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姒拍拍她的手,便和霜娥并肩而行,又细问了问她的生辰年岁以及一些其他的情况。
    虽然霜娥是池氏的侄女,但是当初池氏与池朱圭合谋的时候,霜娥冒险示警的情分,如姒是一直放在心里的。如今并不敢说一定能为她改变命运,却也不能看着霜娥被活活折磨死了。
    一路说着话,又沿着长街向北走了数十步,霜娥看了看天色便有些着急:“大表姐,我要先回去了。”言罢刚要走,却向着如姒身后十来步处轻呼了一声:“陈,陈捕头?”
    如姒心里一跳,也转过去身去,那还没完全绽开的笑容便有些凝固。
    海青公服,长身玉立,的确是陈濯没有错。只是陈濯身边,还有一位元气满满的美少女,柳澄音。
    “濮姑娘,池姑娘。”陈濯上前几步打了招呼,柳澄音颇有点腿部挂件的架势,亦步亦趋地跟着。
    如姒和霜娥自然先是简单还礼,霜娥便匆匆告辞而去。
    柳澄音望着霜娥的背影,想了想便问陈濯:“这是上次咱们救的那个姑娘?”
    咱们。
    如姒觉得自己眉心好像跳了跳,望向陈濯的笑容越发不自然。
    陈濯不动声色地稍微向旁边挪动了小半步:“那位姑娘应该就是前番在这街上被你所救的池姑娘。”
    矮油,陈警草语文学的不错嘛,一个主谓宾语齐全的句子就撇清了关系。
    如姒的笑容终于轻松了些,但看着元气美少女柳澄音还是有点糟心:“这么巧,又遇到了两位同行。”
    “对啊,跟濮姑娘真是有缘。”柳澄音笑靥如花,就差直接搂住陈濯手臂叫欧巴了。
    如姒的眼光在陈濯手臂上扫了扫,又转回到柳澄音身上。刚要开口,便听陈濯沉声道:“澄音,你再不回去,柳大人定会担心你。”
    “师兄,你——”柳澄音登时气结,“我爹哪里就会担心了。这还早呢。”
    如姒这次终于发自真心地露出笑容了,唇边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柳澄音眼角扫见,更是气急:“濯哥哥你欺负人!你明知道我没有别的事情。”
    陈濯其实比柳澄音更留意如姒的神情,他身为京兆衙门里破案最多的捕头,其实观察力远比常人更敏锐的多。如姒的神色和心思变化,他怎么会不知道。
    “澄音,”陈濯声音越发清朗,“我有事。你先回去吧。”
    “你有什么事?”柳澄音兀自不依不饶,眼光更是不断扫向如姒。
    天啊,美少女,你可以再单蠢一些吗?
    如姒现在越发明白什么叫艺术来源于生活,原来那些脑残偶像剧、泡菜棒子剧里头的“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真是有人不吝当街出演,而且还是在理论上跟现代社会至少有数百年差距的大盛朝街头!
    这样倒追男人怎么能成功呢?
    别说是还未必能到手的男神,就算是已经在一起的情侣,当男人说:我有事,句号。那就是不想说细节了。这样追问能有什么意义啊?他想告诉你早就告诉你了啊!
    如姒看着柳澄音与陈濯的纠缠,心里是一万个摇头。
    这时战火终于波及过来,美少女柳澄音忽然一指如姒:“师兄你说你有事,是不是和她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大肥章~~~~
    感谢亲们的支持,作者君的身体终于慢慢恢复了。
    ☆、第49章 四十九
    如姒愕然,多少也有些被这位美少女的英武之气吓到。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好女更要知情识趣、不做炮灰。当即退了一步:“柳小姐与陈捕头之间的事情,与我并没有关系,二位慢慢聊,我先告辞。”言罢便转身离去,远远躲开柳澄音与陈濯的纠缠。
    走出了数十步,身后的纠缠话音终于完全听不见了。如姒心里就像有小虫子在爬一样痒得很,却到底忍住了没有回头去看看到底情形如何。
    这时采菀拉了拉她的袖子,如姒这才注意到,不知不觉竟然又到了陈润做学徒的吉祥布庄。其实吉祥布庄的位置还不错,店铺的房子虽然不大但比较新,只是掌柜胡二娘看着便难对付的很。人家本身就未必会想要将铺子出手,而且出手也一定要纠缠很久。不过么,来都来了,不能买铺子也可以先看看情形。
    如姒看了一眼明显心思已经飞进去的采菀,便转进了吉祥布庄。谁知柜台处没人,其后的帘子里却不断传来那胡二娘尖利的喝骂伴随着噼噼啪啪,大约是鸡毛掸子之类的东西打人的声音。
    采菀此刻的反应比如姒更快,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直接上前两步叫道:“买布,有没有人?”
    “来了来了!”又是啪的一声,似乎是胡二娘又狠狠打了一记,这才掀了帘子到前头,脸上厉色犹自未曾消尽,而那快速挤出来的笑容在看清如姒和采菀的那一刻也消了去。
    或许这是老练的生意人本能,虽然胡二娘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并不代表她没有做生意和看人的能力。如姒虽然曾经狮子大开口地问过大量买布的事情,但胡二娘直觉便觉得这生意成不了。尤其如姒今日穿了茜色绣缎留仙裙,头上也有两三件镶珠点翠的首饰花钗,一看便知并非寻常的中人民女,就更不像是会买这店中粗布棉布的样子。
    “唷,几位姑娘买什么布?”胡二娘单手叉着腰,上下打量着如姒和采菀夏月。
    采菀的目光不由向那柜台后的帘子处转了又转,看胡二娘的眼神就更不友好。
    “我想看看那匹布。”如姒随手一指,点了旁边架子上最高的一匹。
    那是一匹暗色的粗布,比寻常的缁色再浅几分,质地也粗糙。胡二娘皱了皱眉,见下头的架子和柜子里皆没有全然一样的,虽然觉得如姒应该不会买,倒也没拒绝,转头叫了一声:“小兔崽子,出来干活!”
    陈润果然应了一声出来,掀开帘子见到如姒与采菀便怔了怔。他原本便是个聪颖灵活的少年,便是没有过目不忘,也算是记心上佳,更何况上次为了隋掌柜的案子在陈家说了那样久,他当然记得如姒和采菀。
    胡二娘不由眯起眼睛,浮起一丝冷笑,伸手就去掐陈润的手臂:“发什么呆,快干活!去将那个料子给客人拿下来!”
    陈润吃痛,却没有出声,原本白皙清秀的脸上红红的似乎有些肿,挨了这一下也只是低了低头,便依言拿那高处的布料。
    陈润自己身上的衣衫与那匹粗布的材质倒是差不多,浆洗的十分干净,只是缝缝补补的地方不少,袖子似乎也有些短了。这一伸手去够上头的东西,便露出手臂,两臂上青红紫黑,跟开了颜色铺子一般,是一条条的藤条伤痕夹杂着掐拧的痕迹。
    采菀几乎要红了眼睛,而如姒亦是心火上冲。陈润也就十五岁左右,妥妥的童工未成年,虽然人权在古代几乎等于零,但这伤痕还是会让有同情心的正常人触目惊心。
    “这布多少钱?”如姒还没有想好怎么将陈润弄走,此刻便忍着气敷衍。
    胡二娘见如姒和采菀明显都很在意陈润,心里也称奇,又带了几分不屑:“三百钱。”
    “这破布也值三百钱?”采菀见胡二娘跟上回一样信口开河,便冲口而出。
    “切,看不上就别来啊。”胡二娘嘴角一撇,“小娘子真是来买布的?还是来勾搭汉子的?”
    这话实在粗鄙,跟官家内宅的口角又不是一个路数,通常谁豁得出去撒泼谁就能赢,别说采菀差着段数,如姒也没有泼妇骂街式的战斗技能。
    “掌柜的!”陈润有些发急,“你别胡说——”
    “啪!”的一声脆响,胡二娘转身就是一个耳光:“小兔崽子,反了你了!刚才没打明白你是不是?你个小王八蛋,难怪敢偷老娘的钱,”胡二娘一路骂,一路又扯着陈润的耳朵,在他身上乱打乱掐,“说,是不是偷了老娘的钱去勾搭相好的?”
    陈润也不怎么躲闪,只是咬牙忍痛分辨:“我没有偷钱……”
    “没有?没有钱怎么少了!”胡二娘忽然反手拔了自己头上的银簪子就要戳。
    “夏月!”如姒再看不下去了,胡二娘乍然出手的粗鄙与粗暴让她愣了一瞬,但这时终于反应过来。
    只见夏月快步上前,便如当初明绿樱制服如妍一样,双手一分,右手横打拦防,左手拿了胡二娘的腕子一捏。便听“叮”地一声银钗落地,胡二娘也“哎呦呦呦呦”呼痛出声。
    如姒看陈润便如同受虐儿童一样,亲自上前两步将陈润将自己身后一拉,便质问胡二娘:“掌柜的你凭什么这样打人,你有什么真凭实据么?”
    胡二娘的右手叫夏月捏住了桡骨与腕骨相连的部分,只觉那面上没有表情的丫鬟手上便跟铁钳一样,疼的泪花瞬间飚出却挣不开。她是见惯了市面上冲突风波的,自然知道什么人可以挤兑几句,什么人得罪不起。只不过眼前的如姒并不像大富大贵,颇有些在“可以挤兑”与“不能得罪”的这个中间地带。但陈润是什么人,胡二娘还是清楚的很,一瞬之间心中又转向了作死频道,她的理由也很简单,哪有什么了不得的人能看上陈润这个无父无母没钱没能耐的小兔崽子嘛!
    “松手,松手!你们要干什么?青天白日的,哎呦呦,你们还想杀人吗!”胡二娘自然也是先拼命挣扎,又骂陈润:“小兔崽子你还不过来帮忙!”
    如姒其实跟夏月只相处了两天,还不知道夏月的武力值到底是多高,也不想真的打伤胡二娘,便点了点头:“夏月。”
    夏月立刻松手,后退半步。
    胡二娘这才松了一口气,揉着腕子,却也不敢上前再撕扯陈润过来打,只是挑眉瞪着如姒:“我自己的学徒自己的外甥,怎么打怎么骂,你管的着么!怎么着,瞧着这小子长得有几分人样,还都心疼上了?”
    如姒冷冷瞪着胡二娘:“你再说一句这样的话,我叫夏月打掉你满口牙,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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