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祁琅应道:“那我可就等着了,母后不要食言。”
    “知道了知道了,明天我就做。”
    李翾话落,傅祁琅凑近了一点,压低了声音问李翾:“母后,你知不知道姨母她怎么想的?对万大人是否心软一点点?”
    李翾看着他这样,也压低了声音问:“你是替万之褚来探话的?”
    傅祁琅猛的摇头,“那不能,我这还不是关心万大人,你看之前说疫情的时候,他直接撂挑子跑渝州去了,儿臣觉得,只要姨母一日未和他成亲,他就是不稳定因素,他要是能早点成亲,儿臣也放心。”
    “那还差不多。”
    李翾话这么说,但想到李棠和万之褚这状态,她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就太平静了,不管是李棠还是万之褚,都过于平静了。
    傅祁琅沉沉一叹:“大人真的太麻烦了。”
    李翾微微挑眉看了他一眼,唇角含笑,微微摇头,心想着再过几年他长大了,也就会有这些麻烦事了。
    傅祁琅看着李翾神情,原来他和岑婕妤一起生活之时,偶尔才会来李翾宫里请安,每次见到她都是神情平淡,无悲无喜,甚至有一种她是不是不喜欢他们的感觉。
    后来岑婕妤走了,他被接到了她的宫里,一直到傅祁州死后,她才变得爱笑起来,也不再是之前的疏离淡漠。
    难怪他之前和岑婕妤提的时候,岑婕妤总是说,你还小,你不懂。
    原来真是如此啊。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八月,自从可立户以及参加科考的律法出来后,盛京这段时间甚是热闹,李棠的身子养了俩月也没胖回来,可能是心情好,气色倒是不错。
    空闲时间里研究上了胭脂,开了两间胭脂铺子,万老太君和安氏经常会给她下帖子过府吃饭赏花,回盛京的路上万之褚问过她能不能重新开始,她当时回复万之褚,说回京后再说。
    回京后的这些日子里,万之褚也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怎么了,没有再提过这句话,但俩人的往来反而更密切了些,更像朋友一些,也更温和平静,安氏总觉得他们这样差了点什么,也没定日子,也没说成亲,很不好,但是在万老太君的眼里,这是个好兆头。
    老太太觉得,万之褚戾气重,又患得患失,在感情里容易有误会矛盾,不易长久,但一个人情绪稳定,处事平静,有事能够好好沟通,是一段感情长久必不可少的,所以她觉得目前这样的状态是好事。
    只是这样的平静被从楼兰来的月察阔给打断了。
    他是来提亲的,想娶李棠为妻。
    邻国太子,想娶当今太后的亲妹妹为太子妃,那将来月察阔继承皇位,李棠便是楼兰皇后……
    月察阔站在大殿上对李翾说出想要求娶李棠为妻的事情之后,惹得满朝文武轩然大波,特别是站在大殿前面的万之褚,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李棠生在国公府,还曾经是前太子的未婚妻,若不是因为万之褚,依着如今李翾的身份地位,求娶之人踏破门槛,就这些平静的日子里,都有不少人家旁敲侧击打听李棠的婚姻之事,便是想求娶,只是碍于万府,碍于万之褚并没有直接上门提亲。
    这下好了,月察阔来了,并且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向李翾提了出来。
    傅祁琅听到月察阔这话都惊了一下,回头去看后面的李翾,只见李翾也是受到了冲击,母子二人不约而同的望向了万之褚。
    沉默了半晌之后,李翾才淡淡开口说道:“太子殿下或许对我们庆国的风俗还不够了解,哀家虽为六娘子的长姐,但她的婚姻之事,还是需要她亲口同意。”
    李翾这话,算是给了月察阔机会,也算是逼万之褚一下。
    但没想到这话出来之后,这盛京一下子涌出来不少以往就蠢蠢欲动的少年郎,花样百出的向李棠表白。
    李棠看着那些频频送到府的诗词书信,头都大了,吩咐了府上的人,若有人再送来,便回她目前不考虑成亲之事,不接任何人的礼物书信。
    但也因此举,让着府前多了不少望风的少年郎,是凑热闹还是被人授意了前来煽风点火已不可知。
    李棠心中有些恼意,月察阔没头没脑的这一出,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更让她不解的,是李翾当着满朝文武说的那句话,就是变相的告诉众人想娶李棠,需要的不是她这个太后同意,而是李棠自己。
    李翾是知道她想法的,就算是月察阔突然提及不好应付,先搪塞就是了,何必开这个口。
    炎炎夏日的午后,树叶在日光下蔫得耷拉了下去,知了躲在茂盛的树叶里发出扰人心境的声音,李棠坐在回廊下的摇椅上,阖着眼蹙着眉。
    京墨让厨房煮了消暑茶端来,看着李棠的模样放轻了脚步。
    “娘子,奴婢让厨房煮了消暑茶过来,这天儿也太热了。”
    京墨话落,李棠缓缓的睁开了眼,接过她手中的茶盏一饮而下,京墨想说慢点喝都没来得及出口,那茶盏已空。
    她抿了抿接过李棠手中的茶盏,柔声说道:“娘子可不要气闷,气坏了身子,这些人他们没个长性的,过几日就淡了,只是那楼兰太子,每天都给递帖子,娘子不准备见一见吗?”
    会淡吗?不会的,这个口已撕开,她的平静也不会再有了,除非她嫁了。
    沉默了片刻她望向京墨吩咐道,“派个人去驿馆请月察阔前来一叙。”
    第74章 -忠诚
    ◎往后余生,她的好之一字,是他此生所求。◎
    紧闭了多日的府门终于打开, 蹲守的人看着出府之人前往驿馆,又见月察阔上了马车朝李棠府邸的方向来。
    那人匆匆给陈恪递去了信,收到信的不止万之褚, 还有在宫廷之中的李翾。
    闭门不见客这么多天, 她第一个要见的人竟然是月察阔,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依着她对李棠的了解,李棠根本就没有放下万之褚, 她在朝堂之上说下那话, 虽说是逼一逼万之褚, 又何尝不是想逼一下李棠。
    若李棠无牵无挂, 无任何心结一个人过得很好,她倒也不必如此, 她这个做姐姐的也可以护她半辈子。
    可惜, 她心里有人, 她有心结, 别别扭扭的过着看着平静的毫无波澜的日子, 能有多快活?
    她做次恶人,推他们一把, 能有什么样的结果就是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白苓看着听到消息就陷入沉思的李翾,沉默了许久才柔声说道:“娘娘, 六娘子这是想明白了?”
    李翾回头看了一眼白苓,轻轻一叹,“明不明白哀家不知道, 但应该是下定决心可以做决断了。”
    顿了顿李翾才问道:“相爷那边有什么动作吗?”
    白苓回道:“有人蹲守, 估计在等娘子开门。”
    “嗯, 这次他倒是很沉得住气。”
    “怕不是也忍着, 奴婢听闻万府老宅那边给六娘子递了好几次帖子, 六娘子没见,老太太找了好几次万大人。”
    白苓说完,李翾微微颔首没多说其他。
    永禄街驻足的,过路的,来来往往好生热闹。
    月察阔坐马车而来,随从只带了克图一人,京墨她们在门口候着,人来就引了进去,府邸大门敞着,一入门月察阔就看到了坐在凉亭里的李棠,穿了一身烟青色凌纹相间的衣裳,与夏日这明媚的日光格格不入,沉闷了许多。
    “六娘子,好久不见。”
    李棠看着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但这笑里又夹杂了些许的不快,“几月而已,谈不上很久,太子殿下请入座。”
    月察阔合了手中的折扇,入了亭子,在李棠的对面坐了下去。
    李棠给京墨递了个眼神,京墨上前给月察阔斟茶。
    他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才开口问道:“不知道六娘子身子可好些了?”
    李棠回道:“好多了,多谢太子殿下惦记。”
    月察阔笑了笑,“听你喊这声太子殿下还真有些不习惯,六娘子不妨像在临安、渝州时一般,叫我名字或者岳公子。”
    李棠闻言面色平静,柔声说道:“太子殿下说笑了,这不合规矩。”
    不寒暄,不念旧,她的态度有些冷硬,从她第一句话月察阔就感觉到了,在盛京这几天他也听说了不少她和万之褚的事情,也能理解李棠将不快的情绪丢在他这里了。
    “我还以为,六娘子是最不喜规矩二字的。”
    李棠微微蹙眉,只听月察阔继续说道:“六娘子是否在恼怒我的唐突?”
    听他这话,李棠还没回,他便继续说道:“我们楼兰人面对喜欢的人无法遮遮掩掩,我心悦你,想娶你为妻,我知你父母未在便只能对当今的太后你的长姐提亲,若以庆国规矩来说我唐突了六娘子,那我可以向你赔罪,是我的不是,还请六娘子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是我的罪过。”
    “太子殿下这么说我还气闷的话,倒是显得我气度不够了。”
    月察阔望着她,此番他身上了没有了在临安见面时的浪荡,多了几分正经。
    李棠心下一沉,决定要先发制人,“在此,六娘先谢过太子殿下的喜欢,但也只能是感谢了,太子殿下很好,我也听闻过楼兰的各处好,可都离我太远了,非我心之所向。”
    她这番拒绝的说辞说得很直白,月察阔只是眼神微沉,并未恼怒。
    看了她半晌后他轻笑了一声,说道:“虽然有些伤心,但你有拒绝我的权利,没能让你倾心是我的问题。”
    “但六娘子,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我们楼兰不像中原规矩多,我们不介意女子贞操,不介意是否二嫁,嫁给我你完全可以做你自己,我不会再有其他女子,我会对你绝对忠诚!”
    月察阔这席话说得非常漂亮,李棠心想若不是她也知晓一些楼兰那边父死子继,兄死弟继的传统,他的这席话应该是很能打动人心的,李棠沉默了片刻笑着点了点头,正想说规矩少确实挺好,可话还没说出来,就见一侧的京墨变了脸色。
    她朝着京墨的方向看了过去,是万之褚。
    他还似刚从渝州回来时那般消瘦,望着她的眼神像无底的深渊,四目相对,在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没起身,只见万之褚朝着她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直至她跟前,好似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
    “你答应他了?”
    他的声音平静,没有带出一丝的情绪,让一旁的京墨皱起了眉头,可李棠心口却像是被针刺一般痛了一下。
    她太了解他了,所以也会明白此时此刻,他的心平气和是忍耐。
    这么久以来,她别扭着从未放下,她想要什么?想要他是个情绪稳定,不患得患失的人,可眼看着他开始如此,她还是会难受。
    望着他,李棠许久没有说话,只听他继续说道:“嫁给我,你也可以做你自己,我也可以发誓此生不会再有其他女子,至于忠诚,我在你身边十余年了,从未背叛过你,未来的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直至黄土白骨,我都不会背叛你!”
    李棠看着他额上白皙的皮肤下若隐若现的青筋,听着他的那句十余年,无数往事涌上心头,她的眼眶一酸眼前一片模糊,外祖母说的没错,时间越久,她就记得越深,还会淡忘了一些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不愉快。
    眨眼间,泪珠从脸颊滚落,“我没答应他。”
    万之褚听她这话愣了一下,望向月察阔,只见月察阔捏着折扇似笑而非的望着他们,半晌后沉沉一叹,“十余年的朝夕相伴,我输得也不亏,六娘子,若你哪一天不喜欢万大人了,随时欢迎你来楼兰,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
    说着起身准备离去,李棠也随之起身,一回头发现门口墙头都围满了人,围观的那些少年郎,总听家里人说万之褚如何如何阴狠毒辣,阴狠毒辣他们还没感受过,但却有幸见到他站在六娘子跟前求娶,发誓表忠诚,和他们这些毛头小子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也不知是哪一个混小子喊了一句“六娘子答应万大人吧”围观的人开始起哄,李棠没说话,京墨带着方闻他们开始赶人。
    围观的人散去,偌大的院中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李棠脸上的泪痕已干,睫毛上的水渍却还在,万之褚伸手拂去了她眼睫上的泪,低声说道:“棠棠,我们成亲好不好?往后……”
    她的话还没说完,李棠就回道:“好。”
    往后余生,她的好之一字,是他此生所求。
    不到一天的功夫,整个盛京都传遍了楼兰太子和万之褚求娶李六娘子一事,出自他们口的那一翻话也传了个遍,还有万之褚那句,我在你身边十余年了从未背叛过你,未来的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直至黄土白骨,都不会背叛你的话,更是让人唏嘘。
    世人只知万之褚失踪了许多年,现如今才知他一直在李六娘子身边。
    严华在府中听到李棠答应万之褚成亲的消息时,喜极而泣,急匆匆的跑去找将来李棠成亲她要给的添妆礼。
    万府安氏把这个消息告知老太太时,老太太乐了半天才猛然回过神来,催着安氏说道:“快,你去请媒婆,然后准备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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