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凝玉躲在屏风后面,将发簪紧紧攥在手心。
    对准喉咙,只要对准喉咙刺下去,她便能离开这里,去找她皇兄了。
    “美人,你躲什么啊,你难道不知道,为了那五万兵马,你夫君已经将你赠给本王了?”
    黎国皇子不紧不慢地朝屏风后面走去,一脸春色,似是在享受这种追逐的乐趣。
    “黎国借了他兵马篡位,你便是本王的人了,美人,本王会好好疼爱你的,本王会把你带回黎国,当我的宠妃……”
    恶心的话语和笑声不停往萧凝玉耳朵里钻,她死死咬着嘴唇,下了万分决心,手却止不住地发抖。
    她还没杀过人,她要杀人了……
    她真的能杀掉他逃离这里吗……
    眼见着那人的身影越来越近,萧凝玉握发簪的手几要被划出血来。
    “美人,别挣扎了……”
    乐穆还在往屏风这边走,萧凝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擦掉眼泪和汗,已然准备在那人过来时刺过去。
    然而,当她举起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时,门却哐当一声被破开。
    她愣了愣,手上的力一松。
    不过转瞬而已,凛凛剑光在屋内闪过,她轻眨眼睫,紧接着,一道剑刃划破血肉的噗嗤声蓦地响起。
    血染屏风,上面的红梅成了血梅。
    那人一声凄厉惨叫,萧凝玉怔怔然,簪子掉落在地。
    透过屏风,她清楚地看到……看到那人的头被生生割下,鲜血喷薄而出。
    随后,头颅应声而落,甚至,甚至……滚到了萧凝玉脚边。
    萧凝玉大惊失色,她连连后退,将屏风都给碰倒了,一下跌坐在地。
    果然,她看到了谢衍。
    她看到谢衍一身无暇白衣被血染红,他手执染血长剑,缓缓走至她面前,勾唇冷笑间,将那头颅踢到远处。
    “他碰了你么?”谢衍目光有些涣散,冷白的脸被溅了血迹,问萧凝玉。
    这番场景太过恐怖,她亲眼看到谢衍砍人头颅,那头颅滚落她脚边,那人眼睛瞪大,还在看她。
    萧凝玉捂住嘴巴,防止自己大叫出声刺激到他。
    谢衍目光在她身上流连,落到她被扯开的衣襟时,忽地颤抖,深邃眼睛黑沉骇人。
    “他扯了你衣裳,是么。”他的声音比剑锋还要冷锐,萧凝玉瑟瑟发抖,已然没有心情去回答谢衍这个问题,她看着拿剑的他,想的是,要怎么从这个疯子的剑下活命,离开这里。
    “看来是的……”谢衍喃喃自语,剑尖还在滴血,划过地面。
    萧凝玉惶惶,还未从谢衍砍人头颅的惊恐中晃过神来,便又看到他走向那人的尸体。
    他背对着她,身形高大削瘦,身姿优越,执剑的手白皙细长,骨节分明,缓缓抬起……
    他想做什么?
    萧凝玉手心出汗,全身僵硬,很快,在她眨眼之间,谢衍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地砍下。
    剑闪寒光,掀起一阵冷风,萧凝玉极度骇然间,连眼睫都不敢眨,被吓到呆滞无神。
    她怎么都想不到,谢衍竟然当着她面将那人四肢砍下,开膛破肚,分,分尸了……
    浓重的血腥味一霎充斥整个房间,萧凝玉一个激灵回过神,胃里翻涌,目光猛地从那残肢断臂撤回。
    她极度恶心难受,不停干呕。
    谢衍听到萧凝玉呕吐声,怔愣停手,将长剑收回剑鞘别在腰间。
    “将,将军……”
    江贵这时进来了,他一身甲胄,神色焦急,看到被分尸的黎国皇子时猛地顿住,亦是面露惊色,却又不敢多嘴,只能拱手行礼,小声提醒他:“将军,大军正按照战术进攻,还望将军速去主持大局,控制局面。”
    谢衍淡淡嗯了一声,面容仍是冷的,他看向不远处瑟瑟发抖的少女,转而吩咐江贵,面无表情:“江贵,将这些扔去喂狗。”
    江贵扫了眼,欲言又止间很快又移开目光,只好应下:“是,将军。”
    萧凝玉缩在房间一角,她抱着自己胳膊颤栗咬牙,发上的黄金步摇不停摇晃,那金色流光在她眸子里闪烁,但很快,似又化成晶莹眼泪,顺着少女眼尾滑落。
    此刻大门敞开,从四面八方,从郢城各处传来万千繁杂的声音。
    萧凝玉仔细听,便可辨别出里面有何种声音。
    男女老少的哭喊声,尖叫声,求救声,大火燃烧房屋的噼噼啪啪声,马蹄声,刀剑声,还有……厮杀的声音。
    萧凝玉失惊半晌,已然明白,战火已在郢国燃起,皇兄呢……
    她的皇兄呢……
    郢国百姓呢……
    谢衍走到娇怜的少女面前,他以剑抵地,在她面前半跪而下,爱怜地抚摸她的唇,像魔鬼般嘶哑诱哄:“小公主,别怕,你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明日,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以后,不会再有人觊觎你了,不会有人敢了。”
    “这天下,也将会是我的了,你会是我的皇后,我唯一的皇后。”
    萧凝玉呆怔抬眸,看到他漂亮的瞳孔里映着嗜血的光,他整个人都异常兴奋,眉梢眼角全是狂喜之色,甚至眼睛都因极度亢奋而变得猩红。
    像狂躁的吃人怪物,很危险。
    “我再锁你一天,只有一天了,小公主,已经到这一步,我不可能让你再逃了……”许是看见了得胜之后的场景,谢衍亢奋地笑着,双眼猩红,颤抖的手指不停抚摸着少女的红唇,极尽病态地摩挲,比亲吻还要令人面红耳热。
    “只要一天,这一切就会结束了,我会得到所有我想要的东西,姜国会回来,而你呢,你再也逃不出了,也无处可逃了,是不是很美妙,令人愉悦,小公主……”
    萧凝玉的唇红肿破皮,被他揉得不成样子,像开败的,凋谢的花。
    她隐忍地看他发疯,用力掐着自己大腿,强迫自己清醒,强迫自己压下心里想要呕吐的冲动。
    她对谢衍娇笑,用以往那般绵软的声音撒娇:“嗯,我不会逃。”
    少女的声音娇娇软软,轻轻柔柔,像是春日最柔软的风,谢衍愣了一下,抚摸她唇的手慢慢垂下。
    “我不会再逃,我会安心待在府内等你回来,你别再关我了,夫君,屋子很黑,我害怕待在里面。”萧凝玉眉眼弯弯,脸颊粉粉,令人看之心软的一塌糊涂。
    谢衍深深地看着她,漆黑瞳孔难测,面色神情慢慢平静下来,眸子一冷,忽然问:“这次,你有没有在骗我?”
    萧凝玉没有犹豫,脸不红心不跳地摇头,眼睛如浸清泓,晶莹秀澈:“没有”
    “将军,外面战事胶着,您该走了,不该……”江贵看了眼外面皇宫处传来的信号,只能硬着头皮插嘴。
    其实江贵想说,得了虎符兵权到手就该离府不该回来。
    主将布局之后悄然离开,回来还将这黎国皇子给杀了,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后面又要如何收场。
    江贵叹了口气。
    他只敢在心里感慨,若非必要,有关这位公主的事情上他从不敢多说干涉。
    谢衍直直地盯着萧凝玉看了许久,萧凝玉的眼神未有丝毫闪躲,依旧澄澈,亮堂堂的,从里面看不到任何心虚和欺骗。
    “知道了。”谢衍回了江贵一句,随即起身,摸了摸萧凝玉的脑袋,喟叹:“如果你信守承诺,说了爱我便一直爱我,不和你皇兄搞在一起,不费尽心思地和我作对,不想方设法地逃走,一直如此乖顺的话……我不会把你关起来,小公主。”
    “一只鸟儿想要飞走,我便只好将它锁在笼子里。”
    “就算是死了,也是属于我的鸟,只属于我。”
    萧凝玉安静地听着,目光明净,面颊瓷白,乖软而美好。
    这一瞬,谢衍瞳孔里映着少女身影,他目光一暗,眼前忽地闪过那日晚上的画面。
    她全身雪白,恍如神女。
    而他,是最卑贱,最阴暗的恶鬼。
    “好好待在将军府里别出府,这里很安全。”谢衍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走至门口时停下,回头斜睨,“萧凝玉,这是我信你的最后一次。”
    “如若违背,你知道后果。”
    萧凝玉沉默地垂下头,在谢衍转身离开后,看着他身影,嘴唇颤抖地自语——
    “疯子。”
    *
    许是萧凝玉同他对视时的目光太过纯净惑人,也许是因为前方战事紧急,谢衍顾不上她,总而言之,谢衍这次没有将她关起来。
    他杀了黎国皇子并将其分尸后,便和江贵一道匆匆上马走了,并未像上次一般,用一把冰冷的锁,将她锁在一间黑屋里。
    谢衍走后,萧凝玉心里攥着的一股劲一下松了。
    她胸腔忽地不停鼓动,大口地喘着气,全身发抖,冷汗涔涔,仿若劫后余生。
    一会,萧凝玉终于平复下来,她拖着绵软的双腿,捂住口鼻,颤颤巍巍地离开这个满是鲜血,地狱一般的房间。
    萧凝玉走出房间,并未看到以往府内到处巡视的侍卫,她望了眼被火光映红的天际,听着隐约传来的哭喊求救声,怔了一会,后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将军府。
    丫鬟下人不见人影,许是都躲在了内院,萧凝玉跑出将军府,走到东市大街上,她四顾环视,被眼前的情景惊到浑身发凉,无法言语。
    大火绵延了整条街,街道两旁的房屋被尽皆烧毁,在漫天火光里,百姓带着包袱慌忙逃窜,叫喊声震破夜空,一具具的尸体被掩埋在黑夜里。
    街上一片乱像,萧凝玉想拦住一个人问下情况,但都顾着逃命,她被慌忙逃窜的人撞来撞去,推倒在地,什么都问不到。
    大火还在蔓延,黑色灰烬飘散在夜空,萧凝玉惨白的脸沾上灰烬尘土,小脸灰扑扑的,很是狼狈。
    萧凝玉举目四望,百姓哭嚎,尸山火海,到处是惨象,一片悲凉。
    郢国要被毁了吗,郢国不该是这样的……
    “皇兄,皇兄……”萧凝玉眼泪直流,嘴里哽咽叫着她皇兄。
    她要去找皇兄。
    只有皇兄能救郢国,也只有皇兄会为百姓考虑,皇位只能是皇兄的。
    萧凝玉想到她哥哥,心里的害怕恐惧消散不少,她擦掉眼泪,强打精神。
    现在郢国大乱,皇兄部下应会趁乱救出他,皇兄出狱见此,定会去皇宫吧。
    萧凝玉思忖一番,决定去皇宫探情况,找她皇兄。
    她要知道她皇兄是否平安,她能为他,为郢国做些什么。
    萧凝玉打定主意,欲要朝皇宫那处而去时,阵阵马蹄声急促传来,有队兵马扬鞭踏过,朝皇宫方向而去,报讯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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