这个字, 她每日都处理着需要她处理的事情,也好像从来没在别人面前露出过疲色。
    他们朝夕相处那么多年,她从未说过, 他也好像理所应当的觉得她不会累, 不会倦。
    可是个人都会累, 会倦。
    他与李棠之间, 还不仅仅是她累了不想再继续惯着他了,他想, 若是她累了, 以后他会学着宠着她, 给她依靠, 可她根本不会给他机会。
    她只是想同他划清关系, 老死不相往来做俩陌生人。
    安氏见他沉默不语,继续道:“阿褚, 以前是以前,现在与那时已经不一样了, 其实就算是一样,你凭什么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要求她对你心软?要求她原谅你呢?心凉二字,从不是一句话导致的, 是日积月累而成, 你不应该再好好想想吗?”
    万之褚听着安氏的话, 他道:“我已经想好了。”
    安氏微微蹙眉, 说道:“我都不觉得你想好了, 六娘子定也是这样觉得的,如果是现在这个样子,你就是在浪费时间,不但不会回让六娘子回来,只会将她推得更远。”
    话落,万之褚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觉得他想好了,只要她跟他回去,以前的一切都让它过去,他不会再说话伤害她,他不会让她做他的妾,他会娶她,他会对她好,将那些不愉快的都忘记重新开始,他已经想好了。
    可安氏怎么说他没有想好呢?
    李棠也是这么觉得的吗?
    安氏看着他的神色变化,柔声道:“你祖母年纪大了,不能太晚睡觉,你先同我们回去,回去我们再说。”
    万之褚望着老太太,又回头看了一眼那黑夜中的院子,安氏道:“你放心,六娘子不会走,她近期就住在这里。”
    安氏虽然这么说,但万之褚并不是很放心。
    “她说的吗?”
    安氏道:“嗯。”
    他魔怔了,多问一句,安氏回答了,可他心里好像依旧不放心。
    老太太问道:“跟祖母回去吗?你现在在这里只会适得其反。”
    他看着老太太的眼神,沉下了心思,才上了马车。
    她们的马车离开后,京墨才去向李棠禀报:“娘子,跟着走了。”
    李棠点了点头,“那就好。”
    “他不会明天还来吧?”
    “有老太太和安氏,暂时应该不会来了。”李棠对万之褚没信心,可她对老太太和安氏还是有信心的,特别是老太太今日才知道白氏和万鸿钧故意丢下万之褚,这事儿没完。
    京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李棠看着她的模样,问道:“怎么了?想说什么?”
    听李棠问,她在李棠面前的椅子上坐下,“那娘子我们回城里吗?”
    李棠挑了挑眉,“你想回去了?”
    “也不是。”京墨说着摇了摇头,“就是觉得娘子这些日子住在庄园里闷闷的。”
    李棠道:“最近是我心情不太好,和住哪里没关系,住庄园里至少清静,利于思考,更容易想清楚一些以往想不明白的事情,再过些日子吧,我看看这些日子的账目,看看可不可以扩张一下铺子。”
    “娘子想开新铺子吗?”
    李棠嗯了一声,又道:“没定,我得看看再说。”
    “娘子,奴婢觉得其实你不用这么辛苦,就现在这几个庄园的收成还有铺子赚的,傍身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京墨说的也没错,傍身是完全没问题的,养活自己也是没问题的,只是,她想要在这个世上立足,有自己单独的户籍,有男子同等社会地位,很难。
    一个家族里,有男孩生下来,习文习武,父母会为之请师父,送书院送私塾,期待的都是他将来可以挣得名挣得利,那女子呢?
    好像最终就是一个目的,嫁人,学的女红,读的女德,要的是端庄贤惠,就像冯菁,她喜欢舞刀弄木仓,尽管在拗过亲人习武了,世人也是指指点点,她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没有一个女孩的样子。
    她每每听到这样的话,都会想反驳,女孩在这个世上,只能有一个样子吗?只能贤惠吗?
    可她也清楚的知道,她是不能问的,问了只会让冯菁的处境更糟糕,她的处境也会很糟糕。
    自从顾萧死后,她一直不喜欢父亲,但她还是在父亲的身上懂得了一些东西,比如权力说的话最管用。
    考科举这条路她可能是做不到了,但赚很多钱,她或许可以做到,只要她的钱足够多,多到富可敌国。
    世人趋名逐利,白花花的银子在她看来更实在,只是路漫漫其修远,她一个人要走很久吧。
    京墨看李棠发着呆半晌都没有说话,柔声道:“奴婢只是随便说说,娘子想怎能做奴婢都听你的安排。”
    李棠闻声回神,笑了笑,“银子你还嫌多的吗?以后我这个做娘子的赚多多的钱,也有你的一份。”
    京墨见她并没有生气,也笑了起来,“娘子说笑了,银子怎么会嫌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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